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翔万里 by: 巫羽
“没有伤到筋骨,不会有事的。”萧瑶回道,他抬手,用抹布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宝生,你看着他,我去拿件被子给他盖上。”
萧瑶吩咐了一下,便起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萧瑶给人的印象或许有些冷漠,但宝生却知道他其实是个很有善心的人。
看着萧瑶进屋,宝生便回头照顾起了伤患,看伤者额头的冷汗又冒出,宝生拉了下袖子打算为他擦拭。
那其实只是一瞬间,在宝生拉了袖子还没碰触到伤者额头的时候,一阵震耳的轰隆声伴随着剧烈的摇晃,宝生身子被甩下了桌,后脑勺磕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宝生几乎晕厥了。
伸手摸向后脑,手里有着粘稠的液体,茫然的抬头看着大厅,却见大厅的左侧破了一个大口子,那个口子朝萧瑶的房间延伸而去。
“萧瑶……”
宝生脸色惨白,挣扎着想站起身,却终于双眼一黑,直直地倒下了。
* * * * * *
在火房感受到船身猛烈摇晃时,孙昕就知道船身中炮了,不清楚的只是到底是船身哪个部位被袭击了。
“少东家,官厅被火炮击中了。”甲板上一位水手匆忙跑进来禀报。
孙昕腾然地从座位上站起时,原本蹲在火房给轻伤者抱扎伤口的吴炎猛然推开了挡在门口的禀报者冲出了火房。
“少东家,‘永昌’号底仓进水!”孙昕正准备出门,此时另有位水手进来禀报。
“吩咐旗手,叫‘永昌’号撤离。”
孙昕拧了下眉头,立即做出了指示,对方每艘船都安置了大量的火炮,即使一开始对方就被击沉了了一艘船,但现在看来胜负仍旧是个疑问。
“是。”得到指示,水手退下。
孙昕走出火房,朝官厅赶去,他的脸色看起来很镇定,但脚步已有些慌乱。
下了木梯,进入官厅,没走近大厅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宝生,一位水手正慌乱的帮宝生包扎着头,圈了几圈,血仍旧往外渗出。
“我来。”孙昕推开水手,解开了布条,他将宝生抱上长桌,宝生的半个身子被他揽入怀。
“宝生,醒醒。”孙昕低声唤道,宝生眼角有泪水划落,却没有睁开眼睛。
“吴炎!”孙昕喊道,他现在非常需要船医,但空荡的官厅里没有任何回响。
“宝生,醒醒。”孙昕摸着宝生沾有血迹、苍白的脸,心里一阵刺痛,他始终意料不到火炮会击中官厅。
宝生睁开了眼睛,看着孙昕,一张口声音就哽咽了。
“少东家……萧瑶……”
宝生举起手指向里屋,泪水不止的流着。
“吴炎在那里,没事的。”孙昕回道,他抬手擦了下宝生脸上的泪水。
“他……要去抱被子……炮就打进来了……他要不要紧……”
宝生在孙昕怀里挣扎着,刚发生的显然把他吓坏了。
“宝生,安静,萧瑶不会有事的。”孙昕安抚道,他轻抚着宝生的背,宝生安静了下来,虚弱的将脸贴在孙昕怀里。
孙昕抬手解开宝生的发带,将他的头发散开,再拨开宝生的头发,检查后脑勺。那里一片血迹,孙昕的手也沾染了。
孙昕拿起了布条细致包扎着宝生的头,宝生很安静的让他包扎。
“我抱你回房休息一下。”孙昕抱起宝生,宝生抓着他的衣服,点了点头。
将宝生抱进自己的房间,孙昕拉被子将宝生盖好,要转身走时,宝生抓住了他的手。
“少东家,我们会打赢吧?”宝生问,他头有些昏沉沉的,但心里还是很不安。
“会的,你睡一下。”孙昕摸了下宝生的头,就离开了。
宝生拉了下被子,很快就沉睡了,他头很晕,又觉得很疲惫,毕竟伤到的是头部,且流了不少血。
孙昕走出自己的房间,站在官厅里看着大厅右侧那破烂的一片,他迈开步走了过去。
原本属于萧瑶与吴炎的房间已经见不到原本的模样了,里边杂乱一片,桌椅都被击碎了。
满是木屑、碎物的地上,吴炎抱着一身是血的萧瑶跪坐在地上。
他的神情近乎痴呆,他的手轻轻地拨弄萧瑶沾满木屑的头发。
“少东家!”
