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洲神迹〉
〃我若被拆穿,你也别想好过。〃小秦不甘示弱地回敬,〃你在歌王身边做事,多少只眼睛盯着你看,等你出差错。〃
小乔也知自己的地位风雨飘摇,不该为了这种小虫子空惹祸患,遂赔笑道:〃哟,说得这么肃杀,他乡逢故人,去喝一杯如何?〃
不等小秦回答,便殷勤拉住小秦的手,〃多好看的手啊,若我也有这么好看的〃
小秦甩开他的手,站着不动。
〃小秦,虽然过去咱们有些不愉快,可那也是为了生活啊,你想想,锦衣玉食的生活谁不想要啊,要是憋在广寺城那种鬼地方,迟早是老死的命。要怪就怪你没有脑子,把人得罪遍了,自己也没好果子吃,让这么个天大的好机会落在我的头上,所以这事不能全赖在我头上。唉,说句实话吧,白白抢了你的名头,我还挺自责的。〃
小乔叫来一个小随从,吩咐几句,不一会儿,一驾小轿子抬了来。
分别不过数日,平民出身的小乔已如此有派头,举手投足如同出身贵胄。
小秦看着他乐滋滋的呼云唤雨,反而不那么憎恶他了。
这是一个被穷困逼疯的、聪明的可怜人,出卖一切换取富足的生活,整日阴谋算计、提心吊胆,看似逍遥快活,可谁注意到他那浓浓的黑眼圈了?
和他相比,小秦自认为幸运。
上了轿子,小乔又挑了帘子,道:〃我小乔不是个坏到骨子里的人,欠了你的有朝一日会还你。你呀趁着年轻好好学做人、学技艺,有空呢就去我那儿坐坐,再过几年我叫人重新给你造册,介绍你去好的艺者馆研习,再给你找几个有钱有势的大人靠着,这不就两不相欠了?只要你愿意,咱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
〃谢谢了,我用不着。〃小秦微笑着回绝。
像被什么东西噎着,小乔怒目一瞪,〃小屁孩,别回绝的太早了,就凭你现在这付模样,哪个王公贵族看得上眼,想跟我斗?门都没有!哼,起轿!〃
目送小乔走远,小秦笑意愈浓。
哪个王公贵族看得上眼?
飞绫,越真,瑟乐,哪个不是又俊美又高贵,妙不可言。
他的确不想跟小乔这种人斗,那是市侩小人的行为,太没水准。
日头渐渐足了,小秦的种种病痛也找上门来。
走在路上昏沉沉的,好似踩着棉花糖,身体冷得直哆嗦。
别人晒阳光暖和,怎么他一晒阳光就难受?
心中十分疑惑,身体却无法支撑了。
踉跄走了几步,脚下一软,摔坐在地上。
想要爬起来,不仅双腿沉重不听使唤,双臂也软如纸糊的,怎么也支不住身子。
就在他使劲挣扎想要站起来的时候,有人走过来,打横将他抱起。
厚实暖和的披风盖在身上,遮挡住阳光,虚寒的症状有所缓解。脸部自然而然躲避阳光而埋在那人胸口,熟悉的衣香沁入呼吸。
〃嗯。。。。。。瑟乐哥。。。。。。〃s
〃小秦,你怎么能独自跑出来呢?越真和飞绫很担心你。〃瑟乐抱着他向内城方向走,温和又不失指责意味地说。
〃那你呢?〃小秦喃喃。脸上红晕不知是烧的,还是羞涩。
看似文雅的瑟乐,原来这么壮实有力。
原来生病真的能改变人的性情,小秦现在只想好好的依赖一个人。
〃小傻瓜,我若不担心,怎么会来找你。〃
听到满意的回答,小秦闭上眼睛。
众皆忙碌独轻闲
艺天者大赛在即,各国的参赛队伍都已顺利抵达声都,歌王府开始筹备大赛的准备工作,参赛队伍也紧锣密鼓地排练。
此次的大赛分为四阶段。
第一阶段:蓝玉的毕业考试,其中表现好的人能够被在籍艺天者收为弟子,升阶成为红玉艺者。
第二阶段:红玉竞争黑玉,比赛选手划定在四国在籍艺天者的弟子之中。
第三阶段:黑玉艺者竞争艺天者。
第四阶段:艺天者竞争王衔。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新人的崭露峥嵘意味着一批旧人的引退。
据可靠资料称,此次艺天者大赛获准毕业的蓝玉20人,新红玉位10人,黑玉位5人,艺天者位2人,王衔方面暂无准确消息。
艺者界的职位少,从业者众多,竞争残酷而激烈。
毕业的20个蓝玉新人,将顶掉20个年老色衰的老人,这些老人或者被下放到地方的低级艺馆做授业师兄,或者直接削去名牌,改行回家。
红玉及黑玉方面人员流动采取互换制,一部分红玉升为黑玉,不合格的黑玉则被顶回红玉阶。
黑玉竞争艺天者方面相对轻松,有两位艺天者病故空出位子。
艺天者竞争王衔,又因今年在籍艺天者全部报名参赛而呈现异常火爆趋势。
歌王位,有人摄,待夺!
