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
穆子夜干脆抱起他来,看着很瘦却那么大力气,笑道:“好,我们回家。”
月光如水,如你我,如流动的岁月。
寂静的小街,子夜抱着夏笙一步一步走过,像是在守护最珍贵的宝物,眼神深情而温柔。
那光辉,给他们拉下了修长的月影。
夏笙扶在他的肩头,几近贪婪的闻着他的味道,淡淡馨香萦回,温暖的怀抱平稳而安恬,他竟然真的睡了过去,静静地收起了自己七上八下的心。
夜深,月上中天,雕花的木窗微微开着,秋风习习,带起纱帘水痕阵阵。
夏笙呆呆的望着不停轻响的风铃,明澈的眼睛里溢起了愁绪。
许久,烦闷的翻了个身,正巧对上他美丽的脸庞,原来,穆子夜根本没睡,一直静静的盯着自己,一缕青丝滑进滑亮的丝绸睡袍,弯得分外柔顺。
“你听到了,是么。”
他的唇是薄而弧线流畅的,说起话来微露洁齿很好看很好看。
夏笙瞅了瞅,没吭声。
穆子夜扶上他的脸,用食指点了点:“你想什么我总是能知道的。”
“那个女人是谁。”夏笙眼神满是怀疑。
穆子夜平躺过去,闭上眼睛:“她以为她是天下第一。”
夏笙吃惊的坐了起来:“游倾城?”
穆子夜没回答。
夏笙又问,问了个他自己根本不愿意说出口的问题:“我爹……是不是因为你,才被游倾城发现,是不是没有你,他就不会死?”
穆子夜头疼欲裂,却连眉头都不皱,一脸的平静,高挺鼻梁投下了优美的阴影,他轻轻的说:“是,她知道他在貘寨,却破不了那五行花阵,而我能。”
少年的脸黯淡了下去。
修长的大手握上了稍小的手,触觉温暖,暖的夏笙眼眶有点发酸:“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做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为什么要害死我爹……”
往事,今势,纷纷扰扰的碎片在穆子夜心里百般纠缠,那些都是最肮脏最沉重的噩梦,他自己尚不愿承受,又如何告诉夏笙,如何去告诉他生命里最纯洁的存在,夏笙受了一点伤自己都难过得要死,若是背负起那些沉的压到人说不出话来的过去,自己岂不是要艰难上千倍万倍。
沉默了许久,穆子夜只语气稀疏的说:“他不是你爹。”
“是!”夏笙倔强的皱起眉头:“我爹不要我了,是韩惊鸿把我养大的,他就是我爹。”
“他不是。”穆子夜意外的和这个孩子坚持起来。
夏笙抽回了手。
穆子夜一空,语气又变软了,睁开眼眸:“你爹不是不要你,他有苦衷。”
“那你说,谁是我爹?”夏笙调子有点抖。
穆子夜又陷入沉默。
夏笙胃里翻滚的有些恶心,深吸一口气,孤孤单单的坐在那里。
他不想子夜说实话,他不想子夜承认韩惊鸿的事情,但他更不想子夜遮遮掩掩对自己像对别人一样所有保留。
穆子夜收回目光,转身背对着他,锦被划过一道绵长的痕迹。
他微微起伏的平稳,像是睡了过去。
夏笙两只手使劲互相握着,小声嘟囔:“我要回去,我要一个人想一想。”
穆子夜声音波澜不惊:“随你。”
少年一下子就站起来,瞪着一动不动的男人,突然转身踹开窗户,飞身出去。
风一下子全部灌入小屋,夹杂着最后一点白色落花。
凄绝的落了一床一桌一地,七零八落的像是溅起的眼泪。
穆子夜修长的手握紧了被子,骨节森白。
他的眼睫半闪半落,无法平静。
只是一声不出。
他难过的时候,从来不出声音。
深夜的秦城郊外宁静至极,秋天的树颜色更深了几曾。
凉风浮云,一轮清月。
夏笙狂奔而至,踏过无数枝丫,累倒在大树层叠的叶子里,靠着凹凸不平的木干急促喘息,随发湿湿的粘到脸庞,黑白分明的妖娆。
离开绮罗本衣让他痛苦万分,又无意听到了那番话,隐隐约约的事实如此残忍。
