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 天下谁敌 边关卷 by 霍青桐]





系牡醒挥懈赏福?br />       吐干净也许就好了,〃匡当〃一声,剑掉在了地上,他伏下身子去抠自己的喉咙,或者,干脆醉了就好了,就什么都可以忘记了。
      一角青色的袍裾突然出现在他视线里。
      千山鸟飞绝的的关外寒夜,连月光都是那么冰冷苍凉,这抹泛着月光白的淡青,却有着与世相遗的温润。
      韩老四摇晃着抬起头。
      他当然认得他。
      这引弓的书生,卓绝的将领,青衣,怒马,于如血残阳下,指剑向天,纵马轻啸。
      〃将。。。。。。将军。。。。。。〃韩老四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他。
      顾惜朝负手而立,淡淡看了眼脸色苍白的他:〃第一次杀人么?〃
      〃是。。。。。。〃韩老四忽然觉得有些心虚。
      〃杀了几个?〃
      韩老四捶了捶脑袋:〃两不,三个。。。。。。要不就是四个,最后捅的那大胡子不知道死没死。。。。。。〃
      〃恩,〃顾惜朝点了点头,〃第一次,都是这样,习惯就好了。〃
      〃要杀到什么时候算完?〃韩老四忽然道。
      定定地注视着他,顾惜朝缓缓道:〃杀到你自己已不想再活下去的那天。〃
      韩老四暗暗握紧了拳头,低下了头:〃将军,人命是不是很轻贱?死是不是很容易?〃
      生死?轻重?顾惜朝微微一怔,他屠过城,杀过人,曾经一手摧毁过很多人的生命,那些鲜血和悲鸣,都历历在目宛如昨日,但是否所有的一切,都能够万古洪荒一羽毛?
      〃那要看是为了什么。〃
      轻声的话语,却是一个坚定的回答,话音落处,日间那犹如战神的白衣男子在他们身旁站定。
      戚少商弯身拾起地上的剑,放进韩老四手里,展眉一笑道:〃这剑不错。不过〃他眨了眨眼睛,盯向韩老四的手掌,〃要是使得不趁手,就换把你喜欢的兵器,比如刀。〃
      顾惜朝举目朝他看了一眼,心情有些复杂。
      戚少商笑着说出的话,听在他耳里却觉得莫名苍凉:其实无论什么兵器都一样,自古神兵利器之所以名传天下,只不过因为它们饮过的鲜血更多一些,它们浸染的寂寞更深一些罢。
      正说话间,忽听得远处响起一片喧哗吵闹之声,走过去一问,才知道是为了一块奇石。
      这枚状如圆蛋的巨大石头足有一个三岁孩童那么高,外表光滑无隙,触之温若凝脂,通体雪白,望上去似乎还有隐隐的光华流转不定,幽明辗转。
      戚少商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东西?〃
      旁侧立刻有兵士七嘴八舌地告诉他这石头的来历。
      原来那日大战辽兵的〃峡石谷〃之所以得名,便是因为在其坡顶最高峰处的石缝里,夹着这一枚形态奇异的石蛋,一直以来都被当地百姓视为圣物,顶礼膜拜。而自从辽军侵占此地以来,亦将此石视为佑庇自己的神物,时常祭祀,以保大军不败。
      日前宋军夺了峡石谷,有几个好事的年轻兵士便攀上坡顶扳下了这颗〃神石〃带回营地,今天刚一拿出便引得众说纷纭,有的说要当神物供奉在军中,有的则惊慌大骂,担心扳断神石会遭天谴引来祸事。。。。。。
      顾惜朝静静听着,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脸上渐浮起一抹冷冷的笑容。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手里突然多出了一把剑,剑作龙吟,快如疾风闪电般朝那枚〃神石〃劈去
      只听〃啵〃一声切金断玉的沉响,火花飞溅,剑光如月光流泻,碧寒绝尘的青锋深嵌入石身,一阵嗡声嘶鸣之后,巨石缓缓从中裂开成了两瓣,留下一地触目的碎片。
      周围的吵嚷一下子消失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人群炸开了锅,惊叫声响彻了无声的旷野。
      戚少商则微张着嘴,带着一个奇怪的表情,定定地看向顾惜朝的手。
      顾惜朝是空着两手出来的,那把剑自然不是他的。
      还能是谁的?!
