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旧版)
:“这小子终于害怕了。”其实他们并不知不平道人是死在虚竹的手下,即使知道,也不拟杀他为不平道人报仇。两人是一般的心思,同时欺近身去,一左一右,抓住了虚竹的手腕。虚竹一想到不平道人死时的惨状,心中抱憾万分,嘴里不住讨饶:“在下做错了事,当真后悔莫及。两位尽管重重责罚,在下心甘情愿的领受,就是要杀我抵命,在下也不敢违抗。”
卓不凡道:“你要我不伤你性命,那也容易,即只须将童姥临死时的遗言,原原本本的说与我听,便可饶了你。”芙蓉仙子崔绿华微笑道:“卓先生,小妹能不能听?”卓不凡道:“咱们只要寻到破解生死符的法门,这里众位朋友人人都受其惠,又不是在下一人能得好处。”他既不说让崔绿华同听秘密,亦不说不让她听,但言下之意,显然是欲独居其功,独享其成。崔绿华微笑道:“小妹却没你这么好良心,我便是瞧著这小子不顺眼。”左手紧紧抓著虚竹的手腕,右手一扬,两柄飞刀便往虚竹胸口插了下来。
原来卓不凡是企图找到破解生死符的法门后,挟制群豪,作威作福,崔绿华的用意却全然不同。她兄长崔成为三十六洞的三个洞主联手所杀,她决意为兄报仇,要令生死符永远无人能够解得,心想只要杀了虚竹,无人知道童姥的遗言,再要破解生死符就渺茫之极了,是以突然之间,猛施杀手。她这下出手好快,卓不凡是剑本已入鞘,忙去拔剑,眼看已然慢了一步。虚竹一惊之下,不及多想,自然而然的生出反应,双手一振,将卓不凡和崔绿华同时震出数步。
崔绿华一声呼喝,飞刀脱手,疾向虚竹射去。她虽跌出数步,但以投掷暗器而论,仍可说是相距极近。卓不凡生怕虚竹被杀,长剑往飞刀上撩去,但崔绿华早料到卓不凡定会出剑相救,两柄飞刀脱手,跟著又有十柄飞刀连珠般掷了出来,其中三刀掷向卓不凡,志在将他挡得一挡,其余七刀都是向虚竹射去,面门、咽喉、胸膛、小腹,尽在飞刀的笼罩之下。虚竹双手连抓,使出“天山折梅手”的高深武功,随抓随抛,但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霎时之间,已有十三件兵刃投在脚边。十二柄是崔绿华的飞刀,第十三件却是卓不凡的长剑。原来虚竹一用出这“折梅手”,没再细想对手是谁,只是见兵刃便抓,顺手将卓不凡的长剑也夺了下来。
他夺下十三件兵刃,一抬头见到卓不凡苍白的脸色,回过头,再见到崔绿华惊惧的眼神,心道:“糟糕,糟糕,我无意中又得罪了人啦。”忙道:“两位请勿见怪,在下行事卤莽。”双手捧起兵刃,送到卓崔二人身前。崔绿华气量甚窄,还道他故意来羞辱自己,双掌运力,猛向虚竹胸膛上击了过去。但听得啪的一声响,但觉一股猛烈无比的力道反击而来,崔绿华“啊”的一声惊呼,身子向后飞出,砰的一下,重重撞在石墙之上,喷出两口鲜血。要知虚竹此时体内的北溟真气便如有形的实质一般,崔绿华的掌力一加引发,立时激起巨大的反力,将她推了出去。卓不凡此次与不平道人、崔绿华联手,事先三人曾考较过武功内力,虽然卓不凡较二人为强,但也只是稍胜一筹而已,实在是相差无几。此刻见虚竹双手捧著兵刃,单以体内的一股真气,便将她弹得身受重伤,自己万万不是对手。他见机甚快,知道今日已讨不了好去,双手向虚竹一拱,说道:“佩服,佩服,后会有期。”虚竹道:“前辈请取了剑去。在下无意冒犯,请前辈不必介意。前辈要打要骂,为不平道长出气,我……我决计不敢反抗。”
虚竹这些话原是一番诚意,但在卓不凡听来,全成了刻毒的讥讽。他脸上已无半点血色,大踏步向厅外走去,忽听得一声娇叱,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站住了,灵鹫宫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要来便来,要去便去吗?”卓不凡一凛,顺手便按剑柄,一按之下,却按了个空,这才想起长剑已给虚竹声去,抬头看那说话的女子时,却没瞧见说话之人,只见大门外搁著一块花岗巨岩,二丈高,一丈宽,将那大门密不透风的堵死了。这块巨岩不知是何时无声无息的移来,自己竟是全然没有警觉。