穆子夜给他的绚烂迷醉忽而被某种飘浮不定的怀疑所取代,他能那么运筹帷幄,自己是不是也只算一步棋子,不然,有哪个正常男人会不喜欢漂亮姑娘呢,从前,夏笙从未想过,而现在想起,担忧而害怕。
他有些委屈的咬紧嘴唇,低下了头。
被惊起的鸟雀们又轻声咕咕,进入梦乡。
回去,回哪里去,自己早就没有了家,没有了属于他的屋子,床铺,半骗半勒索的满柜小玩意儿,没有爹吹胡子瞪眼的生气,现在连绮罗都嫌弃他,和别人在一起活得高高兴兴。
夏笙想起出貘村时和绮罗手拉手,发誓永不相离。
悔意顷刻涌了上来。
但要他保证不再见穆子夜,现在不能,恐怕很久以后也不能。
爹说要一心一意,生生世世,不可见异思迁,遇难而退。
夏笙就是如此性格,即使把头撞破,也不肯改变主意,更别说是感情。
呼吸渐渐平稳,他两眼无神的抬了口气,不知何去何从。
“小姑娘,跑得很快嘛。”忽而的媚笑和身形掠来,惊得夏笙不敢乱动,他自然认得那狂放惑人的声音;透过层叠的树叶一看,果是季蓝。
她一袭黑色夜行劲装;长发梳成马尾;弯刀在月色下闪耀着冰冷的光芒。
夏笙看着吃了一惊。
支剑站在她面前的,却是红衣飘飘面容惨淡的赫连雩羽。
雩羽趔趄了一下,扬起头,曼陀罗日复一日的似血而妖。
“你若打败了我,我自然没话说,但这等下三滥的手段你也使得出来,真是可笑,就算你今日杀了我,我也是不服的。”
季蓝闻言笑得更为邪肆:“小姑娘,以为我是要与你切磋武艺吗?哈哈,江湖如此,还谈什么道义?”
雩羽皱着眉头,呼吸紊乱,眼睛越发深暗起来。
“游倾城老奸巨猾,怎么搞出你这么个手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念在年幼,只要交出经书,今日就让你活着回去。”季蓝细挑的身子向前一晃,叉着腰,另一只手轻耍着弯刀挥来挥去。
赫连雩羽不屑的看他一眼:“我是不会背叛宫主的,你也不要像井底之蛙般瞧不起人。”
季蓝似乎觉得十分好笑,呵呵的媚眼弯弯:“没有不上勾的鱼,只看诱饵够不够美味,更没有长青不倒的神话,江山代有才人出,老了,就是老了。”
“你没有看过她的剑。”
“但我看过你的,赫连雩羽,不要否认你那糟糕透顶的剑法就是‘不如不遇’,不时游倾城名不副实,就是你太过愚钝,不说名号,是怕被人笑话去吗?”
赫连的手握紧了剑柄:“要杀要剐随你开心,废话少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季蓝忽而收起表情纵身杀了过去,十三冬至,步步惊心。
夏笙大气都不敢出;只见季蓝明显动了杀心;刀刃如破竹;擦过一片片飞雪似的明银光痕;赫连乱步退却;脸上没有半点惊慌;手却抖的厉害;全然没有往日凌厉身手;仅过了几招就显露败迹。
白得毫无生气的脸庞,露出不甘的绝望,转而又被红莲似的水袖挡去。
紧张的握紧了手,夏笙瞪大眼睛看着,心里竟然泛起了说不出的焦急,眼看季蓝就要伤了赫连,一慌神,竟然脱口而出:“住手!”
刀剑鸣响被少年脆而清澈的声音打断了,季蓝妖眼向上微瞥,赫连趁机离了好远,喘息更加凌乱而吃力,把剑插入地下几寸,才支起身子不倒。
夏笙暗自叫苦不迭,又不想做缩头乌龟,只得轻盈下树。
雩羽有些惊愕,蓦然间想起大半年前也是明晃晃的月夜,风过无痕,他如画中仙谪,衣袂飘然而下。
只是今日,长高了几分,又好看了几分,只穿着松松垮垮的丝质睡袍,露出的雪色脖颈和锁骨上泛着深深浅浅的情欲痕迹,看的她不禁脸上一热,别过头去。
“呦~”季蓝见是小韩,警惕顿时松了不少,全是调笑的口吻:“小公子今天风情万种,你的情哥哥怎么会舍得这么个花雕玉琢的人儿大半夜的在这荒郊野外胡闹呢?”
