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城





挥信!?br />
     
    “你打算去哪儿?” 
    “回家。” 
    “这是你回家的路吗?” 
    ……窘迫…… 
  
          骗一个进化高等的妖精果然不是明智的行为,它们了解她的内心往往比她所能看到它们的内心来的更多,况且她只是能够看见,大约知道他们的来历,而没有一眼辨别善恶的本领。 

    “和我一起走走吧。”他的眼神引导另一个方向。 
    “报歉,我不喜欢雨天。”她感觉到眼前的伞怪有着很强的控制欲,自然产生了抗拒的心理。 
    “这并不难,你收了雨伞就行。” 
    哦。她应着,动手去做,于是天空在黑色雨伞合上时放晴。唯一想到的理由不成立,她只得想着,那好吧,只是走走而已。 
    他们经过紫色矢车菊开遍的花坛,经过一间可以在户外一边看街景一边喝热巧克力的饮品屋,经过一个手工编织的藤艺篮筐店,经过好几个让花信觉得有意思的地方,但他都没有停下脚步。她有些累了,看看手表,三根指针不知在何时停止了转动。 

    “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只是走走。” 
    “我累了,我想回家。”她停下脚步,却被他一把拽住。 
    “洋娃娃不会离开雨伞。” 
    “你在说什么?谁是洋娃娃?松手,松手啊。”她挣扎着,却敌不过妖精的力量,速度越来越快,转弯,又是转弯,四处高墙和废弃的塑料工厂。他们在一条铺着煤渣的道路尽头停下,在她眼前赫然堆放着一座足有五层楼高,用废弃物品累积而成的小山。他强大的力量就来自这里,曾经被人类寄予诸多感情到最后竟可以随意的舍弃。破玩具,旧沙发,抽丝穿孔的灯罩……她的视线最后停在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上,刀刃沾满了鲜血,是它!伤害月盟的恶灵,发丝像散箭般扑天而去,泛着血光的眼色和狠毒的唇角笑意。 

    啊!疼!她的手腕被他捏出血痕。当太阳收回给人类最后的一丝光彩慰藉,他松开了她的手,黑夜和无限魔力的月亮,此刻,他是无所畏惧的,包括一条叫做乾的龙。他走向旧物山,从一只古老的箱子中拿出一个身穿白纱婚裙的洋娃娃,只是这只玩偶已经残破不堪,污浊成暗黄|色的布料和断裂的四肢,他拿着它凑近花信的视线。 

    “看见吗?人类的杰作。” 
    “这和我没有关系。”她朝后退,被一堵气流形成的墙壁阻挡住。 
    呵呵……他笑,他说:“是你乾的话,你还能活到现在吗?要知道,它可是我最心爱的洋娃娃,它是我的新娘!” 
    伞怪说着,脸上爆出青黑色的筋,手指像伞骨般凸起,似乎正在回忆着玩偶被毁坏的瞬间场面,黑伞在他的身后自动撑开,天空便降下了一场暴雨。她被浇的湿湿淋淋,竭力抑制着恐惧用手敲打那堵水墙。 

    “没有用。”他把她困在双臂之围。“我会轻而易举的杀了你,把你的灵魂困在这只洋娃娃中,让它沾上新鲜的血液,变成一个真正的、美丽的妖精!” 
    “别靠近我!走开!”她试图推开他的手。“走开!怪物!我的守护者是一条龙,如果你伤害我,它就会马上出现吃了你!” 
    “吃?好啊,你试试看。那条叫作乾的瞌睡龙对不对?” 
    “你知道……你还敢……” 
    “对!如果它活着我是不敢,可惜它现在死了,我亲眼看见一个人把它生吞活剥的吃到肚子里。所以你说现在,我敢是不敢?”他嚣张的笑着,随即举起右手,五枚指甲像钢片一样疯狂的抽长,他说:“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很痛苦,这样美丽的脸蛋我是舍不得弄坏的。” 

    她垂下双臂,喉头堵住般疼痛,关于自身的危险已经迟钝的不能顾及,充斥在她头脑里只有乾的死。“你骗我,你骗我是不是?” 
    “呵呵,你说呢?”他面部的笑意立刻换成杀机,双眼喷射而出的光芒,似乎已经看见了她腹内镶嵌着玩偶的尸体,寄予它重生的灵魂。他的手向后仰,有着瞬间撕裂的攻势。刹!寒光划过,他的指甲却不在花信的身体中,伞怪慢慢的转过头去,一把剪刀正直插在他的腰上,碎裂的声音就像扯坏了一匹油布。 

