夺魂旗
翠鸟钩喙之中,并衔了两封柬贴,飞落在“玉箫郎君”潘午的肩上。
潘午眉头一蹙,箫声立停,“十大游魂”也知教主孟三娘特遣翠鸟传谕,一齐静俟吩咐地停足不舞!
潘午自翠鸟钩喙之内,取下两封柬帖,把自己一封,拆开看时,只见上面仅有八个大字,写的是:“共图大事,暂释前仇!”
这位“玉箫郎君”潘午,虽颇刚愎凶傲,但对于师姊而兼掌教的,“笑面阎婆”孟三娘,却畏服已极。看了帖子之后,玉箫一挥,“十大游魂”便即拔起插入石地的引魂长幡,各以红袍覆体!
然后潘午用食中二指,挟起另一封柬帖,凌空甩过,姬天缺接在手中,拆开一看,柬上写着:“字奉‘九毒书生’,‘天香坳元宵大会’之一切经过情形,孟非烟均已得报!‘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夺魂旗’等‘乾坤五绝’,各怀绝学,非托虚名,尤以真‘夺魂旗’‘逍遥老人,钟离哲,心计之精,武功之高,令人难以企及!孟非烟新练神功未就,无自信能胜‘逍遥老人’之前,决不再出江湖。但至多三年以内,必遣翠鸟传书,广约天下豪英,赴会罗浮,重兴本教,并与‘乾坤五绝’,再较艺业!姬兄与潘师弟的前仇,孟非烟已嘱其释怀,凡事请与计议,孟非烟意欲烦兄,乘此余暇,代为邀约几位世所未知的隐迹高人,以壮他年重出武林之声势!”
姬天缺看完以后,心头不禁大惊,原来自己弄来装傀儡的那位假钟离老人,竟是真货!怪不得越看他越觉不凡!但此老与自己仇深似海,何以不乘自己懵然无觉之下,报复被禁九华山腹廿年之仇,而只是唱着那首逍遥歌词,踏壁而去!
他也是积恶太多,灵智久迷,体会不出钟离老人那等宽仁博爱的度世襟怀,略为纳罕疑思,也就放过一旁,目光微瞥那位神色悻悻,似乎对自己恨意未消的“玉箫郎君”潘午,叫了一声“潘副教主”欲待发话。
“玉箫郎君”潘午不等姬天缺开口,便即先行冷冷说道:“我师姊的两封柬帖,来得太已及时,不然你早已在‘十魂妙舞’、‘七情箫声’以下,命丧无常,魂游墟墓!既得便宜,怎不快走?还在意欲唠叨则甚?”
若换平时,姬天缺听了这一番话后,定然暴怒而起,辣手立施!但如今一来日暮途穷;二来身在重围;三来还想仗着“笑面阎婆”孟三娘师姊弟之力,有所作为,故而不得不强忍恶气,索性一阵呵呵大笑说道:“姬天缺先前便曾说过,彼此业已敌忾同仇,当年祁连山玉柱峰腰的一段过眼云烟,望潘副教主莫再计较,姬天缺这厢谢罪!”
说完,竟自略整衣衫,向“玉箫郎君”潘午,深深一揖!
“玉箫郎君”潘午,到底不如“九毒书生”姬天缺阴险深沉,见他居然向自己如此低头,胸中恶气遂平,也自哈哈一笑,抱拳还礼说道:“姬兄既然这等说法,潘午再若斤斤较量,未免过份小气?我们不如算是就此订交,当日今朝的无聊之事,谁也不许再复提起!”
哪知“玉箫郎君”虽然尽释旧恨,“九毒书生”反而深记新仇!后集书中,潘午的一条性命,便因今夜之事,几乎大半葬送在姬天缺的手内!
姬天缺虽把今宵之事,引为毕生奇耻大辱般地深记心头,但脸上却装出一副从来未有的和蔼谦冲神色,向“玉箫郎君”潘午笑道:“潘副教主,姬天缺既蒙海量相涵,并欲应付一家仇敌的武夷绝巅之约,本当立即告辞,但令师姊尚有事相嘱,故而不得不向潘副教主,略为求教。”
随即递过那张柬帖,“玉箫郎君”潘午接在手内看完以后,“哦”了一声,含笑说道:“潘午在这武夷绝壑以内,曾经巧得一部武学奇书‘玄玄真经’,及其他两件武林异宝,遂因而知晓北天山玄冰凹内,隐居一位‘玄冰仙子’,滇西怒山百盘岭上,隐居一位‘万相先生’,这两人现已年逾百岁,武学奇高,当时均是为了一桩伤心恨事,因而穷边匿迹,永绝江湖!姬兄只要能见到这两位世所未知的武林奇人,告知他们所百搜莫得,无处找寻的‘双心碧玉’及‘九结金环’,均在我师姊手内,倘肯出山为助,共灭‘乾坤五绝’,使‘罗刹教’声威重振,独秀八荒,便当举以相赠!‘玄冰仙子’及‘万相先生’,因这两件异宝,对他们太关紧要,闻言定必惠然肯来!加上我师姊神功再成,慢说‘西道南笔’,不足为道,便是对那真‘夺魂旗’‘逍遥老人’钟离哲,也都无所忌惮的了!”
