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同袍 by 寒衣[美攻强受,3p]





  “对了。”宋筝像是要转换话题一样,忽然道,“朕打算过一年立後,你觉得哪位妃子合适?”
  敛衣一震:“这是皇上的私事,臣……不敢逾越。”
  “国母之事关乎国体,怎算得上私事?朕那些妃子你也大多见过,总能提议吧?”宋筝挑眉,道,“可惜你没有什麽姐妹……”
  敛衣低头,飞快闪过一丝苦笑。
  “臣认为秀妃秀外慧中识大体,其父又是皇上一手提拔,应是合适人选。”敛衣抬头,脸上已无半分异样,“自然,立後之事,主要还看皇上的意思。毕竟皇後……是与皇上相伴的女子。”
  一生相伴。
  他永远盼不得的幸运。
  宋筝点点头:“丞相这麽想就好。”
  敛衣颇有些疑惑宋筝这样突如其来的询问,毕竟立後之事实际已经拖了很久,而宋筝之前一直没有表示过。何况这种事情,敛衣向来不过问,怎麽如今……
  直到几天後,宫里传出消息,敛衣才知道原因。
  ──齐妃、秀妃双双怀孕,而任妃也在这段时间频受宠幸,看来消息也快近了。
  天渐渐热起来,敛衣只觉得从心里往外的冷。





  四

  “这位客官,小店要打烊了,您……不要再喝了。”

  店小二站在桌边,小心翼翼说道。跑堂多年,小二自然看得出眼前这人文雅而带著贵气,显然身份非常。按理来说该是在豪华宅子里找三五好友举杯共饮,再不济也该有美人在侧添酒,跑到这偏僻小酒馆买醉,显然是失意人。

  这分寸可就不好掌握了,又怕他借酒闹事,又不敢得罪人。都到这时间,酒馆里没什麽客人了,这位却还在自斟自饮。小二看他一杯一杯灌著,心里都觉得发渗。

  那人听他这话,却也不多说什麽,起身要往外走。小二连忙拦住他:“客官,酒钱您还没付呢。”

  那人睁大眼睛看小二,站立不稳,踉跄了下:“酒钱?”

  他一张口便是满满的酒气,小二嫌恶退了步:“是啊,客官您喝了两坛竹叶青,加上一坛小店特制的千里醉,还有……”他说了半天,“一共是七十二文,本店店小,至亲好友,赊欠免问……”

  他罗里罗嗦说了一堆,对方却没给一个答复,而是依著门口柱子,疑惑地看著他。

  “客官,您不是没带钱吧?”小二有些急了,若是收不来酒钱,自己这月月钱被扣是一定的。就算是这人看起来身份高贵,此刻也是顾不得了。醉汉他见多了,知道问他也没用,干脆自己动起手来。

  “你做什麽?”正当小二的手伸进那人衣襟时,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小二吓了一跳,生怕那人以为自己是在偷客官钱,忙回身道:“是这位客官喝醉了不给酒钱──”

  他张大口立在原地,呆呆看著迎面的人。

  好漂亮!他在这小酒馆这麽长时间,就没见过这麽漂亮的人!小二看得傻了,见那漂亮公子走近再近,然後从他手里把那醉鬼抢过,略带不悦道:“多少?”

  “啊?”小二继续痴呆。

  那公子不愿与他多废话,从怀里掏出半贯钱给他:“够了吧?”

  岂止是够了。小二接过钱,:“这……太多了……”

  那公子也不理他,拉著醉鬼便走。走的远了小二才想,那公子漂亮得过分,真的是男人吗,别是声音较粗的女子吧?那醉鬼长相倒也不凡……

  他心里想了无数情海生波的情节不提。这边,公子拽著醉鬼,似是想斥责,终又没说,最後只道:“敛衣,你这又是何苦?”

  敛衣睁著眼看他,却完全不认识他似的:“你是谁?敛衣又是谁?”

  “你敬其人为云,其人踏你做泥。”那人自然是唐鹏云,他苦笑了声,却不正面回答,“敛衣,你又何必?”

  敛衣却不言语,只安静走著。走出一段距离,他忽然直直向前倒去。唐鹏云一惊,上前却已晚了一步,敛衣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唐鹏云吓得呼吸都要停了,俯身下去查看,听他微微鼾声,竟是睡得熟了。唐鹏云苦笑一声,将敛衣扶起,背到後背上。

  “其实他一直都在利用你,在耍你,敛衣,你为什麽不能挣脱呢?”唐鹏云低声道,“忘了他吧,跟我走有什麽不好?非要这麽折磨自己?”

