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旧版)
锕锕 敝赜值屯烦悦妗?br /> 想是他整日未曾吃过东西,所以这碗面吃来十分香甜,连面汤也喝了个碗底朝天,他拿过第二碗面来,举箸欲食,那少年突然间哈哈大笑,说道:“和尚,我道你是个严守清规戒律的好和尚,岂知却是个口是心非的假正经。”虚竹道:“我怎么口是心非了?”那少年道:“你说这一生之中从未碰过荤腥,这一碗鸡汤面,怎么却又吃得如此津津有味。”虚竹道:“相公开玩笑了。这明明是碗青菜蘑菇面,何来鸡汤,我关照过店伙,是半点荤腥也不能落的。”那少年微笑道:“你口中说不茹荤腥,可是一喝到鸡汤,便咂嘴搭舌的,可不知喝得有多香甜。和尚,我在那碗面中,也给你加上一羹匙鸡汤吧!”说著伸羹匙在面前盛烧鸡的碗中,舀上一匙汤,站起身来。虚竹大吃一惊,道:“你……你……你刚才……已经……”那少年笑道:“是啊,刚才我在那碗面中,给你上了一羹匙鸡汤,你难道没瞧见?啊哟,和尚!你快快闭上眼睛,装作不知,我在你面中加上一羹匙鸡汤,包你好吃得多,反正不是你自己所加的,如来佛祖也不会怪你。”虚竹又惊又怒,才知他捉住个小甲虫来给自己看,乃是声东击西,引开自己的目光,却乘机将一羹匙鸡汤,倒在面中,想起喝那面汤之时,确是觉得味道加倍的鲜美,只是一生之中从来没喝过鸡汤,便不知这是鸡汤的滋味,现下鸡汤已喝入了肚中,那便如何是好?是不是该当呕了出来,一时之间彷徨无计,那少年道:“和尚,你要找的六个和尚,这不是来了么?”说著向门外一指。虚竹心头一喜,抢到门首向道上瞧去时,东边西边,那是一个人影也不见。他知又是受了这少年欺骗,心头老大不高兴,只是出家人不可嗔怒,他强自忍耐,一声不响,回头又来吃面。
虚竹心道:“这位小相公年纪轻轻,偏生爱跟我恶作剧。”常下提起筷子,风卷残云的又吃了大半碗面,突然之间,牙齿间咬到一块滑腻腻的异物,他一惊之下,忙向碗中看时,只见面条之中夹著一大片肥肉,却有半片已被咬去,显然是给自己吃了下去。虚竹将筷子往桌上一拍,叫道:“苦也,苦也!”那少年又道:“和尚,这肥肉不好吃么?怎么叫苦起来?”虚竹怒道:“你骗我到门口去看人,却在我碗底放了块肥肉。我……我……二十三年之中,从未沾半点荤腥,我……我可毁在你手里啦!”
那少年微微一笑,说:“这肥肉的滋味,岂不是胜过青菜豆腐十倍?你从前不吃,可真是傻得紧了。”虚竹站起身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得门外人声喧扰,有许多人走向饭店而来。他一瞥之间,只见这群人竟是星宿派群弟子,暗叫:“啊哟,不好,给星宿老怪捉到,我命休矣!”急忙抢向后进,想要逃了出去。岂知推开门踏了进去,竟是一间卧房。要知小市场上的小饭店,房舍有限,主人卧房便和做生意的客堂相连,虚竹想要缩脚出来,只听得身后行人叫:“店家,店家,快拿酒肉来!”那些星宿派弟子已进客堂。虚竹不敢退出,只得轻轻将门掩上了。忽听得一人的声音道:“给这胖和尚找个地方睡睡。”正是丁春秋的声音。一名星宿派弟子道:“是!”脚步沉重,便走向卧房而来。虚竹大惊,无计可施,身子一矮,钻入了床底。他脑袋钻入床底,和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一个声音低声惊呼:“啊!”原来床底已先躲了一人。虚竹更是大吃一惊,待要退出,那星宿弟子已抱了三净走进卧房,将他沉重的身子放在床上,又退了出去。只听身旁那人在他耳畔道:“和尚,肥肉好吃么?你怕什么?”原来便是那少年相公。虚竹心想:“你身子倒也敏捷,还比我先躲入床底。”低声道:“外面来的是一批六个人,相公千万不可作声。”那少年道:“你怎知他们是大恶人?”虚竹道:“我认得他们。这些人杀人不眨眼,可不是玩的。”那少年正要叫他禁声,突然之间,躺在床上的三净大声叫嚷起来:“床底下有人哪,床底下有人哪!”虚竹和那少年都是大惊,同时从床底下窜了出来,只见丁春秋站在门口,微微冷笑,脸上神情又是得意,又是狠毒。那少年脸色一变,跪了下去,说道:“师父!”丁春秋笑道:“好极,好极,好极!