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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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燕向段誉望望,欲言又止。段誉问道:“姑娘想说什么?”玉燕道:“我本来想请你扮一个人,和阿朱一块见去天宁寺,但想想又觉不妥。”段誉道:“要我扮什么人?”玉燕道:“丐帮的英雄们疑心病好重,冤枉我表哥和乔帮主暗暗勾结,害死了他们的马副帮主,倘若……倘若……我表哥和乔帮主去解了他们的困厄,他们就不会瞎超疑心了。”段誉心中酸溜溜地,说道:“你是要我扮你表哥?”玉燕粉脸一红,道:“天宁寺中敌人太强,你二人这般前去,甚是危险,还是不去的好。”段誉心想:“你要我干什么,我便干什么,粉身碎骨,在所不辞。”突然又想:“我扮作了她的表哥,说不定她对我的神态便不同些,享得片刻间的温柔滋味,也是好的。”想到此处,不由得精神大振,说道:“那有什么危险?逃之夭夭,正是我段誉的拿手好戏。”玉燕道:“我说不妥呢,我表哥杀敌易如反掌,从来没逃之夭夭的时候。”段誉一听到这句话,一股凉气,从顶门下直扑下来,心想:“你表兄是大英雄、大豪杰,我原是不配扮他。冒充了他而在人前出丑,岂不是污辱了他的声名?”阿碧见他闷闷不乐,便安慰道:“敌众我寡,暂且退让,又有何妨?咱们志在救人,又不是什么比武扬名。”
阿朱一双妙目,向著段誉上上下下打量,看了好一会,点点头道:“段公子,要乔装我家公子,实在颇为不易,好在丐帮诸人本来不识我家公子,他的声音笑貌到底如何,只须得个大意也就是了。”段誉道:“你本事大,假扮乔帮主最合适,否则乔帮主是丐帮人众朝夕见面之人,稍有破绽,立刻便露出马脚。”阿朱微笑道:“乔帮主是位伟丈夫,我要扮他反而容易。我家公子跟你身材差不多、年纪差不多,大家都是公子哥儿、读书的相公,要你舍却段公子的本来面目,变成一位慕容公子,那实在甚难。”段誉叹道:“慕容公子是人中龙凤,别人岂能邯郸学步?我想倒还是扮得不大像的好,否则,待会儿逃之夭夭起来,岂非有损慕容公子的清名佳誉?”
玉燕脸上一红,低声道:“段公子,我说错了话,你还在恼我么?”段誉忙道:“没有,没有,我怎敢恼你?”玉燕嫣然一笑,道:“阿朱姊姊,你们却到哪里改装去?”阿朱道:“须得到个小市镇上,方能买到应用的物事。”当下四个人勒转马头,转而向西,行出七八里,到了一镇,叫做马郎桥。那市镇甚小,并无客店,阿朱想出主意,租了一艘船停在河中,然后去买衣买鞋,在船中改装,要知江南遍地都是小河,船只较北方之牲口尤多。她先替段誉换了衣衫打扮,让他右手持了一柄折扇,一身长袍都是青色,左手手指上戴上一个戒指,阿朱道:“我家公子戴的是只汉玉戒指,这里却哪里买去?用只青田石的充充,也就行了。”段誉只是苦笑,心道:“慕容复是珍贵的玉器,我是卑贱的石头,在这三个少女心目之中,咱二人的身价亦复如此。”阿朱替他改装已毕,笑对玉燕道:“姑娘,你说还有什么地方不像?”玉燕不答,只是痴痴的瞧著他,目光中脉脉含情,显然是心摧神驰,只当是见到了慕容复一般。
段誉和她这般如痴加醉的目光一触,心中不禁一荡,但随即想起:“她这时瞧的是慕容复,可不是我段誉。”心中一会儿喜欢、一会见著恼,当真是哭笑不得。两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各自思涌如潮,不知阿朱和阿碧早到后舱,自行改装去了。