姬天缺静静聆听,心头并在暗自思索,“玉箫郎君”潘午却把话锋一转,向他问道:“姬兄适才说是与另一仇敌,在武夷绝巅有约之事,能否为潘午一道?”
姬天缺心中一动,顺着“玉箫郎君”潘午的话锋答道:“罗浮山‘万梅谷’中,新旧‘乾坤五绝’的‘元宵大会’了后,姬天缺正欲离去,忽有一人自称‘幽冥神君’阎元景,率领四名鬼卒打扮之徒,直闯谷中,声言要扫荡‘罗刹邪教’,并追索‘笑面阎婆’之魂,夺取‘玉箫郎君’之命……”
“玉箫郎君”潘午听到此处,两道浓黑剑眉,倏然双挑,接口说道:“此人名号颇觉陌生,居然敢如此狂妄?不管他是否意图扫荡本教,我师姊既叫‘笑面阎婆’,就不许他再称这‘幽冥神君’四字!”
“九毒书生”姬天缺听出潘午话锋,并未全信自己所言,赶紧继续说道:“此人也是一身‘夺魂旗’打扮,故亦曾指名邀斗小弟!我与他在‘万梅谷’口,恶战连宵,因他手下鬼徒助力,胜负未分,本改约于二月十六子夜,互来武夷绝巅,一决生死!”
“玉箫郎君”潘午“哦”了一声,姬天缺又装出他那副傲然神情,朗声说道:“如今令师姊既然闭关练功,并有所命,姬天缺亟愿效劳,且等我与‘幽冥神君’阎元景了断这场约会之后,便即西奔北天山玄冰凹,及滇西怒山百盘岭,照潘副教主所说劝动‘万相先生’、‘玄冰仙子’,出山助力与‘乾坤五绝’一战!”
“罗刹教”掌教孟三娘外号人称“笑面阎婆”,似乎恰好被阎元景这“幽冥神君”,占了便宜。所以本来就性情狂傲,胸襟褊狭的“玉箫郎君”潘午,听了这四字之后,怒火早腾,冷笑一声,接口说道:“姬兄既愿万里西行,叨在彼此同仇,共谋大事,潘午也不深言谢!但我有一事相求,就是二月十六武夷绝巅的这场约会,请姬兄让潘午代你了断!”
“九毒书生”姬天缺见“玉箫郎君”潘午,已被自己激动,心中自然高兴,但面上神色却丝毫不露,也不立即应声,故意略为沉吟片刻以后,才庄容答道:“姬天缺本不知潘副教主与令师姊隐居此间,才和那‘幽冥神君’阎元景,定纠武夷绝顶,如今彼此既已释嫌订交,并属敌忾同仇,谁来应付这场约会,原本一样,但大敌‘乾坤五绝’,‘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夺魂旗’等未除之前,冤家不宜多结,望潘副教主二月十六之会。得侥人处便饶人,能放手时且放手……”
“玉箫郎君”潘午不等姬天缺说完,便即接口说道:“我本来与他无甚深仇大怨,何况在我师姊神功未就之前,也委实不愿多惹是非!定当遵从姬兄金言,只要阎元景那厮,自动取消他那‘幽冥神君’外号,便不使他在我‘罗刹阴功’掌力以下,碎骨粉身,或是‘七情箫声’、‘十魂妙舞’之中,魂飞魄散!”
姬天缺深知“幽冥神君”阎元景性情极其刚傲,这样—来,嫁祸江东,驱狼拒虎,让他们逞强斗狠地龙争虎斗,自己岂不可以从从容容地,布置—切?
两人计议既定,“玉箫郎君”潘午遂带着“十大游魂”,在武夷绝巅,等候“幽冥神君”阎元景,“九毒书生”姬天缺却真个仆仆风尘,万里西行,去寻“玄冰仙子”、“万相先生”那两位久隐穷边,未为世晓的武林奇客!
但他这—路上,不但未替“笑面阎婆”孟三娘师弟加以隐讳,反而竭力宣扬,说是“罗刹教”残余徒众,刻正遁居武夷绝顶幽壑之中,苦练阴毒功力,企图东山再起!
姬天缺这种作法用意,是想把孟三娘师姊弟的隐迹所在,传到“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夺魂旗”等“乾坤五绝”耳中,使他们寻向武夷幽壑,彼此相拼,互消实力,自己则只要寻到“玄冰仙子”及“万相先生”,便伪称无意巧得“双心碧玉”、“九结金环”,并获知他们渴需此物,正亲自携送北天山及百盘岭途中,却被“逍遥老人”钟离哲、“笑面阎婆”孟三娘联手劫走!
