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
美玉似的面容,仰头看着自己,愣愣的,精致而纯净。
季蓝看着他,模糊的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一个少年仰着头和自己相遇,只是他的心太大,太满,太杂。
如今,她已长大,他也不再涉世未深。
那些好的,坏的,幸福的,和苦痛的,忽而潮水似的涌上。
想起自己被他从武昌城楼上打下受了伤,满身是血的被爹带回家中,任是谁都拦不住,抽刀砍碎了不周地的所有白色蜀葵,那些素的,绿的,纷纷扬扬落得漫天漫地。
她吐了口鲜血,染红了纯然无暇的花的尸骸,倒地大哭,嚎啕大哭,声音变得撕裂而难听,几乎盖过了天边的龙鸣,传来无止无休的回响。
蜀葵的碎片逐渐被风星星点点的带走。
爹说,这种花,本就不适合成片连海的种植。
它们的意思,是梦。
那梦曾经在某一晚热烈盛开,而后消失无形。
季蓝告诉自己,从今以后,不哭,不回忆,不要可怜兮兮的纠缠。
妖艳的脸贴在泥土上,沾了湿的泪,红的血。
好似就要这么湮灭了不再回来。
流水何太急,何太急。
【完】
15
绮罗早熟,但毕竟是十五六的女孩子,哪受的了他几番温柔逗弄。
分开时,脸微微的红,只会喘息,而不敢动弹。
莫青风擦掉她还挂着的泪痕,语气宠溺而坚定:“她只是我混乱的过去,你才是我的现在,和我的将来。”
绮罗又哭出来。
莫青风继续惹她:“你才是我的一生,一世,一人。”
委屈的抱住眼前这个伟岸的男子,把脸贴在他的胸前蹭了又蹭,似乎要溶在一起才甘心。
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心仪对象的誓言,与谎言。
那些真真假假,当事的,其实并不在意。
许多年之后,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最珍贵的回忆与执念。
践行的,完美。
失信的,遗憾。
而它们,都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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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阳高照,金桂飘香。
秦城四季绝色,但这样的天气分外怡人,大街上自然熙熙攘攘,出来闲逛购物的比往日更加多了起来。
月杅坊的琴,素云斋的画,佘记笔墨,晶照绵糖。
到处都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吆喝,交谈,欢笑,在耳边融成一种极为快乐的声音,引着你过去,奇货珍宝,看了便流连忘返。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心情不错,比如这个穿着白衣蓝靴,东瞅西看,精致如瓷器的翩翩少年,他张着星耀的黑目,越逛小眉头越紧,最后简直是愁容满面而且怨声载道,受了天大的罪一样。
杨采儿吃着橘子跟了他好半天,实在忍不住,窜了几步使劲拍了下肩膀。
“谁?!”夏笙一个激灵,回头见是这个古灵精怪,才松了口气,还以为季云依旧怀恨在心又不打算放过他。
“紧张什么,你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夏笙故意警惕的四下瞅瞅,才向杨采儿勾动手指。
女人的好奇心都重,杨采儿一个没忍住,踮起脚伸过脑袋。
谁知夏笙猛然俯下身朝着她耳边大喊一声:“不告诉你!”
转瞬,就挨了一脚。
杨采儿捂着嗡嗡的耳朵,收回腿瞪他:“你要死吗?”
夏笙拍拍衣服,乐的眉眼弯弯:“我就不告诉你~”
“爱说不说,谁稀罕。”杨采儿伸手把橘子皮朝他砸去,头上的小蛇为之一颤。
夏笙扭头躲开,忽然想起什么,热情起来:“杨小妞,我正找你呢。”
杨采儿分外不信任的瞟瞟他:“什么事儿?”
“我想问你……”
“恩?”
“我想问你穆子夜住在哪里。”夏笙憋了一口气,速度奇快的说了出来。
紫裙小姑娘恍然大悟的拖着声音哦了声,没有下文。
“你也不知道啊,”夏笙挠挠头,又耷拉下小脸:“算了,算了,我自己去问吧。”
杨采儿差点气结,指着他:“你傻啊。”明显拿把没找着好对象,又怕这小子真到处问她主人的事儿,只好甩甩手:“我告诉你,你自己知道就好了,不要乱讲,不然会害死我你知道吗?”
夏笙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杨采儿这才揪住他的衣领小声嘀嘀咕咕起来,夏笙听的连连称奇:“他住在老鼠洞里吗?”