    “你背叛你的主人?!”他朝它吼。   
          而它只会本能似的喊:“活该!活该!……你活该!……活该!” 
    伞怪松开钳制花信的手,从身体里拔出剪刀,喷出稠棕色像机油一样的血液,他转过身,黑色礼服从背后裂开变大,成为飘动的诡异披风。妖精的撕杀在瞬间爆发,剪刀像一梭梭子弹般飞射而来,伞怪迅捷的躲避着,速度快的近乎消失。花信倒在泥泞的地面,藏到几个铁质的油桶后避身。她竭力在它们的争斗中寻找到剪妖,它所显现的模样是一个苍白失却血色的女子,在颈项上有极大的两个血孔,还有胸前,腹部。终于她明白它为什么会伤害月盟,又在她将被伞怪杀害时背叛主人而现身相救,这一切只是因为它本能所含有的怨气,一个曾经被偷盗的贼用剪刀杀害的女子的鬼魂寄予在一柄铁刃上盲目寻找复仇的机会,它憎恶偷盗,憎恶对女子无情杀戮的男人。 

     
    此时,伞怪已经绕到了剪妖的身后,十指的长度已变化的像十把寒光凛冽的军刀。他说去死吧。这个死字代表着万劫不复,妖精是灵魂的寄托,灵魂一但散了就成为空无。从伞怪的双手发出像电击一般的萤白光束,笼罩了剪妖全身,它痛苦的嘶鸣,但口中只是凄惨的喊着三个字,你活该。只在顷刻之间,它爆裂了,崩发出铁器磨擦的电光石火和呲呲的响声。 

    “剪妖!不………………”花信无奈的看着它消失。 
    “你不用着急,下一个就会轮到你。”伞怪的身体已经完全找不到属于绅士的优雅风度,他周身像充气般的肿起,崩紧着衣物随时都有裂开的可能,肌肉上更凸着青红色的筋,像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他愈发逼近,挥舞着十指利刃。 

     
    她往后退,她不能死在这里,谜题太多,需要她活着寻找到答案,月盟、乾还有身长六十四片龙麟的男子。她又庆幸月盟此刻不在她身边,否则所要承受的伤害又何止手上的血口而已。她战栗着闪躲,踢翻了眼前的油桶却在转眼间被他的十指碎成弯曲的铁条。 

    “去死吧!”他啸叫着,伸手向她刺去。 
     
    “正面!”一个陌生的声音,音起时,一枚银币划过伞怪的眼前,倘若它避闪的不快,几乎要被擦伤。 
    “谁?谁!”伞怪四下寻找。 
    “嘿!往哪里找呢,在上面!” 
    它和花信寻音看去,来者正站在五层楼高的旧物堆上,说话间又抛出一枚银币击打在黑色的雨伞上,擦出蓝色的光芒。伞应声而破,暴雨停了。 
    “唉……我就是不爱下雨的天气。” 
    伞怪看着毁坏的雨伞,发出悲惨的哀嚎,它凌空飞去直奔旧物堆上的陌生人。 
    “找死!” 
    “什么话!我凭白无故找什么死。”来者却灵巧的躲开了,像游鱼般从它身边闪开,飘似的飞了下来。 
    这轻邪的举动彻底激怒了伞怪,它拱起身子,旧物堆的所有东西都在蠢蠢欲动。 
    “你出不去吗?”他指着气墙,低下头问满身泥污的花信。 
    “帮帮我……” 
    “唔!让我们来看看天意吧,正面帮,反面不帮。”他把弄手中的银币,随后抛向高空又翻合在掌中,他俏皮的打开一看,说道:“喂!你真是好命,两次都让我要帮你,那好吧!就看我的了!。” 

    他说着,双手撑在无形的气墙上,整座墙开始变得柔软,眼看就要消失了。 
    “我杀了你!”伞怪吼叫着,发动所有旧物中尖锐的铁器腾空而起,变化成攻击的势态猛烈地向他们射去。他立刻竖起一只油桶替她挡在身前,一不小心被片薄刃割伤了右脸,血水滴落在雪白的衬衫领子上。 

    “可恶!这次我不用掷银币也知道答案!你就快要消失了!”他咬着牙说道,用手一抹伤口。他站起来,伸出右手的食指在空中积聚起一个蓝光白火的能量球,从四面八方集中了光束凝结越大,光芒耀目。 