      面对着惊愕的、恐惧的、担忧的、不解的,沸腾的人群,顾惜朝牵起嘴角,淡淡道:〃诸位不必如此,怪力乱神之说岂可尽信?这神物既然不分是非敌我,连辽人都能庇护,留它何用?如今此石已毁,大败辽军,指日可待。〃
      他狡黠地笑了一笑,又道:〃石头没了不要紧,只消将峡石谷改个名字,自今日起,此地就叫神龙谷吧。〃
      他落落而言,笃定自如,听得戚少商一愕,欲言又止,只好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四周的骚动却终于平静了下来。
      却见顾惜朝弓起两指在青龙剑身上一弹,满意地听着铮然乍起的一串清吟,反手丢还给它的主人,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向左右道:〃黄公公现在何处?〃
      
      灯芯一晃。
      〃啪〃,一大团墨水落在纸上迅速地晕了开去。
      黄公公一惊抬头,手立刻哆嗦了起来:〃顾,顾公子。。。。。。〃
      案上写就大半的信笺被旁边的人影一把捞了过去,展平在手,戚少商速速扫过几眼,不由冷笑道:〃好一封捷报啊,六百里加急快递,还不忘了要参上一本,你这位监军对你还真是照顾有加啊。〃
      他将信笺递到顾惜朝手里,笑道:〃如何?你是不是也该写上一封,我八百里加急替你先送回京去?〃
      说完,他又是鄙夷又是冷峭地朝黄公公斜了一眼。
      被他这一望,黄公公脸色大变,像被狠狠刮过一个耳光般忽红忽白了半天,才想起站起身干笑了几声:〃不,不不。。。。。。〃
      〃发吧。〃顾惜朝面无表情地将那封战报放回案上,动作优雅地近乎温柔,清煞的眼中却殊无笑意。
      〃惜朝领兵不力,误中埋伏,自当反省思罪,明日就由黄大人代为叩阵应敌吧。〃
      黄公公终于笑不出来了。
      〃不不不不不,万万不可!〃他汗如雨下,一连说了五个不〃字〃,抓起那张信笺就撕,一边撕一边支吾,〃顾公子切莫误会,切莫误会,这领兵打仗,兹事体大,岂可越俎代庖。。。。。。〃
      〃耶律大石还会回来的。〃
      半晌,顾惜朝微微挑眉,笑得温雅而从容。
      在黄公公愕然惊惧的目光中,他略一眯眼,目色中卷起三分冷酷四分狠戾,却又淡如醉梦里的片羽惊鸿:〃他要的,可远不只是这座燕京城。〃
      戚少商心中突的一惊,然后,一凉。
      拈起一片碎纸,顾惜朝不动声色地抬眼,将其置于一旁的烛火上,慢慢焚了。
      青烟在烛光中袅绕,映白了他修长的手指。
      
      今天的阳光很好,是个颇适合杀人饮血的天气。
      一身黑盔重甲包裹下的耶律大石,忽然感到了一点不寻常的心绪不宁。
      越过峡石谷之后,宋军在前方扎营已有十日,他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然而接下来的一切却很出乎他的意料。
      自宋军三万人扎下营帐,一直不急于出战,只管到处寻找合适的木石修建起房屋营寨来,倒像要在这里常住了。
      这些怪异的举动,手下将士迷惑不解,耶律大石却心知肚明,他不得不暗叹那宋军领将的高明用意,真正是深谙兵法之人:自己据守在此,就是为了诱敌攻坚,再伺机反攻,可那个书生模样的宋军领将却似已看破了他的意图,因此故意不徐不急,静观其变。
      顾惜朝。
      这个人,果是非凡。
      连日来双方最多只曾用小股人马互相试探,未成真正交锋之势,可耶律大石已再坐不住了,他耗不下去了。
      大辽上京已陷,中京、西京岌岌可危,这燕京城是再丢不得了,若是不能及早解决这支南军,日后其必会和金人联同成夹攻之势,到时候恐怕。。。。。。
      虽然那个自称北宋第一威猛无敌的大元帅童贯,两次攻打燕京都兵败而归对于这些嬴弱不堪的南朝军队,他从来没有放在眼里,可是这一次他却感到了不安。
      现在,他有一种直觉,自己生平罕逢的对手,已经来了。
      两军隔河对峙。
      严冰封冻的易水河畔,白衣侠士横剑立马,青衣儒将笑傲风云。
      白日黄云下,旌旗猎猎,狂烈的北风刮在人脸上生生的疼。
      天地间如此的宁寂,千顷惊涛均封藏在寒冰之下,侧耳倾听着隐隐的水流暗涌,耶律大石突然仰天长笑,〃来人,把咱们大辽送给他们的重礼带上来!〃
      后面马蹄轻纵,一名年轻女子被人挟了上来。
      〃小玉?〃戚少商和顾惜朝几乎同时变了脸色。
      隔着茫茫的水雾,他们仍然一眼看清了那被挟持的女子赫然是远嫁大辽的息红玉!
