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断 by 寒雨澈 (
兀俊?br /> 可他也没逗留在房间里,只是整了整衣服,用那已经半旧的白绸带小心翼翼地将头发束起,抱起挽玉琴,推门而出。
一路上扶墙而走,却竟没在路上遇见半个人,寒落也不在乎自己走到哪,只是一直地走,虽然走久了有微微喘气,却也不停下来。
“昕,你最近实在很奇怪……”那是东篱暄的声音,从左侧不远处传来,似乎是在一个屋子内。
竟然这麽巧真让他转到偏厅?不会吧!寒落好笑地想著,停了下来。
屋子里隐约传来东篱昕的声音:“反正羿王早想拉拢我,如果这麽个小恩惠就不接受他,怕是没完没了了。反正只是个小小丫鬟,能干什麽!”
听到这,寒落微微一震,偏了偏头,开始聆听四周的风声。
风的气息再弱,拂在物件上,也还是有声音的。
对话是在自己所在之处的前方,要过去的话,必须向前走,然後拐弯,沿著回廊一直走去。周围居然还是没有人。
思考著,寒落慢慢地向前方走起,然後松开了扶在墙上的手。
屋子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小小丫鬟?越是看去无害,越是难以猜测!我想羿王不会只单纯送你个人当丫鬟吧?”
“不说了……我不想再争论,人都已经带回来了,还能怎麽样。”东篱昕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甚至带著一丝疲倦。
“昕……”
寒落走近的时候,只听到东篱暄唤了一声,夹著一丝後悔。
真是好的兄弟情啊……
“两位东篱公子,请你们把我退回去好不好?”
就在准备推开那屋子的门之际,却听到一个少女的声音,不算动听,甚至因为紧张了带了点沙哑,可寒落就那样,手僵在了半空。
“我不明白为什麽二公子要选上我,可是,小王爷答应过我可以一直留在王府内的,所以求求你们,让我回去吧!”少女的声音越显激动,然後扑通一声,显然她是跪了下来了。
寒落已经听不清东篱暄和东篱昕两兄弟在里面说了些什麽,那少女又说了些什麽,下意识地抚上左手手腕上的绸带,只知道自己要离开这个地方,去哪里都好,回不回得了房间不重要,只是,一定要离这个房间远远的,离那个人远远的。
冷静,放松,不要发出声响,然後离开。
一直屏著气,直到知道自己真的已经离开那个屋子很远了,寒落才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心便急剧地跳动起来。
“寒落公子,你不是应该去找暄少爷的吗?”是早上的那个人。
寒落下意识地将怀中的挽玉琴搂紧,回过头转向那人的方向时,脸上已经挂上淡淡的笑意了。“我有点不舒服,所以他让我回来了。”
“是这样啊,可是这里离观雪楼……”那人不懂。
寒落笑了,他终於明白了:“对不起,能带我回去吗?我找不到路。”
“是,这边请。”那人应了转身便走。
果然,不是东篱暄故意或是忘了什麽,而是,忽略了,山庄里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看不见。
见寒落没跟上来,那人奇怪了,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他。
“对不起,我的眼睛看不见。”寒落声音很轻,甚至带了点柔弱。
那人顿时慌了手脚,一边道歉一边走过来,想要扶他,又不敢伸手,寒落只是心里头暗笑著,一边将手搭在那人的肩头上。“劳烦你了,不知道尊姓大名?”
那人更是不好意思:“我,叫我阿三就好了。”一边说著,一边领著寒落走回房间。
这麽一闹,他压根忘了去探究,为什麽寒落说不舒服时,他的暄少爷还会放任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自己走回房间。
根本忘了自己如何将阿三送走,只知道自己抱著挽玉琴,就在门关上後的刹那,颤抖,怎麽都止不了。
如此地近,怎麽会想不起,这里是如此地近,近得过去和现在就像只隔了一纱薄纸,轻轻一戳,就会全部撕破。
门突然开了,很响的声音,像是谁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一般。
进来的只有一个人,站在那不住地大口大口地吸气呼气,寒落笑了,缓缓地放松了紧抱著琴的手,即便没有任何不同,却慢慢地闭上眼,仿佛这样便能将一切隔绝。
真是很好的搭配啊,羿王府送来的丫鬟和江子寻派来的人。相互监视,比什麽都来得有效。只是,东篱暄他们大概想不到吧……
“公子!”一个很大的拥抱,仿佛是害怕他会消失一般紧紧的拥抱,抱著他的人早已哭不成声。
不知过了多久,啜泣声渐渐弱了,寒落才轻轻地道:“好了,寄儿,我不是好好的麽,哭什麽。”
那被唤做寄儿的少女却不肯放手:“公子,公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
寒落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温暖,柔声道:“是我,寄儿别哭。”
寄儿终於不好意思地放开他,揉了揉眼,却又拉著他的衣服不放,似乎怕他真的就此不见了。“公子……你为什麽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
“寄儿!”想也没想,寒落便叫住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吓到她了,又放软声音,“我知道你很多事情不明白,可是,不要问我,好吗?”