这样一来,“玄天仙子”、“万相先生”十之八九可能出山与钟离老人及孟三娘为敌,自己再复从中设法尽量挑拨,觅机把这些强有力的对头,一一暗加铲除,再行辗转嫁祸,使他们反复寻仇,永无宁日!到了最后,或可仍遂独霸江湖的向平大愿!
姬天缺所走的路程,是先奔北天山玄冰凹,再去滇西怒山百盘岭,他这满盘毒计,是否全如所愿,暂且慢提,笔者先行交代福建武夷绝顶鬼气森森、惊心荡魄的一场约会!
二月十六日子夜时分,天清月朗,一碧无云,武夷山三仰峰头的那片嵯峨石阵,均已被“罗刹教”徒,事先清除,空荡荡的五六丈方圆之间,对立着一十六位江湖人物!
“玉箫郎君”潘午,依然是一袭白色儒衣,衫袖飘飘,消闲而立,身后雁翅排开长发纷披,红袍覆体,奇瘦无比,号称“罗刹教”下出色人物“二云一鬼十大游魂”之中,酷似怨鬼游魂的十名少女!
另外五人,自然是“幽冥神君”阎元景,率领着“重泉秀才”甘化桂、“红衣火判”穆雷、“大头鬼王”焦魁、“勾魂使者”酆杰。
阎元景因与“九毒书生”姬天缺业已互把本来面目揭穿,所以不再作“夺魂旗”打扮,仍然恢复了王者衣冠的“幽冥神君”装束!
他万想不到,在三仰峰头等候自己的,居然不是“九毒书生”姬天缺,而由一位陌生不识的白衣书生,率领十名红袍长发少女,列阵以待!
“幽冥神君”虽远居“九幽地阙”以内,新近才入尘寰,但二十年前,他也是驰誉岭南的江湖侠盗!自然一看“玉箫郎君”潘午,及“十大游魂”的部众气宇神情,便知决非武林俗手,不禁眉蹙,发话问道:“足下何人?在此武夷绝顶作甚?”
“玉箫郎君”潘午因听了“九毒书生”姬天缺谗言,本有先入为主之见,再与“幽冥神君”阎元景的高傲神情,互一对证,确实觉得对方未免太不讲理!“哼”了一声,冷冷答道:“这句话似乎应该我来问你。你们这几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跑到我隐居之处,意欲何为?”
“幽冥神君”阎元景听说这三仰峰头,是人家隐居之处,知道自己把话问错,只得暗忍恶气,避免正面答复“玉箫郎君”潘午,偏头向“重泉秀才”甘化桂说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九毒书生’姬天缺,居然食言怯阵,不敢到这三仰峰头赴约!”
“玉箫郎君”潘午颇为佩服对方,藉词答话,甚为得体,冷然接口说道:“‘九毒书生’姬天缺是我潘午的好友,他因事不在,由我代他赴约,也是一样!”
“幽冥神君”阎元景闻言微退半步,目光在“玉箫郎君”潘午身上,来回一扫,沉声问道:“原来足下就是‘罗刹教’中的‘玉箫郎君’潘午,潘副教主!”
潘午傲然点头,阴森森地笑了一笑说道:“大概你就是那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阎元景。听说你们凭一点鬼门鬼道,居然就敢妄闯罗浮山‘万梅谷’,声言欲与本教作对!”
“幽冥神君”阎元景一听便知“九毒书生”姬天缺从中生事,搬弄是非,但也着实看不惯“玉箫郎君”潘午那等狂傲神情,遂亦双眉一轩,朗然答道:“罗浮山‘万梅谷’,既不是人间禁地,‘罗刹教’所为所作,更多违天理人情,何况你们为了躲避‘乾坤五绝’,不敢参与‘元宵大会’,业已舍弃那片基业,阎元景难道还有什么去不得?”
“玉箫郎君”潘午一阵仰天狂笑,笑声刚强高亢,震得远山近壑,回响嗡嗡,鸟兽惊窜,林木落叶!笑完厉声说道:“‘罗刹教’因事暂时解散,但三年以内,定然仍在罗浮山‘万梅谷’重新开坛,并且誓取‘乾坤五绝’的项上人头,作为祭坛之物!”
“幽冥神君”阎元景闻言不觉晒然。“玉箫郎君”潘午又道:“你不要笑,‘乾坤五绝’尚能活上个三年两年,你却要在顷刻之间,命丧武夷绝顶!”
阎元景手下四人之中,以“大头鬼王”焦魁性情最暴,见“玉箫郎君”潘午,神色狂傲,屡屡口出不逊,不由愤然欲起,但阎元景却怒极反笑地,拂袖止住“大头鬼王”焦魁,向“玉箫郎君”潘午说道:“潘副教主,阎元景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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