过了良久,忽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粗声道:“啊,段兄弟,你在这儿,找得我做哥哥的好苦。”段誉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只见说话的正是乔峰,不禁大喜,道:“大哥,是你,那好极了。咱们正想改扮了你去救人,既是你亲自到来,阿朱姊姊也不用乔装改扮了。”乔峰道:“丐帮众人将我逐出帮外,他们是死是活,乔某也不放在心上。好兄弟,来来来,咱哥俩上去斗斗酒,喝它个十大碗。”段誉道:“大哥,丐帮群豪大都是光明磊落的好汉子,你还是去救他们一救的好。”乔峰怒道:“你书呆子知道什么?来,跟我喝酒去!”说著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段誉的手腕。段誉无奈,道:“好,我先陪你去喝酒,喝完了酒再去救人!”乔峰突然间咯咯娇笑,声音清脆宛转,一个魁梧的大汉发出这种小女儿的笑声,实是骇人。段誉一怔之下,立时明白,一揖到地,说道:“阿朱姊姊,你易容改装之术,当真是神乎其技,难得的是连说话声音也学得这么像。”阿朱改作了乔峰的声音,说道:“好兄弟,咱们去吧,你带好了那个臭瓶子。”又向玉燕和阿碧道:“两位姑娘在此等候好音便了。”说著携著段誉之手,大踏步上了岸。不知她在手上涂了什么东西,一只柔腻粉嫩的小手,伸出来时居然也是黑黝黝地,虽不及乔峰手掌之粗大,但旁人一时之间却也难以分辨。玉燕眼望著段誉的后影,心中只是想:“如果他是表哥,那就好了。表哥,这时候你也在想念著我么?”
阿朱和段誉乘马来到离天宁寺五里之外,生怕们给寺中西夏武士听到蹄声,便将坐骑系在一家农家的牛棚之中,步行而前。阿朱道:“慕容兄弟,到得寺中,我便大言炎炎、吹牛恐吓,你乘机用臭瓶子给丐帮众人解毒。”她说这几句话时粗声粗气,已俨然是乔峰的口吻。段誉笑著答应。两人大踏步走到天宁寺外,只见寺门口站著十多名西夏武士,都是手执长刀,貌相极是威武。阿朱和段誉一看之下,心中打鼓,不由得畏缩起来。阿朱低声道:“段公子,待会你得拉著我,急速逃了出来,否则他们找我此武,那可难以对付了。”段誉道:“是了。”但这两个字说来声音颤抖,实在也是极为害怕。两人正在细声商量,探头探脑之际,寺门口一名西夏武士已见到了,大声喝道:“兀那蛮子,鬼鬼祟祟的不是好人,做奸细么?”呼喝声中,四名武士奔将过来。
阿朱无可奈何,挺起胸膛,大踏步上前,粗声说道:“急速报与你家将军知道,说道丐帮乔峰、江南慕容复,前来拜会西夏赫连大将军。”那为首的武士虽未听过慕容复之名,却知道乔峰乃是丐帮的帮主,一听之下便吃了一惊,忙抱拳说道:“原来是丐帮乔帮主光降,多有失礼。小人立即禀报。”当即快步转身入内,余人恭恭敬敬的垂手侍立,要知乔峰的威名甚响,连西夏武士也是十分敬仰。
过不多时,只听得号角之声响起,寺门大开,西夏一品堂堂主赫连铁树率领努儿海等一众高手,迎了出来,其中叶二娘、南海鳄神、云中鹤三人也在其内。段誉心中怦怦乱跳,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只听赫连铁树道:“久仰‘姑苏慕容’的大名,有道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今日得见高贤,荣幸啊荣幸。”说著向段誉抱拳行礼。段誉急忙还礼,说道:“赫连大将军威名及于诲隅,在下早就企盼见见西夏一品堂的众位英雄豪杰,今日来得鲁莽,还望海涵。”说这些文绉绉的客套言语,原是他的拿手好戏,可说丝毫没有破绽。赫连铁树又道:“常听武林中言道‘北乔峰、南慕容’。说到中原英杰,首推二位,今日同时驾临,幸如何之?请,请。”侧身相让,请二人入殿。
阿朱和段誉硬著头皮,和赫连铁树并肩而行。段誉心想:“听这西夏将军的言语神态,似乎他对慕容公子的敬重,尚在对我乔大哥之上,难道那慕容复的武功人品,当真比乔大哥犹胜一筹?我看,不见得啊不见得。”
