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的报复 by nautilus
跑到浴室换好睡衣,同样在冰冷的地板上踩了几分钟,然后无声地溜回床上。被子一掀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我毫不客气地躺下,靠在方树人身上,用我冰冷的身体再度把他从梦乡里召唤回来。
他一睁眼我就先下手为强:“哎呀,吵醒你了吗?不好意思,你继续睡,你继续睡。”
“……怎么这时候才来?”
“睡衣被牛奶弄脏了,我刚刚找换的衣服呢。”
他咕哝了一句什么,又开始睡。而我就在他旁边平均不停地翻身,叹气,打呵欠。他翻了个身,背向我,居然还是一会儿就睡着了,我气得牙痒。
又想到了一条计策。我闭着眼安静地躺在他身边,数着自己的心跳来算时间。大约隔了半个小时,我踹了他一脚,他动了一下,好象没醒。没醒啊,好办。我也装睡着,在睡梦中以大动作翻身,猛地给他背上来了个倒拐。这回他倒醒了,猛地坐了起来,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大概是给气的。我吓了一跳,是不是玩过头了?肩膀露在掀开的被子外面冷嗖嗖的,我装成睡梦中的下意识反应,哼哼着朝他挪了挪,把脸偎在他身边,然后还发出一声满足的咕哝,这一招是跟我家隔壁那只叫二黄的猫学的。
他静了一阵,叹了口气,倒头又睡。碍着我紧靠着他,他选择了平躺的姿势,这下我又有了下手的机会了。
再等,等他再次睡着,当然我不能保证他是睡着的。俗话说无商不奸,这家伙肯定奸到骨子里,难保不是装的。
我还是装睡着,不时地动一动,终于把我的手动到他身上去,然后稳稳当当地搁在了他胸口。这个姿势在别人眼里看起来肯定是非常温馨幸福的一幕:他躺在我身边,我紧挨着他,一只手抱着他的胳臂,另一只手亲昵地搭在他胸口上……
嘿嘿,姓方的,你就等着被恶梦魇死吧。
6)
早上吃饭的时候我和方大总裁相对无言,他眼圈发黑,我也差不离。昨晚睡到半夜被恶梦吓醒,才发现姓方的把我抱得死紧,害我呼吸不畅,大做恶梦。但至少他也没能逃出恶梦的骚扰,这让我心里多少平衡了点儿。
“您好,这是方树人总裁私人专线。”我半死不活地提起闪着红灯的电话。
“我不找方总裁,就找你。”对方的声音冷肃程度可媲美黑社会杀手。
我一下把声音降低了八度:“徐运捷,那天你不顾朋友道义丢下我一个人跑掉,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哎呀,啊哈哈,你居然还记得啊。”
“什么叫哎呀啊哈哈,这种不共戴天之仇我时刻铭记心头。”
“小罗同志,我们之间只不过是人民内部矛盾,不要伤了和气嘛。枪口应该一致对外才能保护我们的阶级利益对不对?”
“你那天的表现可是丝毫没有顾及阶级感情。”
“善于忘却才是美德。我这不是慰问你来了吗?有没有被我们可敬的方大总裁怎么样啊?”
虽然是被怎么样了,但这个怎么样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今天晚上晚饭你请客。”
“行,没问题。要吃炸酱面还是牛肉面都随你。”
一边说话我的眼睛一边盯着总裁的办公室门,门一动我立刻按掉了电话,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看着电脑屏幕,又看看手上的不知什么鬼报告。自从那天和徐运捷碰面被逮到,方树人没事就常爱过来瞄一眼。
方大总裁穿着我早上给他选的衣服,严肃地通知我:“打电话给五月花订两个人的晚餐位置,你和我一起去。”
五月花?好象是此地最有名最正宗的法国菜餐厅。方大总裁莫非想在正式场合考验我昨天的学习成果?我立刻照办,在一分钟之内搞定,博得方大总裁的嘴角略略上扬表示满意:“到时你可要注意一下你的礼节。”他重新进入他的办公室。
既然都这么提醒我了,我要不要特地失礼一下给他看呢?可是后果是会很严重的……我迟疑不决。
电话的显示灯又亮了起来,我伸手接通:“您好,这是方树人总裁私人专线。”
“您好,这是免费晚餐预订专线。”徐运捷模仿我公事化的语气。
“干嘛?”
“晚饭啊,想好没有,吃炸酱面还是牛肉面?”