拿来。”那少年道:“我没带在身边!”丁春秋道:“在哪里?”那少年道:“在辽国南京城中。”丁春秋目露凶光,道:“你到此刻还想骗我?我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少年道:“弟子不敢欺骗师父。”丁春秋目光扫向虚竹,问那少年道:“你怎么跟她在一起了?” 那少年道:“刚才在这店中相遇的。”丁春秋哼的一声,道:“撒谎,撒谎!”狠狠的看了他二人两眼,又回了出去。四名星宿派弟子抢进房来,围住了二人。虚竹又惊又悔,道:“呸,原来你也是星宿派的弟子!”那少年道:“都是你不好,还说我呢!”一名身材高高的星宿弟子道:“师妹,别来好么?”他语气甚是轻薄,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气。虚竹奇道:“什么?你……你……”那少年呸了一声,道:“你这笨和尚,臭和尚!我当然是女子,难道你一直瞧不出来?”原来这个少年,便是阿紫乔装改份。她在辽国南京城中住得久了,虽然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她生性好动,日久生厌,萧峰公务忙碌,又不能日日陪她打猎玩耍,有一日心下烦闷,便即不告而别,又闯到中原来。她到处游荡,也是凑巧,这日竟和虚竹及丁春秋同时遇上了。
第八十八章 慕容扬威
阿紫只道师父只在星宿海畔养尊处优,绝足不会来到中原,哪知道冤家路窄,竟会在这小市镇的一家小小饭店中遇上了。她脸上虽然装得若无其事,内心实已吓得魂不附体,她大声呵斥虚竹,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说话的声音已是颤抖不已,要想强自镇定,也是不能了。她坐床沿之上,筹思脱身的法子,心道:“除了姊夫或能设法救我之外,别人再也敌不过师父,为今之计,只有骗得师父到南京去,能假姊夫之手将师父杀了,那也是唯一的生路。好在那碧玉王鼎我留在南京,师父是非寻回这宝贝不可。”想到这里,心下稍定,但转念又想:“但若师父先将我打成残废,消了我的武功,再将我押向南京,这种苦头,只怕比立时死了还要难受得多。”霎时之间,脸上又是全无血色。便在此时,一名星宿弟子走到门口,笑嘻嘻的道:“大师姊,师父有请。”
虚竹心想:“原来这女子不但是星宿派的弟子,而且还是丁春秋的大弟子。啊哟不好!她害我喝鸡汤,吃肥肉,只怕其中下了什么古怪毒药。”其实阿紫引他破戒吃荤,只是一时兴起的恶作剧,只要别人狼狈烦恼,她便觉得开心,倒也没有他意。道时她听师父召唤,早如老鼠听到猫叫一般,吓得骨头也酥了,跟著那名星宿弟子,走到大堂之中。只见丁春秋独据一桌,桌上放了酒菜,众弟子远远垂手站立,毕恭毕敬,谁也不敢喘一口大气。阿紫走上前去,叫了声:“师父!”当即跪了下去。丁春秋道:“到底是在什么地方?”阿紫道:“不敢欺瞒师父,确是在辽国南京城中。”丁春耿道:“在南京城何处?”阿紫道:“辽国南院大王萧大王的王府之中。”丁春秋皱眉道:“怎么会落入这契丹番狗的手中??”阿紫道:“没有落入他的手中。弟子到了北边之后,唯恐失落了师父这件宝贝,又怕失手损毁,所以偷偷到萧大王的后花园中,掘地埋藏。这地方隐僻之极,萧大王的花园占地六千余亩,除了弟子之外,谁也找不到这座王鼎,师父尽可放心。”丁春秋冷笑道:“只有你自己才找得到。哼,小东西,你倒厉害,你是叫我投鼠忌器,不敢杀你,你是说杀了你之后,便找不到王鼎了。”阿紫全身发抖,战战兢兢的道:“师父若是不肯饶恕弟子的顽皮胡闹,若是消去了我的功力,挑断我的筋脉,若是断了我一手一足,若是断了我两手两足,弟子宁可立时死了,决计不再吐露那王鼎……那王鼎……那王鼎的所在。”说到后来,她心中害怕之极,已是语不成声。