寄儿迟疑了一下,终於点著头应了一声。“真好,寄儿又可以侍侯公子了。而且,不是在羿王府里。我们都出来了。”
寒落没阻止她说,只是突然笑了。
门外,一阵很轻很轻的脚步,远了。
那个叫寄儿的丫鬟,本来死活要回羿王府,可当弟弟说出,让她去侍侯寒落正好时,她却突然脸色一变,什麽都没再说了。
东篱暄回到自己的日照院时,脚步连自己都觉得沈重。
因为觉得可疑,一路跟著寄儿到了观雪楼,却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那样的事情。
寄儿叫寒落“公子”,寒落认识她,甚至她曾经是跟在寒落身边的人。
然後寄儿说“我们都出来了”。
从羿王府出来。藏禁楼耽美论坛(zadm)
寒落不是江子寻派来的人麽?居然还跟後王府拉上关系,实在是……
东篱暄摇了摇头,拼命想把寒落的事甩出脑海,可那张清丽到极致的面容却越渐深刻。现在越想,越明白,无论什麽时候,寒落身上都有一种东西是不变的,初见的时候是那样,後来雪夜里是这样,然後他说出目的时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从来不变的东西。以前也许以为只是错觉,可是今天却分外明显地察觉到。
那是傲气。
寒落那双没有神绪的眼眸中,怎麽掩饰都擦不去痕迹的傲气。
初见时,与其说是被那干净剔透所吸引,倒不如说是被那傲气所吸引吧,因为不懂,如此极端的东西怎麽可能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所以想不起那是什麽,越是想看清,越是沈溺。
带他回来,根本不是因为想要监视或是什麽,只是因为沈迷,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麽地沈迷,在看到他倒下的一刹那,心里竟然痛到快要叫出声来。
他不懂,不懂为什麽只是那几天的相处,只是一夜的忘情,就能有这样的心痛。
他想要弄清楚,然後,不计後果。
十 沾衣
观雪楼外面是一院子的梅树,这时正是梅花独放的季节,满树的白色如同烟雾般拢在枝头,即便是在雪天里,也一样夺人心魂。
寒落靠著窗喝著寄儿早上起来熬的鱼粥,身上只是一件单衣,一件厚厚的棉外袍,也不觉冷,听著寄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繁忙的脚步声,唇边不知何时便挂上了一朵暖暖的笑容。
咿呀一声,窗开了一线,一阵风夹著梅花的香气卷了进来,寒落皱了皱鼻子:“寄儿。”
“公子,你吃完了?”寄儿放下手中的抹布走了过来。
“窗,那气味难闻死了。”寒落淡淡地道。
寄儿这才明白过来,忙回过身去关窗,暗骂自己不小心。
明明知道公子讨厌梅花……
“寄儿,又不是你的错,谁叫它满院子都是呢……我们总不能把外面的梅树全部砍掉吧。”
“哦?不知道这里什麽东西惹得我们的贵客如此不悦呢?”门被推开,两个人走了进来。
说话的是东篱昕,後面的自然是催云。
寒落也不怎麽在意,只是说:“没什麽,不太习惯梅花的香味而已。”
“是吗?以前观雪楼的主人可是很喜欢呢!看来你真的不是……”
“寒落是什麽人,昕少爷不早查出来了麽。”寒落无所谓地笑了笑。
东篱昕愣了愣,没说话。他查出来的,也只是芙蓉谱的羽飞罢了,可是之前呢,寒落是不是还有不为人知的过往,他没有去查。因为当初,他只是为了确定一些让他震惊不已的事情而已。
寒落听他没说话,接过寄儿递过来的菊花茶,倒是自己说起话来了:“我倒是奇怪,从前你不是很赞成的吗?”