第一百一十章 化敌为友
群豪一见这等事情景,均知已陷入了灵鹫宫的机关之中。众人一路攻战而前,将一干黄衫女子杀的杀,擒的擒,扫荡得干干净净,进入大厅之后,也曾四下察看有无伏兵,但此后有人身上生死符发作,各人触目惊心,物伤其类,再加上一连串的变故接踵而来,竟没想到身历险地,危机四伏。待得见到这块石岩堵死了大门,各人心中均是一凛:“今日若要生出灵鹫宫,只怕是大大的不易了。”
忽听得头顶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童姥姥座下四使婢,参见虚竹先生。”虚竹抬头一看,只见大厅靠近屋顶之处,有九块岩石凸了出来,似乎是九个小小的平台,其中四块岩石上各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向著自己盈盈拜倒。那些平台离地至少也有四丈,但四女一拜之后,随即纵身跃下,身在半空,手中已各持一柄长剑,飘飘而下,当真如仙女下凡一般。众人一见四女跃下的身手,便知她们轻功高得出奇,都不禁暗自惊惧。四女一穿浅红,一穿月白,一穿浅碧,一穿浅黄,同时跃下,同时著地,又向虚竹躬身拜倒,说道:“使婢迎接来迟,主人恕罪。”虚竹作揖还礼,道:“四位姊姊不必多礼。”四个少女抬起头来,众人都是一惊,但见四女不但身形高矮秾纤一模一样,而且相貌也是没半点分别,一般的瓜子脸蛋,眼如点漆,直是清秀绝俗。虚竹道:“四位姊姊,如何称呼?”那穿浅红农衫的女子道:“婢子四姊妹一胎孪生,童姥姥给婢子取名为梅剑,这三位妹子是兰剑、竹剑、菊剑。适才遇昊天、朱天诸部姊妹,得知种种。现下婢子将聚贤厅的大门关了,这一干大胆奴才如何处置,便请主人发落。”
群豪听她自称为四姊妹一胎孪生,这才恍然,怪不得四人相貌一模一样,但见她四人容颜秀丽,语言清柔,各人心中均生好感,不料说到后来,那梅剑竟说什么“一干大胆作反的奴才”,实在是无礼之极,欺人太甚。当下便有两条汉子抢了上来,一人手持双刀,一人拿著一对判官笔,齐声喝道:“小妞儿,你口中不干不净的放……”突然间青光一闪,兰剑竹剑姊妹长剑掠出,跟著当当两响,两条汉子的手腕巳被截断,手掌连著兵刃,掉在地下。这一招剑法迅捷无伦,那二人手腕已断,口中还在说道:“……些什么屁!哎唷!”大叫一声向后跃开,只洒得满地都是鲜血。
虚竹识得兰剑、竹剑二人的剑法,知道这一招“轻车宛转”,乃是童姥的得意剑法之一,那日与李秋水比武,便曾用过。这是用来对付李秋水的剑招,威力之强,岂比寻常?这两名汉子武功虽然不弱,却哪里闪避得了?
二女一出手便断了二人手腕,其余众人虽然颇有自信武功比那两条大汉要高得多的,却也不敢贸然出手,何况眼见这座大厅四壁都是厚实异常的花冈巨岩所砌成,又不知厅中另有何等厉害机关,各人登时面面相觑,谁也没有作弊。寂静之中,忽然人群中又有一人“荷荷荷”的咆哮起来。众人一听,都知又有人身上的生死符催命来了。
群豪相顾失色之际,一条铁塔般的大汉纵跳而出,双目尽赤,乱撕自己胸口衣服。许多人叫了起来:“铁鳖岛岛主!铁鳘岛岛主哈大霸!”那哈大霸口中呼呼,真如一头受伤了的猛虎,他提起醋钵般的举头。砰的一声将一张茶几击得粉碎,随即向菊剑冲去。菊剑见到他此猛兽还要可怖的神情,忘了自己剑法之强,心中害怕,一钻头便缩入了虚竹的怀中。哈大霸张开蒲扇般的大手,向梅剑抓来。这四个孪生姊妹心意相通,菊剑吓得混身发抖,梅剑早受感应,一见哈大霸扑到,“啊”的一声惊呼,躲到了虚竹背后。
哈大霸一抓不中,翻转双手,便往自己两眼中挖去。群豪瞧得心惊胆战,知他神智巳迷,体内的煎熬实是难以忍受。虚竹叫道:“使不得!”衣袖一带,拂中他的臂弯,哈大霸双手便即垂了下来。虚竹道:“这位兄台体内所种的生死符发作,在下便给你解去吧。”当即使出“天山六阳掌”中一招“阳歌天钧”在哈大霸背心“灵台穴”上一拍。哈大霸一凛,全身宛如虚脱,委顿在地。青光闪跃,两柄长剑分心向哈大霸刺到,正是兰剑、竹剑二姝乘机出手。虚竹道:“不可!”左手一伸,夹手将双剑夺了过来,喃喃念道:“糟糕,糟糕,不知他的生死符中在何处?”原来他虽学会了生死符的破解之法,究竟见识浅陋,看不出哈大霸身上生死符的所在,这一招“阳歌天钧”又出力太猛,哈大霸讫是经受不起。
