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





  这回韩采儿忍都不忍了,流云似的剑花挑了上去,夏笙仰身一躲,就地打个滚抽出笙,挡了下她的狠击,一声脆响。
  “我说……”
  这姑奶奶哪还有心情听他废话,连出数十招,夏笙躲的极其狼狈,哀叫连连。
  “少给我装相!”
  杨采儿更加窝火,但气急败坏,又没用暗器……还是被捉到空子,夏笙抓住她的手腕,刚想挥掌拦住,掌风却硬生生的停了。
  瞅瞅自己胸前的油手,再瞅瞅夏笙咬住嘴唇的鬼样,杨采儿蹙起眉头,一抬玉足,使劲踢了上去,怒吼:“滚!”
  夏笙直接一个流线,流之前还被扯走了包裹。
  “扑通——”
  进了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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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八蛋。”
  杨采儿抖落了那些杂七杂八,在瓶瓶罐罐里中翻找,她本是制毒高手,自会解毒,更会认药,看着了罐碧绿的晶膏,嗅了嗅,盘腿对着镜子抹了上去,脸上火辣辣的感觉顷刻没有了,风一吹,凉凉的。
  “王八蛋。”又咒骂了句,才消去心中怒气,捂着面颊揉来揉去。
  ……这家伙,落水落得也太久了吧。
  莫非是个旱鸭子?这可不太妙……杨采儿起了身,走到静寂和河边一看,粼粼黑色的河水缓慢流动,水纹分外舒缓。
  “夏笙猪!猪夏笙!”
  喊了两句,依旧没有反应。
  “喂——!”韩采儿急了,几步淌到河水里。
  清冽的水声。
  远处的湖面上忽而荡起了涟漪,她忙跑过去,果然是夏笙冒了出来,甩甩头发,湿掉的青丝贴在月白的面颊上,眸子里堆满了笑,好像在闪光一样,她看的愣了,手脚就有些慢。
  “杨小妞!快过来~看我捡到什么了?”
  夏笙挥着手。
  这回她可窜过去了,神速,美目一瞪:“你叫我什么?”
  “你看……”
  说着,就把一样东西塞给杨采儿。
  是手。
  冰凉的,死人的手。
  杨采儿微怔,但平日大胆惯了,往下一揪拖了上来。
  是一个女人的尸体,皮肤已经泡的不成样子,手臂上系着透明的银环,看不清面容,但她身上的衣服可是江湖人都认识的。
  龙宫的蓝裙。
  “她漂在水中间,既不沉底也不浮上来,真是神奇。”夏笙抹了抹脸上的水。
  “笨啊,那是因为龙宫的臂环重量精妙。”杨采儿嘲笑。
  夏笙眨眨眼,明白了,又说:“这手环……是龙宫的?”
  “对。”
  “所以,她是被龙宫自己人弄死的?”
  “应该。”
  “所以……”夏笙美的声音都抬高了:“她很可能是从龙宫中飘出来的?”
  杨采儿眨眨眼,点头,微笑。
  “喂,拖我干吗?”
  “我们顺着水找龙宫啊。”
  “这水系繁杂,怎么找?”
  “看我的。”
  “嗯?”
  “走啦。”杨采儿扔下死人,尸体慢慢浸没,约是要飘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夏笙忽然拍了她的脑袋:“我的包呢?”
  “少碰我,自己去取,岸上呢。”
  “你去,你抢走的。”
  “真烦人,你肯定是被懒死的。”
  杨采儿不情不愿地走了。
  夏笙偷看几眼,开始在水底下狂搓自己抓过尸体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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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水性不错,但这杨采儿闭水功力绝对是一等一的好,夏笙跟着她游了一宿,不管明支暗道,杨采儿都能潜下去摸索半天找到前路,倒是苦了夏笙,那小蛇怕淹出毛病来一直搁他手里握着,信子吐得呲呲作响。
  “杨小妞。”
  终于忍不住阻止她游上游下,采儿不耐烦:“干吗?”
  “他有毒么?”