一声急促的唤声,庆新奔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顿时呆了。
“什么事?”孙昕的声音仍旧很冷静,他很镇静,甚至给人有些不尽人情的感觉。
“前方发现了中国帆船,似乎是有人来助战。”庆新回道,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但此时他已经高兴不起来了。
“庆新,将吴炎拉开,检查下萧瑶的伤势。”
孙昕对庆新吩咐道,他不知道萧瑶是否没救了,但却知道吴炎已经失去了神智。
“好。”庆新握了下拳头,他此时还很震惊,根本就做不到孙昕的冷静。
孙昕吩咐完后,就离开了官厅,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刻,船队需要他的指挥,他必须前往官厅。
还有,如果庆新所说的似乎有船队要千万协助,他也必须去确认一下。
* * *
从刚开始炮战到现在,也已经过了四个时辰了,对方的炮火依然激烈,而孙昕船上所运载的火器已剩不多,再持续下去,后果可以意料。
孙昕匆忙赶往火房,火房里的人都聚集在一起,见孙昕进来,赶紧迎过去。
“少东家,确实是宋国船队,已经发出了求救火炮,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前来,还没得到回应。”
火房里的人急切说道。
“再发一门求救火炮。” 孙昕回道,只要确实是宋国船队,一般都会前来协助。
“好!”接到命令,负责人赶紧离开。
“‘永昌’情况如何?”孙昕问道。
“进水很严重,但已经逃出了炮击的距离。”负责传递消息的旗手回道。
“留主簿呢?”孙昕打量着火房里的人,他一件一件的处理,条理清晰。
“少东家,留师傅在武器仓里。”
许夜抱了枚突火炮,走了进来,他刚显然是去武器仓里取火器了。
“许夜,还有多少突火枪与火药弹?”
孙昕问道,他必须知道他们还能坚持多久,他的船员并不擅长格斗,只要火器放完,靼子必然会近身攻击,到时候情况将无法想象。
“突火枪几乎没了,火药弹还有五桶。”
许夜回道。他走向守着指南针的周泽源身边,将怀里的那枚突火枪递给他。
“这里你守着,我到外头去了。”许夜说道。
他和周泽源都非常擅长使用这种火器,所以这珍贵的突火枪交他手里是能起到大作用的。
“这里交给你,我呆火房也呆腻了。” 周泽源将突火枪丢给许夜,二话不说就离开了火房。
许夜看着他的身影离去,摸了摸怀里的火器,眼神有些感伤。
孙昕亦看着周泽源离去,他知道情况很糟糕,他的手下全都是知道的,好在这些人都经历过风雨,都还很镇定。
孙昕此时也是只能冷静地坐在椅子上思考着要如何处理,他并不排除有宋国船队见自己国家的船队被靼子炮打时不会出手,至少他就知道有好几支船队是会这样做的。
如果得不到援助,他的船已经全部受损了,而且火器与火药弹也快没了,会有什么结果他是很肯定的。
“火长!”孙昕抬起头来,看向坐在一侧同样陷入沉思的中年男子。
“少东家。”火长应道。
“火药弹快用完时,还得不到援助,就吩咐鼓手击撤退鼓。”孙昕平静讲述道,他在做一个让人震惊的决策。
“少东家……”火长看向孙昕想劝阻,但孙昕抬手制止了。
“让旗手通知船队掉头逃离。”
孙昕继续说道,迫不得已的时候他也不在乎那些货物及这几艘大船了,只要人员能逃生就行。
“至于这艘主船,要留守下来,掩护船队离开。再让旗手将白旗挂起,我会试图和这些靼子进行谈判的。”
孙昕冷冷说道,孙家是不及蒲家,但名声也是很显赫,靼子会有需要他的地方,而他也因此可以跟他们进行谈判。
“少东家,这事万万不可,太危险了。”
火长激动说道,他为孙昕的气魄与胆识折服,但这样的危险是冒不得的。