哪知哈大霸却道:“……中在……悬枢……气……气海……丝空竹……”虚竹喜道:“你自己知道,那就好了。”原来适才一招“阳歌天钧”,已令他神智恢复,当即以童姥所授法门,用天山六阳手的纯阳之力,将他悬枢、气海、丝空竹三处穴道中的寒冰生死符化去。哈大霸站起身来,挥拳踢腿,大喜若狂,突然扑翻在地,砰砰砰的向虚竹磕头,说道:“恩公在上,哈大霸的性命,是你老人家给的,此后恩公但有所命,哈大霸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虚竹对人向来恭谨,一见哈大霸行此大礼,急忙下还礼,也砰砰砰的向他磕头,说道:“在下不敢受此重礼,你向我磕头,我也得向你磕头。”哈大霸大声道:“恩公快快请起,你向我磕头,可真折杀小人了。”为了表示心中的感激之意,又多磕几个头。虚竹见他又磕头,当下又磕头还礼。
两人爬在地下,磕头不休,猛听得几百人齐声叫了起来:“给我破解生死符,给我破解生死符。”身上中了生死符的群豪,蜂涌而前,将二人团团围住。一名老者伸手将哈大霸扶起,道:“不用磕头啦,大伙儿都要请恩公疗毒救命。”虚竹见哈大霸站起,这才站起身来,说道:“各他别忙,听我一言。”霎时之间,大厅上没半点声息。虚竹说道:“要我解生死符,须得确知所种的部位,各位自己知不知道?”只听得众人乱成一团,有的说:“我知道!”有的说:“我中在委中穴、内庭穴!”有的说:“我全身发疼,他*的也不知中在什么鬼穴道!”有的说:“我身上麻痒疼痛,每个月不同,这生死符会走!”突然有人大声喝道:“大家不要吵,这般吵吵嚷嚷的,虚竹子先生能听得见么?”出声呼喝的正是群豪之首的乌老大,众人便即静了下来。虚竹道:“在下虽蒙童姥授了破解生死符的法门……”七八个人忍不住叫了起来:“妙极,妙极!”“吾辈性命有救了!”只听虚竹续道:“……但辨穴认病的本事却极肤浅。不过各位也不必担心,若是自己确知生死符部他的,在下逐一施治,助各位破解。就算不知,咱们慢慢琢磨,再请几位精于医道的朋友来一同参详,总之是要治好为止。”群豪大声欢呼,只震得满厅中都是回声。过了良久,欢呼声才渐渐止歇。梅剑突然冷冷的道:“主人答应给你们取出生死符,那是他老人家的慈悲。可是你们大胆作乱,害得童姥离宫下山,在外仙逝,你们又攻打飘渺峰,害死了钧天部的不少姊妹,这笔帐却又如何算法?”此言一出,群豪面面相觑,心中不禁冷了半截,寻思梅剑所言,确是实情,虚竹既是童姥的传人,对众人所犯下的大罪也不会置之不理。有人便欲出言哀恳,但转念一想,害死童姥,倒反灵鹫宫之罪何等深重,岂是哀求几句,便能了事?是以语到口边,又缩了回去。乌老大说道:“这位姊姊所责甚是有理,吾辈罪过甚大,甘领虚竹子先生的责罚。”
群豪一听乌老大之言,大半会意,都跟著叫了起来:“不错,咱们罪孽深重,虚竹子先生要如何责罚,大家甘心领罪。”有些人想到生死符催命时的痛苦,竟然双膝一曲,跪了下来。要知乌老大看准了虚竹的脾气,知他忠厚老实,绝非阴狠毒辣的童姥可比,若是由他出手惩罚,下手也必比梅兰菊竹四剑为轻,因之向他求告。
虚竹浑没了主意,向梅剑道:“梅剑姊姊,你瞧该当怎么办?”梅剑道:“这些都不是好人,害死了均天部这许多姊妹,非叫他们偿命不可。”玉霄洞的洞主是个七十来岁的老者,向梅剑深深一揖,说道:“姑娘,咱们身上中了生死符,实在是惨不堪言,一听到童姥姥她老人家不在峰上,不免著急,做错了事悔之莫及。求你姑娘大人大量,向虚竹子先生美言几句。”梅剑脸一沉,道:“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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