  “没有。”
  “哦。”
  “就是咬了你就得睡上三天三夜,无药可治。”
  “……”
  “轩儿,乖噢~”杨采儿湿淋淋的手使劲揪了揪小蛇的头和尾巴,又进入水底。
  夏笙再低头看,完了,吓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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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头蒙蒙的亮了,天边的云朵染着初升的绚烂颜色,层层叠叠,光芒从缝隙中柔和的撒了除来,一点一点变得强烈而璀璨。
  杨采儿露出了头,夜晚水冷,冻得脸色有些发青。
  “你下去往西南游上一会,见到条人工暗渠,那里应该就是。”
  “你不去?”
  她摇摇头:“我去龙宫干吗,到是你,呆子一个,自己小心。”
  “那……”夏笙撩开挡眼的湿发:“我以后去哪里找你。”
  “一时半会我不出武昌,有缘再会吧。”
  夏笙点点头。
  “冷死了,我可要进城找个客栈睡一觉,祝你被那群疯女人剁成肉酱。”
  她笑嘻嘻的,眼睛弯的像个狐狸,说完就转身向岸上游去。
  紫色的影子越来越远,夏笙上上下下的浮动着,突然大喊:“杨小妞,谢谢你~!”
  杨采儿没回头,发出一个极大声极不屑的字眼。
  “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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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深吸了口气,夏笙闭住嘴,潜入水底。
  水清澈,漂着一些藻类和水草。
  他睁开眼睛,朦胧间果然看到了那个巨石造就的渠道,渠口宽大,夏笙迅速游了进去,因为不知有多远,所以时间即为生命。
  但出乎意料,三十丈左右,就见了头。
  腿一蹬,麻利的游向前方。
  温度渐渐低了下去,夏笙开始上浮,越上便越冷,身上有些颤抖。
  见了光,他更用力,也更吃力。
  水面以下,几乎是可以结冰的温度。
  终于到了,迎头一上。
  “噗——”他大吐一口水,喘息不止。
  许久,才回过精神,看清四周的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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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睡莲,大朵大朵蓝色的水芹花,天刚亮,还闭合着叶子,依旧是胜景。
  远处,巍峨的白色宫殿烟水朦胧。
  夏笙扒住身边圆形的一片浮桥,爬了上去,忍不住张大了眼睛。
  龙宫,果然是龙宫,水中宫殿,神仙处所。
  浮桥飘飘荡荡向远处伸延,远处,是至圣至美的建筑,分散而优美,全部被成海的蓝色睡莲包围,还是寒气飘渺,静而高雅。
  “天啊……这,这游大婶,可,可真富裕。”
  他感叹,咂咂嘴。
  玉宇再美,那是几万人的地方。
  龙宫更美,谁都知道,这是游倾城一个人的城市,一个人的牢笼。
  她十几年未曾现身,人们都说,倾城剑,老了,废了,甚至死了。
  但现在,如斯美景,暗透着不可忽略的威信与地位,任谁看了,还敢怀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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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半愣半神游,飒飒风声把他拉回了现实。
  寻声。
  一抹红云,飘然而至。
  还是深渊的眼,平淡的脸,曼陀罗华妖艳绽着,青丝及地,沾入水中。
  “你倒是很能折腾,如何跑到这里来的。”
  赫连雩羽冷冰冰的打量着这个浑身湿透的少年,似乎变了一些,又似乎还是一个脆玉似的人。
  “你们死人冲下去,傻瓜看不见。”
  “哼,不知道跑到水中间的人是不是傻瓜。”
  夏笙也没好脸色,立在那不动。
  “我听人说还不信,没想到跑进来的竟是你,庆幸不是童使在这吧,不然你只能游着进来,漂着出去。”赫连雩羽道:“我不告诉宫主,你快离开。”
  “不行,我是来找东西的。”
  “什么?”
  “我爹的剑匣。”
  深邃的眸子瞅瞅他:“我们是在找,但它不在龙宫。”
  夏笙不信:“不是你们还能是谁,那女人功夫厉害,一定是龙宫。”
  “笑话,厉害的女人多了,现在风头最盛的厉害女人是季蓝,难道她也是龙宫生出来的?”
  “真的?”