“这样就想打发我?”
“唉,我们是穷困的小职员,哪比得上第四私人助理薪水这么高。”
“今天先放过你,我得陪方大总裁出去应酬去。”我突然想到一个能气死方树人的主意,不由得喜从心头起。
“去哪吃啊?这么高兴。”
“你吃不起的。五月花。”
徐运捷在电话那头倒抽一口冷气:“……能不能给我打包带点东西回来?”
“做梦。”我啪地挂上电话。象那种高级餐厅,吃完后要求打包也太掉价了吧?不过………嘿嘿………我飞速地盘算着怎么让方树人大丢脸面。
无聊的一天又过去了。下了班先和方大总裁回家换衣服,虽然我看不出有什么必要。
五月花位处黄金地段,一看就属于高贵场所,当然消费档次也非常高贵。方总裁对拉开车门的侍者不屑一顾,气宇轩昂地往里直走,付小费当然是我这个第四私人助理的事。我急急地跟上方树人的脚步,以前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有点露怯也是人之常情。
方树人不满地盯了我一眼,低声说:“背挺直,头抬高,别偷偷摸摸地东张西望。你是来用餐,不是来做贼的。”
我真想给他后心来个倒拐,虽然我自己也觉得自己象刘姥姥进大观园,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让人不爽。
接下来的一切就跟电视电影上看到的差不多。一进门就有殷勤的侍者把我们带到预订的位置上,拉开椅子请我们坐下,然后递上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气派的菜单,足以让精装书籍也汗颜而死。
方树人根本不看菜单就哗哗地用外文说了一串,我估计是法文。褐发蓝眼的侍者毫无惊讶之色,和他同样以法文对答着。虽然我拼命安慰自己,法国侍者会讲法语不值得敬佩,可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气馁。如果你要打击一个没什么钱又不懂法语的人的嚣张气焰,我认为五月花绝对是首选,也因此我怀疑方树人是故意的,这更坚定了我执行报复计划的决心。
侍者似乎和方树人达成协议,正往本子上记着什么,方树人把菜单推过来:“你看看你要什么。”
我把整个菜单都翻了一遍,为了掩盖我的无知每页我都装作仔细研究认真思考的样子,其实那些用花体写的外语我连字母都认不全,不过边缘的美丽花纹我倒是看得很透彻了,要是偷本菜单回去的话,可以给美术设计人员当资料。
“和你的一样吧。”我最后这么说。
方树人朝我投以“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嘲笑眼神,又用法语跟侍者来了好一番沟通,哼,不就是比我多懂一门外语吗,有什么好显的,谦虚才是美德。
侍者微微鞠躬退下,我才得以松了口气。在尽量不做头颈部运动的情况下环视四周,我发现情侣好象并不太多,大概是因为价格太过昂贵的关系吧!三五成群一看就是商人的倒是不少,象我们这桌一样只有两位男性的也有一些,都不象在轻松地享受美食,倒是认真地商谈着什么。
“有相当一部分人选择这里来谈生意。”方树人似乎看出我在观察什么,在一旁说明:“这样气氛比较轻松,更容易达成共识。”
这就是这家餐厅敢公然宰人而且丝毫不为顾客着想使用中文菜单的原因。它卖的就是高价和正宗法语。
在汤之后菜连续不断地送了上来,可我的菜色和方树人的完全不一样。
“你好象不喜欢吃鱼,所以我另给你点的菜。”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他的好意,他又说:“我给你点的吃起来比较简单的菜,免得你到时出错丢我的脸。”
我只对他怒目而视了半秒钟,就低头去对付我的法国大餐去了。凭良心说,菜的味道还是不错的,可我还是觉得中国菜更对口味。再说,方树人在对面虎视耽耽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这种活象在接受礼仪考试的气氛,怎么样也没法让人感到愉快。压力沉重,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胃穿孔的,要不就是圆形脱毛症——呃,死也不要,宁可胃穿孔。
我吃得非常慢,一边吃一边在脑子里背诵着昨晚老师教的用餐规则。为了不让汤匙碰到盘碗我的手极力控制得都发软了,不知有多少无辜的肌肉细胞因为这无聊的礼仪用力过度破裂而死,然后就会|乳酸堆积,明天早上我的手一定酸痛难当。我在心里大声咒骂发明西餐礼仪这种东西的人,发誓明晚一定和徐运捷出去吃炸酱面,而且要发出巨大的声音把面条吸进嘴里。
终于连餐后水果也吃完了,我差点瘫倒在椅子上:“我想我的手一定残废了。”
方树人不为所动:“以后经常吃就习惯了。”
“你杀了我吧。”
“你知不知道在这吃一餐多少钱?”他说了一个数字。如果是我付帐的话,我一定会从洗手间的窗子翻出去逃跑。
“怎么样?”他有点炫耀地看着我被吓到气竭的样子,一副“就知道你没吃过这么高级的东西”的样子:“法国菜和你的大排档不一样吧?”