“你果然是知道的!”东篱昕猛地抬头。
寒落笑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是吗?东篱暄不是告诉了你我是干什麽来的吗?如果连哪些人可以利用哪些人不可以都不清楚,我想我连自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呢!”
“我原本是你想利用的人?”
“本来是,可是在江家一面,就知道不可以了。”寒落轻轻拨著琴弦,琴声零落,却诱人心魂。“你关心的只是自己哥哥而已,如果我真的只是江家里的那个寒落,你也许会帮我,可惜,我不是。”
东篱昕冷哼一声:“你倒很清楚。那麽,我想你怎麽样,你也应该清楚吧?”
“我不会走。”寒落回答得很快,也很决绝,没有一丝余地。
东篱昕却居然没动气,反而开始笑了:“江家给你多少好处了?你觉得我就不能给你吗?”
寒落径自摇首:“绘世山庄的能耐,我怎麽敢小看,只是,我还不想死。”
“威胁吗?”东篱昕有点愕然地回头看了看催云,像是询问什麽,催云只是摇头。“如果我们能保你一命呢?”
寒落呵呵一笑,便已无痕,脸色很冷:“要下坠的时候,太单薄的绳索,明知道它总会断,也只能死命拉著,多撑一阵,便能多活一阵,可是有人在上面拉,绳却反而会断,这样的道理,昕少爷明白吧?”
东篱昕沈默,好一会,却突然问:“不能说?”
寒落却似明白他问什麽,一笑:“不能说。”
东篱昕再没说话,转身带著催云离去,不一会儿便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留下来的,寄儿看著她的公子,他没有说话,也没什麽表情,甚至没有动。
“公子……”想了很久,寄儿终於开口。
“嗯?”寒落轻轻应著,仿佛漫不经心。
“刚才的话……”
寒落微微动了动,良久,才柔声道:“寄儿,别问,你像以前一样地过就好了。绘世山庄会比羿王府好。”
“可是,寄儿担心公子。”
寒落正想说些什麽,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寒落笑了:“今天可真是热闹,弟弟走了,哥哥又来了。”
寄儿愣了愣,见敲门声更急,连忙转过身去,开了门,门外果然是东篱暄。只是一个人。
东篱暄进门,下意识地看了看寄儿,看得寄儿心中一寒,却只听到他说:“你先退下,有吩咐自会叫你。”
担忧地看了眼寒落,却见他脸上云淡风清,自然也明白他的性子,寄儿抿了抿唇微微一福变退了出去。
东篱暄走到寒落跟前,见他靠著窗台,却没开窗,不禁觉得有丝不适,却又说不出不适在哪。
“今天是什麽好日子了?东篱家的二少爷走了,大少爷又来了。”见他不说话,寒落耸了耸肩,脸转向他的方向。
东篱暄的眼微微眯起,唇边一勾:“你这是挑拨吗?”
“我不做没意义的事情。”可是你却已经信了。
东篱暄没有马上回答,细细地打量著寒落,淡绿色的外袍,白色里衣,恍惚看去时,觉得似乎还是初见的那个他,可是心里知道不是。这个寒落,永远不可能是那麽干净单纯的人。邪媚诱人,无法揣测,或是别的其他,惟独初见的那人,永远不是。
“江子寻让你来,只是要让我爱上你?”
寒落一笑,摇头:“不是要你爱上我,而是要我爱上你。这是真话。”
“然後呢?”东篱暄没说相信不相信,“你的答案呢?爱上又如何?”
“我不知道。这也是真话。”
“让你爱上我,只是赔了人,他还有什麽胜算?”
“不知道。”
东篱暄转过身,怕他听到自己呼吸的变化来揣测自己的情绪。“没有别的吗?”
寒落不动声色:“什麽别的?”
“例如,他跟羿王府,不相识?”
寒落悬在琴弦上的指头微微一颤,硬是在琴上落下一个破碎的长音,随即有被几声寥落掩去。“羿王府?朝廷中唯一的外姓王府?”
“原来你不认识啊。我见那丫头伺候你如此仔细,还以为你们早已相识呢!”东篱暄没道破。
寒落也就当著不知道:“那不是你们山庄的丫鬟麽?关羿王府什麽事。”
“没有没有。”东篱暄敷衍地应了两声,回过身又凝视著寒落的脸。很美,真的,只要看上一眼,便再也不愿离开。看得久了,心会痛。他,也许真的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