  “我从不撒谎。”
  曼陀罗红的愈发滴血的艳丽。
  夏笙侧过头,望着蓝色的睡莲,又扭过来看看她。
  “好吧,我信你。”
  赫连眯着眼笑笑,没什么暖意。
  夏笙俯视着她,忽然觉得她很小,很小,张口就说:“你太瘦了。”又觉得不妥,画蛇添足:“吃胖点,等我练好功夫,自然找你来算账。”
  赫连雩羽毫不在意,冷淡的回答:“好。”
  忽而又变了脸色,猛地推他:“快走。”
  还没反应过来,夏笙就又落到刺骨的水里,知她脸色不对,也没敢露出头来,转了两圈,顺着水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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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的冷,不是冷到你疼,而是冷到你木。
  木的毫无感觉,就不再知道冷,也不再知道暖,或许更不知道自己还活着。
  她深深的吐纳,呼出缕缕白雾。
  手,臂,肩,都已经冻的发紫。
  以下,就没在木桶的寒冰里,看不见了。
  这是一个暗而优雅的房间,所以显得神秘,燃着淡淡的檀香。
  同样暗而优雅的女人,倚在塌上,手支着头,闭上目,没有半点生命,却给人恐怖至极的压迫感,不然,你会以为她是个死人。
  赫连雩羽在桶里已经三个时辰了,女人终于动了动睫毛,但没睁眼。
  “冷吗?”
  毫无情绪的两个字。
  “不冷。”
  “冷吗?”
  更倔强的回答:“不冷。”
  女人忽而露出暗至尽头的双目,手一抬,桶里的冰急速冻结,发出可怕的凌乱的声音。
  赫连脸上再无任何反应,她刹那昏死过去,嘴,由无色,至青紫。
  头垂在一旁,长发硬邦邦的,成了一种无法改变的形状,散在一旁。
  女人收了气,揉揉眉头,抬高了声音:“右使知情不报,丈责三十,擅自作了主张,丈责六十,对本宫不诚实,丈责一百。”
  纱帘外的宫女抱剑应到:“是。”
  “现在就罚。”
  蓝色的水袖僵了一僵,又应:“是!”

  9

  “冷吗?”
  毫无情绪的两个字。
  “不冷。”
  “冷吗?”
  更倔强的回答:“不冷。”
  女人忽而露出暗至尽头的双目,手一抬,桶里的冰急速冻结,发出可怕的凌乱的声音。
  赫连脸上再无任何反应,她刹那昏死过去,嘴,有物色,至青紫。
  头垂在一旁,长发硬邦邦的,成了一种无法改变的形状,散在一旁。
  女人收了气,揉揉眉头,抬高了声音:“右使知情不报,丈责十,擅自作了主张,丈责六十,对本宫不诚实,丈责一百。”
  纱帘外的宫女抱剑应到:“是。”
  “现在就罚。”
  蓝色的水袖僵了一僵,又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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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昌,地跨长江,依山傍水。
  三国时即为要阵,到如今,随着造船日盛,龙宫落址,更加繁华。
  不似秦城的散漫悠闲,也不像玉宇明朗干净。
  它有一种厚重的硬骨,和无数复杂的枝枝叶叶。
  夏笙进了城,东摇西晃,走走看看,倒是有些想念秦淮河水,画舫游船。
  转而又觉得自己小请小调,买了身干净衣服换上,就随着别的江湖壮汉,迈进一家酒楼,吆喝了四两牛肉,半斤烧干。
  吃得起了兴致,又无人可以聊天,就分外注意起了旁人的谈话。
  “听说莫城主……”
  “你可真是孤陋寡闻,这是多早的事儿了。”
  “那玉宇城不是莫青风当了家。”
  “那是自然,要说这莫青风命真是好,家大业大,最近还有了个娇滴滴的未婚妻。”
  “你们这两个井底之蛙,那不是未婚妻,是他表妹。”
  “是吗?哎,总之是富贵命。”
  “那倒是,不说远的没边得了,你们知道吗?昨日城里死了不少大夫。
  “恩?自来只有死病人的,哪能死大夫?”
  “这是我倒是有所耳闻,那些大夫都死状安详,看起来无疾而终,但凑在一起,着实恐怖……”
  “嘿,我猜呀……”
  一个男人压低了声音,另外两个凑了过去。
  夏笙想听,耳朵都快竖成兔子了,迷迷糊糊往嘴里放了块肉,结果是空筷子。
  正过头。
  杨小妞还是全紫,凤眼笑眯眯,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动来动去。
  “你来啦?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夏笙一乐。
  她忙着嚼肉,食指点点脑子。
  “吹吧。”夏笙哼哼。
  杨采儿喝了口茶水,才说出话来:“你倒是很快,两天就晃过了来了,我还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