  背後的人没有回答。

  当然,要是那麽简单,就好了。唐鹏云也明白这一点,他对背後这人,背後这人对另一人,都是由不得自己的。

  但他可没有敛衣那麽多顾忌,想要,就出手。要是晚了,让人抢去,可就不好了。



  敛衣醒来的时候,周围一切都是陌生的。他四下看去,只觉这宅子气派非常,却可以断定自己没有来过。
  昨晚……好像跑去喝酒了,没做什麽奇怪的事情,说什麽不该说的吧?看这宅子,非是常人能有的……
  “醒了?”低柔声音响起,敛衣心头却更紧张了些:“唐王爷?”
  “鹏云。”唐鹏云从门外进来,走到敛衣躺著的床边,放下手中碗,“你昨晚喝醉了,我替你付的酒钱,顺便把你带回我的王府。你还没来过吧,先把醒酒汤喝了,我带你出去逛逛。”
  敛衣微怔,接过唐鹏云递来的醒酒汤,迟疑问道:“鹏云,我昨晚有没有失态?”
  “罗丞相果然是罗丞相,就算醉了,也不会多说半句话。”唐鹏云露出一个笑来,“但是敛衣你知道,事实往往比话语来得更加真实。”
  敛衣只觉一阵晕眩,头昏得厉害。模糊中听到唐鹏云说:“皇上将有後,九天将有国母,这是举国皆庆的大事啊。偏偏有人去借酒浇愁,也不知那人是浇得什麽愁呢?”
  “我、我是想到我情场失意,所以……”
  “是啊,情场失意。按理来说,总该是心上人嫁给他人,才算的上情场失意。不过呢,我们罗相稍稍的与众不同一点点,是心上人娶了他人啊……”唐鹏云挑眉,“娶了一个又一个,现在呢连孩子都要有了,真真叫人情何……”
  “住口!”敛衣大喊一声,打断他话语,他全身颤抖,不是愤怒,是因为恐惧。
  被知道了,那点心思,被这个人知道了。如果他昭告天下……不,他不用昭告天下,他只要告诉“那个人”,就已经足够了。
  唐鹏云见他表情,眼神微微变了变,随即恢复笑容:“敛衣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完全没有理由替我想要的人表白,不是麽?”
  敛衣傻傻的:“你想要的人?”
  “是啊,我想要的人,你。”唐鹏云眼神一闪,完全不遮拦,道。
  敛衣傻住了。
  短短瞬间内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先是他的心思被揭破,接著是唐鹏云说……想要他?
  是理解错了吧?应该是说想要他投靠他们吧?
  敛衣这麽想著,唐鹏云又来了句:“我想要你,是你对那人那想法,你别故意曲解。”
  “可──你我都是男的啊!”
  说完这句话敛衣就觉不对,果然唐鹏云似笑非笑道:“皇上他也不是女的。”
  敛衣看著他,当真想看他脑中到底都是些什麽东西,想知道他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在玩笑──毕竟多年前,他被他们戏弄过无数次,包括那个晚上……
  但眼下的情况是,不管是真心还是耍弄,他都没有反对的余地。最大的把柄握在对方手里,他还能做什麽?
  “你到底想要什麽?”警惕问道,唐鹏云却拿过他手中的碗,“再不喝就凉了,你宿醉起来,头很不舒服吧?我也没打算要逼你现在就给答案,你可以好好想想再决定。”
  说完,竟是拿著碗喂他喝。敛衣从没受过这般待遇,却是有些呆了。
  喝过醒酒汤,唐鹏云拿碗出去,敛衣方才让自己平静下来,仔细思考眼下情况。
  他并不相信唐鹏云,男男的感情本就惊世骇俗,他不信唐鹏云“正巧”也有这方面的倾向。不管怎麽看,唐鹏云都是先知道了他的感情,而後借机威胁羞辱他。
  什麽“我想要你,是你对那人那想法”,他对宋筝的感情,岂是别人可以轻辱的?
  想到宋筝,心又痛了起来。即使很清楚封後生子都是必然的事情,即使明知道他身边有无数女人,甚至在议政的时候也说过皇上应及早立下太子……但真正临到眼前,还是难以忍受。不可触碰不能触碰,却要忍著他触碰其他人。一遍遍告诉自己,皇上的一生幸福一生感情,与自己,毫无关系。
  自己,只要能做他的臣子就好了。
  可眼前这局势怎麽办?
  敛衣沈思了一会儿,得出来的结论是:虚与委蛇。
  宋筝吩咐过的事情敛衣自然要招办,那麽就必须接近唐鹏云才行。而接近他,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一举两得。既能封住唐鹏云的口,又能查他是否有私人军队。自然唐鹏云此举也是在算计自己,但是自己这孑然一身,既然是一无所有,还有什麽好失去的?
  不若就应了他,豁出来就是这条命,有什麽大不了的。
  想起梁田二人,他们是心心相印,携手天涯。而自己和唐鹏云,是彼此算计各怀鬼胎。
  当真只有苦笑。