舞王位,无人摄,待继!
琴王位,无人摄,待继!
律王位,无人摄,待继!
这是一次命运的重新洗牌,是荣华富贵还是黄梁梦断,全在一博!
天雨国与煦国已递上开场式上表演名单,合宣方面因弱酒沧澜的重伤未愈,迟迟无法交上名单,歌王府的记事几次唤人来催,弄得瑟乐头皮发硬。
于公,沧澜技艺优秀,被替换下来实在可惜。
于私,沧澜屈居碧玉阶数年,若能在大赛上崭露头角,一定大有好处。
这是一个承上启下的特殊角色。本是由沧澜的师兄来做,他师兄犯错后落在沧澜肩上。如今沧澜伤重,一时竟找不到相当的人选替补。瑟乐又是说一不二的脾气,说什么也不许沧澜那倒霉师兄上场。
眼见大赛的册子要递给皇上过目,定人选的事已不能再拖。
瑟乐坚持用沧澜上场,越真与飞绫表示应暂不计较小事用回原人。属下们则力荐由替补者中选出佼佼者抓紧培养,临阵磨枪。
身负合宣国体所托,瑟乐深感经验浅薄,于是去面见歌王说明情况,歌王善解人意地修书一封,将皮球踢给瑟乐的大哥白水家现任掌门、合宣王妃白水琴绝。
得知瑟乐的大哥是琴绝公子时,小秦很是吃了一惊。
自然而然,想起那次跟踪越真和飞绫,鬼魅似的什么青鳞将军说的话:
。。。。。。自海荫之乱一役,被琴绝公子打得形体粉碎,不得不寄宿在这座人鱼冢内。海荫已死,推翻定局又有何用。。。。。。
〃瑟乐哥,你大哥。。。。。。很厉害吗?〃
〃当然厉害。〃回答的不是瑟乐,而是已能坐起来喝药吃饭的沧澜,〃琴绝大人是合宣望族白水家的现任掌门,容貌无双,歌舞琴韵无一不通,文墨武功兼修,还是合宣第一巫师,如今贵为王妃,你说说,这样的骄子,如何不厉害?〃
沧澜性格外向,爱说爱笑又耿直,浑身包成个粽子也老闲不住。
小秦最爱与这种爽快的人交往,能够理解瑟乐对他推心置腹的缘由。
〃先把药喝了再说。〃瑟乐端起桌上的药碗,用汤匙搅动均匀递到沧澜手里。
沧澜一口饮尽,噎得瞪了瞪眼,皱起眉头,〃这药里是放了大粪还是臭虫啊?见鬼,比我叔叔酿的马尿酒还难喝!〃
瑟乐噗地笑了,〃什么马尿酒,那可是大补的药酒,你叔叔用了几十年功夫搜集配料酿成一坛。你敢这么说,小心你叔叔打折你的腿。〃
〃劳烦他老人家又要指斥我不孝,还不如我自己动手!喏!〃沧澜猛一拍自己腿,疼得直呲牙,〃哎哟,真疼啊!〃
一个人立刻蹿过来,〃哪里痛?难道腿上的伤口裂开了?让我看看!〃
这人是救了沧澜并一路护送照料的阿三。
〃你真烦啊!〃沧澜不耐地甩开阿三的手,〃我的腿我自己知道!哎,给我拿点水果来。〃
阿三性子老实,任他骑在头上发号施令。
沧澜虽口头任性,望着阿三的眼神却温柔似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乡下汉子专心削苹果,手法熟练。
瑟乐看在眼里,刻意压低声音道:〃沧澜,你也别太欺负他了。〃
〃我欺负他?哈哈,我还没欺负够呢!〃沧澜咬牙奸笑。
阿三闻言抬头,〃嗯,只要你喜欢,让我干什么都行。〃
沧澜傲慢而得意地用下巴点点。
将空间留给一对小情人,瑟乐与小秦出了屋。
瑟乐似是挂心着兄长的回信,眉头轻锁,但他还是用心帮小秦戴上披风和帽子。
由于小秦坚持不要他们帮他假婚,暂时只有让他不要直晒阳光,以免情况恶化。
并非坚持守身如玉,而是他不相信这样做的理由。
什么不Zuo爱就会死,纯属三流情Se小说情节。那三个家伙又不跟他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每次问到点子上就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它。
好奇心不死,小秦再次试探,〃瑟乐哥,我的身体究竟怎么回事?〃
〃你若不答应,我们便也不迫你。〃
瑟乐给了千篇一律的回答。
小秦有点窘,〃先不说这个,瑟乐哥,你大哥。。。。。。是个怎样的人?〃
〃我从小跟随大哥长大,他既是我的亲人,又是我的老师。我对他又敬又爱又怕,直到现在仍是如此。〃
〃瑟乐哥从小到大是怎么过的?〃