她眼神毒得很,不知为何一眼就看穿夏笙,说得他面色红一阵白一阵,挑起眉毛提着声音:“你胡说霸道些什么东西。”
季蓝眼神有些复杂,尽一晃又变得玩世不恭:“我说你可比那巫山沧海阁的小倌们不知好看了多少,让奴家格外的喜欢,怎么样?要不要和姐姐走,包你锦衣玉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二小姐逗他逗的开心,却把夏笙真的气到了,季蓝话语一转:“我不想惹了你,这是我和龙宫的事,韩公子还是走吧。”
“我不,除非你让赫连雩羽也走。”
赫连闻言一愣,单薄的脸在夜里流淌着凉凉的寂寞。
季蓝哈哈大笑:“真是小瞧了你,怎么,今天想打抱不平?还是舍不得这丫头。”
夏笙大骂:“去死吧你!”说着就迎身打了起来。
季蓝让了几下,见他是真心要救赫连,着急要夺了那神秘心经,又加上本就性格狂放,一下子不顾忌讳,使出真功夫。
她多年浴血江湖,心狠手辣,岂是夏笙应付的了。
赫连还没从惊愕中回神,墨色深深的眸子忽而扩大。
弯刀狠狠砍入夏笙肩膀,横起一脚,震得他立即摔了出去,血飞溅入黑暗。
季蓝邪狞一笑,迈了两步,夏笙衣襟里却忽然飞出和中秋夜一模一样的金色小虫,闪电般的刺到了季蓝的皮肤。
她莫名其妙,再提气,却胸闷的厉害,力衰的感觉飞速扩散至全身。
想起哥哥前些日子回去足足疼了三天三夜痛不欲生,季蓝动动嘴角,没说话。
雩羽终于回了点内劲上前一步,季蓝聪明,果断的逃到黑暗里,黑色身影一闪便融了进去。
夏笙目瞪口呆,看着那金色如萤火的虫子晃悠几圈,静悄悄的落了地,熄灭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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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还没从惊愕中回神,墨色深深的眸子忽而扩大。
弯刀狠狠砍入夏笙肩膀,震得他狠狠摔了出去,血飞溅入黑暗。
季蓝邪狞一笑,迈了两步,夏笙衣襟里却忽然飞出和中秋夜一模一样的金色小虫,闪电般的刺到了季蓝的皮肤。
她莫名其妙,再提气,却胸闷的厉害,力衰的感觉飞速扩散至全身。
想起哥哥前些日子回去足足疼了三天三夜痛不欲生,季蓝动动嘴角,没说话。
雩羽终于回了点内劲上前一步,季蓝聪明,果断的逃到黑暗里,黑色身影一闪便融了进去。
夏笙目瞪口呆,看着那金色如萤火的虫子晃悠几圈,静悄悄的落了地,熄灭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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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乱之后疼痛才忽然来至,他用手捂住伤口,但湿乎乎的血液还是把银袍晕了大片,像极了赫连眼下的曼陀罗,红的刺目,夏笙咬紧牙关,只觉得半边身子又冷又湿,几乎要冻伤了一样的苦不能言。
赫连提着剑,咳了几声,刚才强制自己运气,现在眼前是黑一块白一块的斑驳。
她道:“那刀里有寒毒,你千万不要运功,不然症状发的更快。”
夏笙说不出话,抬手封住肩周大|穴,支着身子在地上紧皱眉头。
“一天之内若是找不到季蓝要解药,寒毒流通心脉,就是神仙也难救了。”
雩羽深深吐纳,想让自己尽快平静,夏笙爬起晃了几步,靠着树坐了下来,强忍着几乎让人昏厥的疼痛不出声音,夜色林荫却是越看越模糊。
赫连深渊似的眸子看着他:“为什么救我?我可不保证自己救的了你。”
“你……放过我……我自然要……”夏笙脸上人色一点点退尽,苍白的嘴唇抖得厉害,赫连忙从腰间锦盒里拿出颗蓝色药丸,蹲到夏笙面前一如既往的冷静:“吃了。”
夏笙没有半丝力气,全部的神经都跑到了肩上那深而骇人的刀口上,恨不得自己马上死过去,也不用受这冰刺似的煎熬。
“你忍一忍,我调整好了,去帮你夺解药。”雩羽犹豫片刻,第一次触到异性的身子,觉得异常奇怪,不似想象中那般粗糙,只是肌肤细致有力,像是碰上无暇美玉。
她挑起夏笙的下巴,强迫他咽下龙宫秘制丹药,却不知这药性过于寒凉,龙宫女子长期修炼至阴内功,不觉不察,而夏笙年轻气盛,又加寒毒侵身,服下它去一时可好,但药性流遍全身,最终不过雪上加霜。
雩羽见夏笙呼吸稍缓,便放平了心,立即在一旁打坐,试图把无生山下的软骨之药逼出体外,她平日不是多话之人,今天却有些歪打正着:“不如带你去找莫青风,你姐与他关系匪浅,自然肯去救你。”
夏笙疼痛渐解,听后心里隐隐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