  虽说两人也算是定下了“那种”关系,不过唐鹏云并没有趁机要求什麽,只是态度上稍微亲昵了些。当日敛衣醒酒,唐鹏云留他吃了顿饭,也就让他回府去了。
  现实中的种种,并不会因为他的酒醉酒醒,甚至和人达成什麽协议,而有改变。天子将有後,龙颜大悦,封赏不断。至於两位妃子家族,更是满门荣耀。
  众多加官进爵中,秀妃之父方志中入翰林院升为翰林学士,并不是很显眼的提升。但是朝中文武嗅觉灵敏的都注意到了这条消息,有的便开始活动起来 ──毕竟众人都知道,虽然不是每个翰林学士都能成为丞相,但是丞相一定做过翰林学士。而皇上在这时候这麽册封,自然有他的目的。那目的,却是昭然若揭的。
  在百官暗中讨论罗丞相将失势之时,罗丞相正在宫内内殿,与皇上说话。
  “丞相正好借机向唐鹏云表示不满,甚至多表示一些投靠之意。”宋筝交代道,“总之丞相尽量去掉唐鹏云的疑心,以便得到信息。”
  “但是皇上……”敛衣垂首,声音有几分迟疑,“臣身为丞相,一举一动都是国之表率,若这麽做,恐怕对百官会有影响。而且身为丞相,这样的传言恐怕……会导致很多後果。”
  眼下这局势,若宋筝只是要对付唐鹏云也就罢了,万一还想顺便把敛衣扯下来,也容易得很──反正已经是“勾结”了,就算到时候他说有皇上口谕,又能济得了什麽事?
  敛衣太明白自家皇帝,因此不敢掉以轻心。他对宋筝虽是忠心耿耿,毕竟不是傻子,不想被皇帝当成卒子轻易舍弃。心中疼痛难忍,却还是提出了反对。
  宋筝却一笑:“敛衣,你不相信朕?”
  敛衣忙跪倒在地:“臣不敢。”
  “朕小时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朕也知你虽然从来不说,心底对朕怕是不以为然的……”宋筝见敛衣要辩白,一挥手,“你无需辩解,朕说这番话,不是让你自辩的。只是一朝根本,百姓、皇帝、丞相,若你与朕一直有心结,怕不是九天之福。”
  如此敛衣竟也无法开口,他只觉悲哀:明明是无事不念著他,明明是一心只为他,他却以为自己……心有异志?
  听得宋筝依然在言语:“可敛衣你可知,朕童年没多少玩伴,第一次你来宫中,朕本是以为你可以陪我玩的……结果你不停地训斥朕,朕才让你在外面站著的。没想到你那麽倔强,一直不肯道歉,而唐鹏云,他竟然把你踢进水池!”
  说到这里,宋筝的语气变得很硬,表情也不善起来:“你一定不知道,那晚你在宫中养病,朕偷偷跑去看过你。你那时候病得很厉害,朕……很後悔……”
  敛衣有些惊奇,抬头看向宋筝,心中竟不知是什麽滋味。
  若他早几日听到这话,也许就不会答应唐鹏云的要求了──敛衣虽然不敢让宋筝知道他的感情,但是也不是没想过万一宋筝对他有意,也许可以得偿所愿。只是这念头每在脑中划过都飞快消去,他虽然并不是胆小之人,在这方面却格外放不开。
  也是和宋筝的态度有关,一直以来,宋筝对敛衣都不算特别亲近。虽然表面君臣关系极洽,敛衣却知,宋筝和他的关系,也只是表面上的融洽罢了。
  像这样直接挑明的言语,是从未有过的。敛衣心下一阵激动,几乎便想表白心迹,却强行压了下去。摆出的依然是平素冷静的表情:“皇上言重了,臣一直侍读於皇上,岂会有怨怼之心?”
  宋筝只是看著他,眼中神光微闪,唇动了两下,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