“旗手!前方的船队有没有回应?”孙昕朝门外大声喊道,站在门外候命的旗手进来。
“回少东家,对方似乎是观战状态,没有回应我们的请求,也没有离去。”
旗手答复道。
孙昕听后却似乎有些悠然地对了对十指,没有参战这并没有出乎他意料,但却又停下观战,这就有意思了。
只要那船队不是蒲家船队,就显然有希望,必须赌一下。
“火长,去部署,照我吩咐的。”孙昕回头对火长说道,嘴角挂了丝笑容。也不知道他这是破釜沉舟式的豁然,还是四面楚歌下的坦然。
“少东家,还没到那时刻。”火长惶恐得说道。
“照我说的做,快去!”孙昕冷戾道,他本来就是个不怒而威的人,何况他露出了几分戾气。
火长无奈,也只能执行。
很快撤退的鼓声响起,除了主船,其余船只都匆忙的乘着夜色逃亡。
敌方马上留意到了对方的举动,何况此时孙家的炮火也少了,只有主船还在抵抗,于是船队向主船逼近。
孙昕走出火房,扫视甲板上仍旧在抵抗的船员,他很庆幸他的手下都信任他,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仍旧不慌乱。
“少东家,火药弹已剩不多了。”
炮手看到孙昕急忙说道。
“把火药弹全打出去,一颗都不要留,全击打主船。”
孙昕喊道,他知道敌方的注意力全在他们这边,而如果他所祈望的没错,这就是个致命的时刻,无论是对方还是对他的船队而言。
最后的炮火非常的猛烈,敌方认为孙家的船队必然要逃离了,所以竭力的靠近,想追击。
就在火药弹全大打完,甲板的人都露出或绝望或坦然表情的时候,桅杆上的人大吼了一声,兴奋的几乎从上头坠下。
“开战了!那支船队开战了!”了望手欣喜若狂的大吼着,船员们也一阵欢呼。
孙昕嘴角扯过一丝笑容,站在船头,看着本来追击他船队的靼子慌忙调头还击。
现在无法得知那支船队是属于谁家的,但其主人显然是个非同凡响又狡猾无比的人。
他让船队在远处观看,始终不参与,并且也不回应孙昕船队的求助,看起来是完全不想参战。
但其实他在等待时机,等待一个靼子对其彻底无视,专心致志的追击孙昕船队的时机。然后才绕到靼子身后,在其背后开炮。
本来就已经被孙家船队打得破损的四艘靼子船队,虽然火炮非常猛烈,火药弹也足,但冷不丁的被背后狠狠的炮轰,于瞬间又沉了一艘。
见此孙昕知道事情如他所期望的,他和他的手下们都获救了。
“鼓不用打了,叫旗手号令船队聚集。”孙昕笑道,对身侧的人吩咐道。
“另外唤个人,解下小船,快去‘永亨’号带位大夫过来。”
孙昕一切吩咐妥当,才返回离开了甲板,返回官厅。
他离开后,水手们仍旧聚集在船头,欣喜的看着前方的靼子船队遭受炮轰,起火,整个天际被燃成了一片火红。
* * *
孙昕返回官厅,先回了自己的寝室,看了看宝生,宝生在安然沉睡着。见此,他离开了自己的居所,朝萧瑶与吴炎的房间方向走去。
那间被火炮击碎的寝室里只剩吴炎一人,他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如一块石头一般。
萧瑶被庆新抱回自己的房间,他被安置在原本属于千涛的床上。
听到脚步声,庆新回过了头,淡然笑了笑。
“我听到了欢呼声。”庆新说道,他知道打赢了。
孙昕点了下头,走到床前。
“伤得怎样?”孙昕问,他看着萧瑶那张没有了血色的脸。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伤势必然很严重,甚至是致命的,这也是为什么身为大夫的吴炎会放弃了抢救,如废人般的呆坐着。
“脉搏非常微弱,几乎察觉不到。”庆新回道,他会把脉,不过也只会这个。
“我检查了下伤口,肩头的伤非常严重,只怕是被火炮的碎片削的,都见骨了。”
边说庆新边皱着眉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