〃还能怎么过,我父亲是白水家的掌门人,我是家族里最小的孩子。父亲管理家族内事务十分忙碌,无法照顾我,大哥带我在身边照顾。从小我就爱依赖大哥,大哥做了艺者我也做艺者,不知不觉这么多年就过来了。〃
〃那你喜欢做艺者么?〃x
瑟乐笑道,〃这怎么谈得上喜欢与否?当初全族人都反对大哥当艺者,为了支持大哥,我就去考了艺者。后来大哥成为合宣第一艺天者,家族里没人再敢反对他,有大哥管教,我想不做好艺者也不成。〃
两人正聊着,迎头走来一个下属。
〃瑟乐公子,琴绝殿下的回信。〃
瑟乐当即接过信拆开看,神色郑重,浏览一遍后又放松下来。
〃你通知下去,串场领舞还是由沧澜来当,你们下面加紧练习,除了开场的节目也多用心准备比赛用的节目。〃
〃可是公子,沧澜那个样子。。。。。。〃
〃这样甚好,沧澜的水袖相当漂亮。〃瑟乐根本不听劝。
〃公子,玄子眉大人请您今晚去艺馆一聚,他派来的人说越真大人和飞绫大人也会去。〃
〃嗯,你先下去吧。〃
〃是。〃
属下走了,瑟乐送小秦回房午睡后,去处理馆内事务。
小秦睡了些许,了无睡意,想去找瑟乐聊天又怕打扰他工作,闲来无事去找沧澜。
沧澜也正无聊,两个闲人正好凑成一对。
大约是照顾病人这活计太累,病人又是超级爱支使人的任性大王,阿三给沧澜削完水果,和他说了会儿悄悄话便去休息了。
沧澜的任性放纵只对阿三一个人,换作别人,固然张扬开朗,却斯文得多。
〃再下一盘?〃小秦提议。
〃算了吧,已经输你八盘了。〃沧澜推开棋盘,疑惑道:〃你真是第一次下棋?〃
〃真的,我第一次玩这种棋。〃
〃是你天资聪颖,还是我水平太烂?算了算了。〃沧澜扫视屋子一周,视线落在桌子上,〃小秦,我想写点东西。〃
小秦扶他到桌子处,为他椅子上加了厚厚的靠垫。
沧澜小心地慢慢坐下来,〃小秦,我写的是给家里的私信,你能回避一下吗?〃
〃好,那我不打扰你了。〃
主人下了逐客令,小秦也只有乖乖出来。
还是去外城玩吧。
声音美人
天边的夕阳把云熏红,悄悄遮了半面容颜。
小秦在一所规模最大的艺馆门前站了许久。
某位艺天者名下的高等艺馆,弟子大多是蓝玉阶级,整整齐齐坐在大堂里,面前摊开一本大部头。
授课的师兄是红玉阶,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唯唯诺诺,底下的艺者却听得全神贯注。
高等艺馆也像雪衣馆一样,大堂上的理论修养课对外界公开。
有不少闲来无事的百姓同小秦一起看,对其中上课的艺者品头论足。
渐渐的,为观者越来越少,街上的气氛也不再欢跃。
夕阳西下,该是炊烟升起的时候了。
艺馆的钟声敲响,授业师兄宣布下课,艺者们起身向师兄行礼,然后一个一个出大堂去后院。小秦曾在雪衣馆学习过,知晓他们是要去卸妆换衣。
此时此景,不免令人回忆良多。
艺馆的仆佣出来打扫大堂,装上墙板。
偏门吱呀一声开了,洗尽铅华的蓝玉艺者们提着相当于书包的平底大竹篮走出来,三三两两说笑着,向不同的方向走去。
过了一会儿,两个红玉艺者和一个黑玉艺者走出来,神情冷漠,彼此连个招呼都不打。
天色开始发淡淡的昏暗之时,一顶四抬小轿停在门前。
两个红玉艺者中个子较高的一个走过去,抱怨着上了轿:〃你们怎么这么慢!累死我了!〃
压轿的管家打扮的人赶紧赔笑道:〃小的们该死,让公子久等了。老爷吩咐,请公子直接去月明楼接待客人。〃
〃又是客人!他当我是不吃草的牛随便使唤?前天的酒劲还没过。。。。。。〃
轿子行远。
稍顷,又一个更华丽的轿子停过来。
一个长得还凑合、衣饰华丽的中年人掀开小帘,〃小心肝儿,过来。〃
之前在大堂上授课的红玉艺者羞涩地走过去,中年人轻轻一拉,将其带入怀里。
两个红玉艺者走了,黑玉艺者继续站在门前等待。
小秦猜想接下来会不会停来一顶更大更华丽的轿子,于是不顾天色愈黑,继续等待。
不知不觉,黑暗笼罩了声都。
客店酒家升起灯火,声都染上一层别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