我当然不能示弱:“原来法国菜就这种感觉啊?早知道还不如就在家里下半斤炸酱面呢。”我特意把声音放得很高,周围的客人都拿鄙视的眼光看我们。
他的脸青了,我估计他至少也得有一两个月不敢再来这里吃饭。回去我肯定会受惩罚,不过,至少现在看着他的样子,我痛快。
侍者拿来了帐单,方树人龙飞凤舞地签了个名字,那个侍者就恭恭敬敬地捧着托盘退下了。我斜着眼睛看完方树人鬼画桃符的全过程,决定回去就开始模仿他的签名。不知侍者会不会中文,我叹了一口气,打消本来想叫侍者把剩的两个小面包,半条鱼打包以便看看方树人青中带黑的脸色的念头。
7)
“行了,接下来没你的事了,你可以回去休息。”方树人总裁在要出去晚餐的时候法外施恩饶了我一命,我立刻奴颜婢色感激零涕地对他使劲点头,汽车的尾烟喷到脸上时都还保持着傻笑,然后才反省我应该表现得更有骨气一些,比如冷笑一声说“难为方大总裁还想得到我需要休息”或是嗤之以鼻说“反正咱们小职员就算过劳死也不敢对方大总裁有所怨言”。今天看了一整天来做月度汇报的公司成员对总裁毕恭毕敬视如神明的态度,连我都不由得被潜移默化了。
可恶的方树人,本来这个汇报和我这个负责他的私生活的第四私人助理是完全没关系的,他却非要以什么“了解人际关系”为由要我今天一整天随侍在侧,为什么我一定要把真人和我手上那摞名单对上号啊?而可恶之中尤其可恶的是,当他坐着听取报告的时候我得站着,一天下来我简直怀疑我已经患上静脉曲张。有时间的话,一定要跟爸妈抱怨一下,久立久立,取这种名字,摆明了就是服侍人的下场,象人家方树人,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他凭空就多了百年功力,摆平我们这种小角色自然不在话下。
拖着已经僵硬的两条腿,我呻吟着爬回自己的办公室,拨通了冤大头的电话。
“你好!”
不对外的信息资讯部算是少数不用拿起电话就自报家门的科室。
“徐运捷在不在?”
电话很快换人:“喂 !”
“徐科——”我在声音里加入百分百伪劣的感动:“我可算找着组织了!”
就算隔着电话我也听得出徐运捷的警觉性升高了不止两倍:“你要干嘛?”
“昨天你不是说要请我吃晚饭?”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火车票都还有两天的期限呢。”
“在我这里就是过时不候。”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居然会这么坚定地拒绝:“态度不一样啊,今天晚上是不是有约会了?赶快给我坦白从宽。”
徐运捷开始打哈哈,我紧逼不放,跟他讲了半个小时的友情、道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等高尚品质和名人名言,同时翻出所有旧帐,竭力制造他的负疚感,再兼以威胁利诱——不,没有利诱,如果用到利诱才能让对方屈服,那是我的耻辱——当他认识到不交代清楚我不会放他走之后,他终于屈服在我的滔滔不绝之下:“怕了你了,让你一起去行了,反正她们那边估计也有四五个人。”
“她们?谁?”
“我在聊天室认识的一个女孩,刚好她今天也要和一个bbs上的网友见面,就说顺带一起见了。”
“确认过没有?你可别到时发现是史前生物,调头就跑。”
“有看过照片,虽然不算是大美女,但也算是清秀佳人啦。”
“嗯……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就去帮你分忧吧!要记得晚上是你请客啊。”
肯德基的老爷爷是个显著的标志,我每次和不认识的网友见面都是约在肯德基,这次也不例外。徐运捷一边搜索穿粉红细格花边长裙和白色毛衣的女孩一边认真地提醒我注意表现适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