    “天雷震!”他高喊着,雷球脱手而出,电击般劈入旧物堆,连同伞怪一起在强大的足以使常人致盲的电光中摧毁。片刻后,他们面前五层楼高的堆积物烟消云散,空地上,只有伞怪消失前化为的水蒸气,一片白茫茫的浓雾。那柄破了的黑雨伞在地上划着圆圈,从伞骨里射出霓虹灯般诡异的光彩,闪烁在浓雾中,像一个废弃的游乐场。即刻,它退回成最初的形像,变回一把俗艳错彩的小丑伞,正因如此滑稽的模样,它才会有无数次被人类抛弃的命运,压抑与怨恨……只是可怜它变成妖精却也自卑,化成黑色、高贵的绅士幻像,期望自己走向不可能拥有的荣光。 

     
    “解决了!真麻烦!最讨厌别人逼我!”银币少年转动右手关节,看向那把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唉……每个不甘心的灵魂都注定拥有一段可怜的心事。可惜这些辛酸偏是我同情不得的,谁叫它们早就已经,在寻找着活于世界上的存在感时迷失了自我。” 

    喂!他回头看向身后沉默许久的角落。此刻,花信正蜷在那里环抱着膝盖失声痛哭。 
    “哭什么呢?” 
    没有回答。忽然,她冲入渐散的雾气中,对着天空嘶声呐喊。 
    “乾!乾!出来啊。乾!我知道你没有死,是不是?乾,回答我啊……” 
    四周一片静寂,只有她的回声,像捏碎的粉末在空气里漂流。 
    少年咧着嘴,掷了枚银币。“活着是正面,死是背面。啊……背面。看来你的乾肯定是死了,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占卜会比我的银币更准确。” 
    她听见,但不愿相信,没有停住嘶喊,像一种精神失控的惯性,直到最后,失去悲伤的言辞,只是拖长了啊音,像要喊出所有淤积在心里的痛苦,在喉咙里挣出血气的味道。 

    “天啊!好了没?”他松开捂住耳朵的双手,对她的疯狂举动感到烦闷又心疼。她终于累了,疲倦的垂下双手,朝他的方向走来,擦身而过,花信寻找着来时的路继续走去。 

    他忙追上她,纳闷的问:“就这样走了?” 
    “我想回家。”她没有停住脚步,脸上还挂着眼泪。“谢谢你救我,可我累了,真的想回家。” 
    “真是个奇怪又冷漠的凡人!” 
    “你叫什么名字?”忽然她停下。 
    “啊?啊,怎么?” 
    “我想记住你,你救了我,或许我没有办法报答你了。但是我会记得你,会一直在心里面感激你。”她诚恳的看着少年,害得他在左思右想间手足无措。 
    “小意。小意……对,我叫小意。”他像是在现成为自己起一个名字,念了几遍好先让自己肯定。 
    “嗯。我记住了,谢谢你,小意,再见。” 
    “再……再见……”他向她挥手,目送她的背影离去,满心为自己莫名奇妙的窘迫,感到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临近清晨,花信回到属于她和月盟的屋子。开灯,换鞋,她努力用最平常的心态面对可能极度失落的结果,她说,我回来了。期望得到谁的响应,然而酸楚的心情不允许她自欺欺人,那声音轻的像枚落地针。 

    “月……”她推开他的房门,看着那张铺深蓝色被单的空床薄枕。他终于没有回来,含着微笑如常。她想这是怎么了?跌坐在地上,似乎到了一并失去的时候。他们可以不说任何理由和答案,选择离开且有着理所应当的主动。 

    她决心至少在这一刻,要强迫自己不再追究,她记得月盟曾对她如此说过,对待自己残忍的人,往往会对别人更加残酷……于是眼泪凝冻在心,没有了流淌的力量,她昏昏睡去。那儿,梦中,在竹海剑关的幽冥世界,一派湍濑血海,有个从不撒谎的人立在那儿,没有呼吸却绵藏着来去沉重的气息,像冰脆里的长眠,不敢让它醒。虚无。比苍白更空白的失魂落魄,像被活埋在不可言状的凝固里。慢慢……花信发现在她头顶的苍穹之上长出类似云彩般的结物,颗颗分明,呈鱼鳞的形状。它们往下散落,菱形,如一片四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