“……你,这叫障眼法你懂个什么!”小毒仙狠狠给了他一记眼刀。
“都拿山啊树啊的障眼,没听说过……”
“行了,打住,憋着别讲。”杨采儿擦了把冷汗。
夏笙撇撇嘴,道:“知道了,我走了,你慢慢玩。”
“诶?”杨采儿一愣。
“有事再会。”夏笙往前迈了好几步,又回头,一本正经的:“别跟踪本少侠,小心刀剑无眼遭到不测。”
杨采儿哭笑不得站在原地,从袋子里又摸出个橘子开包,嘴里嘟囔:“真不知道没有我谁会遭到不测,满世界照看你我容易吗我,这个傻子。”
夏笙绕到了下午,才看好一家店溜达进去,掌柜见来了个小公子样的贵客,忙迎上来:“不知客官需要点什么?”
“我要买玉。”夏笙道。
“啊?我们这不卖玉啊。”掌柜莫名其妙。
“叫玉媛坊不卖玉卖什么?”夏笙也莫名其妙。
“这玉媛是美女之意,我们卖的是女子的金银首饰。”
夏笙愣,他除了吃住几乎没自己买过东西,平日又不爱看书,哪懂得那些乱七八糟,知道错了倒也有些不好意思,抬起腿想往外走。
入网之鱼哪能让它跑掉,掌柜花蝴蝶似的挡住夏笙:“不知公子要玉做些什么。”
夏笙大言不惭:“送我老婆。”
这就好糊弄了,掌柜乐的俩眼睛堆到一块儿:“哎呀,这您可是来对地方了,这年头人人都送玉送翡翠,好无心意,令爱一定不喜欢。”
“真的吗?”夏笙对这种事儿更是一概不知。
“这我能胡说吗,您不如看看我这的首饰,肯定有……”
夏笙大手一挡:“不行!”这女人的东西穆子夜哪能要,不把他踢走才怪。
掌柜久经沙场,根本是自说自话的拿出一个硕大的盒子,打开来大肆介绍:“公子快来看看我们玉媛斋新近制作的项链,诶,您看这个,小巧精致,最适合……”
满眼闪闪亮的银色,夏笙一下子瞧的神游,最后定在一个很长很长的细链上,上面整齐的坠着大小不一的木槿花形状的吊坠,好看的不得了。
“这个好玩。”夏笙一把抓起来。
“公子好眼力,这个……”
没等他自夸,夏笙又打断:“多少钱。”
掌柜多少年也没遇上这种主,五个指头颤抖一伸。
明亮的眼珠转了转,又想想穆子夜优美白皙的脖颈,夏笙拿着钱袋哗啦一倒:“给你,多了我也没有。”
五十两整碎不一的银子璀璨得要死,掌柜一扫收入柜台,拿个小木盒把项链装上,笑得老树开花:“您走好。”
照莫大哥教的,买好礼物就应该去做客了,夏笙仔细回想杨采儿的描述,兴冲冲的直奔目标。
荇元街东路口上一里,三颗桂花往左第六条岔路,见了篱笆强就朝右拐……
几近傍晚,夏笙才见到了传说中的白墙绿瓦。
好几户人家连在一起,看似七家其实还有个无门小院在中间,他蹭蹭蹭上了香樟树,东跳西跳最后往五尺外那没盏灯的墙内使劲一蹦。
扑通——
准准的掉进了水池。
“杨,噗——”夏笙吐了口水,呛着骂:“杨采儿你个臭丫头!”
忍着笑意的清凉声音从头上响起:“爱妻,这么有精神,病好了?”
夏笙立马老实,目光顺着月白长袍隐约露出的干净白靴渐渐往上,穆子夜翘着嘴角,俊雅的脸庞在朦胧的夕阳微光下如梦如幻。
是个雅致到无声的地方,粼粼的净池,飘着几抹淡绿浮萍,池中小亭,亭边水榭,圆柱支着竹制凉台直接生在水上,泛着融融金光的白纱被风拂起,露出几分屋内的精致华丽,池边的小块陆地,生着灿烂的花树,绚烂的柔瓣如雪花簌簌飞落。
他这样的人,就该住这样的地方吧?