丁春秋微笑道:“你这小东西,居然胆敢和我讨价还价。我星宿派门下有你这样厉害脚色,而我事先没加防备,那也是星宿老仙走了眼啦!”站在墙脚边的一名弟子突然大声说:“星宿老仙明见万里,明知这碧玉王鼎该有如此一劫,所以假手阿紫,使这件宝贝多历艰险,乃是加工琢磨之意。”另一名弟子道:“普天下事物,哪一件不在老仙的神算之中?老仙谦抑之辞,众弟子万万不可当真了!”又有一名弟子道:“星宿老仙今日略施小技,便杀了少林派高手玄难,诛灭聋哑老人弟子数十口,古往今来,哪有这般胜于大罗金仙的人物?小阿紫,不论你有多少狡猾伎俩,无一不在星宿老仙的算中。顽抗哀求,两俱无益。”这些人叫得声音朗朗,丁春秋微笑捻须而听。虚竹站在卧房之中,听得清清楚楚,心道:“师伯祖和聪辩先生果然是为这丁春秋害死。唉,还说什么报仇雪恨,我自己这条小命,也是不保了。”只听得星宿派群弟子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劝阿紫快快顺服,从实招供,而在恐吓的言辞之中,倒有一大半在宣扬丁春秋的德威,每一句说给阿紫听的话中,总要加上两三句对丁春秋歌功颇德之言。
丁春秋生平最大的癖好,便是听旁人的谄谀之言,别人越是说得肉麻,他越是听得开心,这般给群弟子捧了数十年,他早已深信群弟子的歌功颂德句句是真。倘若哪一个不是将他吹捧得十足,他便觉这个弟子不够忠心。众弟子深知他的脾气,一有机会,无不竭力以赴大张旗鼓的大拍大捧,须知对丁春秋歌颂稍有不足,失了师父欢心事小,时时刻刻有便有性命之忧。这些星宿派弟子倒也不是人人生来厚颜无耻,只是一来形格势禁,若不如此便不足以为图存,二来行之日久,习惯成自然,谄谀之辞顺口而出,谁也不以为耻了。丁春秋捻须微笑,听著众弟子的歌颂,心下极是陶醉。他的长须在和师兄聋哑老人苏星河斗法之时,被烧去一大片,但稀稀落落,还是剩下了许多,后来他暗施剧毒,以“逍遥三笑散”毒死苏星河,这场斗法毕竟还是胜了,少了一些胡子,那也不足介意。足足等了一顿饭的时光,众弟子的颂声渐减,颇有人长篇大论,还想继续说将下去。丁春秋左手一扬,颂声立止,只听众弟子齐声说道:“师父功德齐天盖地,众弟子愚鲁,不足以表达万一。”丁春秋微笑点头,向阿紫道:“阿紫,你更有什么话说?”阿紫心念一动:“往昔师父对我偏爱,皆因我歌颂他之时,能够别出心裁,道人之所未道,不似这般蠢才师兄,翻来覆去,一百年也是说些陈词滥调。”便道:“师父,弟子所以偷偷拿了你的碧玉王鼎玩耍,是有道理的。”丁春秋双目一翻,问道:“有什么道理?”阿紫道:“师父年轻之时,功力未有今日的登峰造极,尚须借助碧玉王鼎,以供练功之用。但这两年来,任何有目之人,都知师父已有通天彻地的神通,这碧玉王鼎不过能聚毒物,比之师父的造诣,那真是如萤光之与日月,不可同日而语。如果说师父还不愿随便丢弃这座玉鼎,那也不过是念旧而已。众位师兄大惊小怪,以为师父非这座玉鼎不可,说什么这王鼎是本门重宝,一失便是牵连重大,那真是愚蠢之极,可把师父的神通太也小觑了。”
丁春秋听得心情舒畅,连连点首,道:“嗯,嗯,言之成理,言之成理。”阿紫又道:“弟子又想,我星宿派武功之强,天下任何门派皆所不及,只是师父大人大量,不愿与中原武林人物一般见识,不屑亲劳玉步,到中原来教训教训这些井底之蛙。可是中原武林之中,便有不少人妄自尊大,明知师父不会来向他们计较,便吹起大气来,大家互相标榜,这个说是当世高人,那个说是武学名家,但谁也不敢到我星宿派来向师父领教几招。大家明知师父的武功深不可测,可是说来说去,也只是‘深不可测’四个字,到底真的如何高明法,却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这么一来,于是姑苏慕容复的名头就大了,河南少林寺自称是武林中泰山北斗了,甚至什么聋哑先生,什么大理段家,都俨然成了了不起的人物。师父,你说好不好笑?”她声音清脆,娓娓道来,句句打入丁春秋的心坎,实比众弟子一味大声称颂,听来受用得多。丁春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是开朗,眼睛眯成一线,十分得意。阿紫又道:“弟子有个孩子家的念头,心想师父如此神通,若不到中原来露上两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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