忽听得一人怪声怪气的说道:“不见得啊不见得。”段誉吃了一惊,侧头瞧那说话之人,正是南海鳄神。他眯著一双如豆小眼,斜斜打量段誉,只是摇头。段举心中大跳,心道:“糟糕,糟糕,给他认出了我的本来面目。”只听南海鳄神说道:“瞧你骨头没三两重,有什么用?喂,我来问你。人家说你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岳老二可不相信。我也不用你出手,我只问你,你知道我岳老二有什么拿手本事。你用什么功夫来对付我,才算是他*的‘以老子之道,还施老子之身’?”说著双手叉腰,神态极是倨傲。赫连铁树本想出声制止,但转念一想,慕容复名头大极,是否名副其实,不妨便由这疯疯癫癫的南海鳄神来考他一考,当下并不接口。
说话之间,各人已进了大殿,赫连铁树请段誉上座,段誉却以首位相让阿朱。南海鳄神大声道:“喂,慕容小子,你且说说看,我拿手的功夫是什么。”段誉微微一笑,心想:“旁人问我,我还真的答不上来。你来问我,那可巧了。”当下打开折扇,轻轻摇了几下,说道:“南海鳄神岳老三,你拜大理段公子为师,还没学到什么拿手本事,那现下最得意的武功,不过是鳄尾鞭和鳄嘴剪而已。”
他一口说出鳄尾鞭和鳄嘴剪的名称,南海鳄神固是惊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连叶二娘与云中鹤也是诧异之极。须知这两件兵刃乃是南海鳄神新近所练,从未在人前施展过,只是在大理与云中鹤动手,这才用过一次,当时除了木婉清外,更无外人得见。他们哪里料得到木婉清已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说与段誉知道,而眼前这慕容公子却是段誉乔装改扮。南海鳄神侧过了头,又细细打量段誉,他为人虽是凶残狠忍,却有佩服英雄好汉之心。过了一会,大拇指一挺,说道:“好本事!”段誉笑道:“见笑了。”南海鳄神心想:“他连我新练的拿手兵刃也说得出来,我其余的武功也不用问他了。可惜咱们老大不在这儿,否则倒可好好的考他一考。啊,有了!”他大声说道:“慕容公子,你会使我的武功,不算希奇,若是我师父到来,他的武功你一定不会。”段誉微笑道:“尊师是谁?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南海鳄神得意洋洋的笑道:“我的授业师父,去世已久,不说也罢。我新拜的师父本事却是非同小可。不说别的,单是一套‘凌波微步’的脚法,相信当场无人能会。”
段誉假意沉吟道:“‘凌波微步’,嗯,那确是了不起的武功。段公子居然肯收阁下为徒,我却有些不信。”南海鳄神忙道:“我干么骗你,这里许多人都亲眼得见,他亲口叫我徒儿。”段誉心下暗笑:“不知如何,初时他死也不肯拜我为师,这时却唯恐我不认他为徒。”便道:“嗯,既是如此,阁下想必也已学到了尊师的绝技?”南海鳄神将一个脑袋摇得波浪鼓相似,说道:“没有,没有!你既自称于天下武功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如能走得三步‘凌波微步’,岳老二便服了你。”段誉微笑道:“凌波微步虽难,在下却也学得几招。岳老爷子,你倒来捉捉我看。”说著长衫飘飘,站到大殿之中。西夏群豪大都没见识过“凌波微步”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武功,只是听南海鳄神说得如此神乎其技,都是企盼见识见识,各人纷纷聚在大殿四角。要看段誉如何演法。
南海鳄神一声厉吼,左手一探,右手从左手掌底穿出,便向段誉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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