很美丽,很特别,和别的地方都不一样。
还没等他反应,穆子夜就蹲下轻巧的把少年从水里抱了出来,清水流满了石阶。
夏笙脱开他的手,紧张的后退两步:“我没,没事。”说完,就脆脆的打了个喷嚏。
穆子夜微愣,也不管夏笙涨红了脸,二话不说连拖带抱的就把他弄进了房里。
“去准备热水,再找身干净衣服。”
边吩咐着房里表情淡漠的丫鬟,边把夏笙放在锦被书籍随意堆放却干净馨香的塌上,穆子夜转身四下找了找,又说:“拿块棉巾过来。”
夏笙水嗒嗒的往床下跑,怎么看穆子夜今天都像是有点乱套。
“坐回去。”
“都湿了。”
穆子夜眨了下长长的睫毛,修长的身子又过来,按住夏笙就开始解他的衣服。
“干吗?”夏笙顿时满脸通红,蛮力使出来,推了他一把。
“当然是……”穆子夜似是转念一笑,把夏笙笑的更像个熟透的苹果,小韩心下感叹,我老婆这么漂亮,以后可是怎么办才好,想着想着,自己也乐出来。
穆子夜反倒不解,秋水盈眸安静的看着他。
夏笙一不做二不休,解下腰间的盒子献宝似的递到他眼前,心上惴惴不安,琢磨着今生第一次送礼失败了可是怎么办,嘴里只好咕咕的:“送给你,不是太好,不过我觉得送你挺好的。”
话说完了才觉得有点不对,没敢看穆子夜表情,自己脸就先垮了一半。
穆子夜在秦城待了不少日子,瞧见那盒子上配着雕花的篆刻玉媛坊三个字,心里顿时一晃,这傻孩子,不会径直把自己当成女人了吧?简直有些哭笑不得,拉住夏笙的手就按在自己胸前。
“我知道,我知道。”夏笙被他结识的肌理烫到一样,抽回胳膊:“我就是……”
基本不会表达,悻悻的收回了盒子:“算了,我给绮罗回去。”
瞧见他老大不高兴的样子,穆子夜忽而就软了俊挺的眉眼,把盒子从夏笙那拽过来,打开拿出一看。
朵朵木槿花在银光中绽开颜容,美丽的手指动了动,它们就跟着晃来晃去。
“很漂亮。”他说。
夏笙抬起眼。
穆子夜又道:“我很喜欢。”
夏笙顿时就乐的跟什么似的,少年的精致五官在刚燃起的烛火中完全舒展,熠熠生辉。
“真可爱。”穆子夜前倾着身子,轻轻一啄,让夏笙的脸庞随着温柔的亲吻渐渐变得烫人。
丫鬟非常不是时候的小步进来:“主人,准备妥当,韩公子可以沐浴更衣了。”
夏笙一动跳下了床,不太好意思的往前走了几步:“我自己去,自己去就行。”
穆子夜有些扫兴的挑挑眉毛,哪知道夏笙突然回身,蹦过来对着自己就是笨拙的一亲,亲完拔腿就跑出了房。
他有些怔住的坐在微微湿掉的床上,摸摸嘴唇,对着空气愣了会,又摸了摸嘴唇,转而露出了让人不知所以然的绝世笑容。
囫囵吞枣洗了个身子,夏笙对自己擅自决定的老婆又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果然漂亮的人对外表都特别细致,不光竹筐里放了好些五颜六色的精油浴盐,就连池子里的水都飘散着挥之不去的淡淡花香,哪像自己,几十年如一日,舀瓢凉水一冲,绝对的大老爷们做派。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他穿的衣服都那么大,自己穿上要绾两圈袖子还得小心别被绊倒,这简直是天道不公!
夏笙套上穆子夜的衣服对着铜镜纠结了好半天,直到几乎要被浴室蒸汽弄的要晕倒,才咬着牙开门出去。
果然,守在外面的丫鬟看了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道:“主人请公子去进餐。”
“哦,我自己去,你不要跟着我。”夏笙左顾右盼的问:“在哪?”
“在……在您摔进来的地方。”
她装的很正经,但明显跟杨采儿有异曲同工之妙,夏笙愤然瞅了一眼,起身就往前方的水榭越去。
穆子夜住的地方尽是零零散散的漂亮小屋,连个过道都没有,到处是浮萍水木,落英缤纷,看来那些不谙轻功之人,只能选择游着来回。
过了三四个竹房,眺望到穆子夜的白色身影悠然坐在池前的软榻里,夏笙屁颠颠的惊鸿浮影翩然而下,他似乎一惊,手里杯中的酒液微微晃动。
分明的眸子看向还带着水汽的少年,对着夏笙热得粉润的脸庞温柔一弯:“爱妻穿什么都很好看。”
夏笙顿时脸红脖子粗:“我,我才不是你爱妻,你是我老婆!”
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