      只见她伤痕遍体,衣衫破碎,秀丽的容颜虽黯淡憔悴,却仍强撑着一股子坚毅倔强,比之多年前却更添了几分成熟淡定。
      明晃晃的匕首横在息红玉颈间,耶律大石扬声道:〃现在我大辽已没有什么三太子,更没有什么绥远公主,我知顾将军断不会为一个女人罢兵受降,但既然宋朝皇帝背信弃义在先,联同金人要灭昔日盟友,两国决裂已成定局,今日我便将这位公主斩于阵前,也好教我们战得公平。〃
      〃不!〃斩钉截铁的一声厉喝。
      顾惜朝心中一惊一怒,缓缓转首,仿佛不可置信般望向戚少商:〃你〃
      〃不。〃戚少商的眼神丝毫不乱,又重复了一遍,〃她不能死!〃
      远处,息红玉的目光对上戚少商坚定的眸,突然放声呼喊:〃戚大哥,你们不用管我!〃
      说完,她引颈就向那柄匕首上撞去,谁知耶律大石早有预料,一把撤开了利刃,冷冷喝道:〃怎么,看来顾将军要考虑一下?〃
      顾惜朝没有立刻答话,只是神色复杂地看了戚少商一眼,似乎在竭力控制着什么,轻阖双目别过了头。。。。。。
      黑沉沉的乌云不知何时压落四野,易水畔劲风不停,如日日夜夜不止的怒吼和悲鸣。
      
      悄悄走出帐篷,正是月正中天,铺了一天一地的白光。
      四下无人,戚少商略一思忖,提步直奔后营而去。
      在黑暗中掠近关养战马的营房,他蓦然怔忪:那。。。。。。月光下影影绰绰的青衣,惊而忽抬的清冷眼眉
      〃你。。。。。。这么晚了还出来骑马?〃戚少商苦笑。
      〃你难道是来喂马的?〃顾惜朝绷着一张冷冷的俊脸。
      两人缓缓走近,终忍不住相视一笑。
      北国长夜的深寒里,好象有什么轻轻流动了起来,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其实,我一个人去就够了。〃戚少商低首,语调有些沉重,〃小玉。。。。。。毕竟是红泪唯一的妹妹。〃
      〃她也是晚晴曾托付我照顾的人。而且,我已发过誓,以后,永远,我都不会再受任何人的要挟。〃
      顾惜朝说完看了戚少商一眼:〃这两个理由,算不算足够充分?〃
      至于另外一个原因,他不会对他说出来。
      有些东西,本就难以说得清楚,那何不让它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各自上马,避开营哨,一路策马狂奔起来。
      无边的原野上,一轮硕大无朋的月亮,月光下尽是一望无际的草丛,在风中摇曳着幽柔的剪影,马蹄踏在细碎的沙石上沙沙作响。
      此情此景,令戚少商心有所触,不觉怀想万千,但觉豪情满怀下,凄怆更胜,真忍不住想仰天长啸一番。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身边并绺而行的顾惜朝忽然笑着转向他:〃怎么样,大当家,这关山飞度,天高地远,若能埋骨于此也算不枉此生了吧?〃
      戚少商微挑唇角,亦是转头向他一笑。
      一望之下,他突然有些失神:这个人生性凉薄,倨傲自许,目下无尘,眼尾瞥处常有阴狠自流,唇角启时亦见残酷时生,可一笑便能犹如春生,道不尽的拂柳江南岸,看不完的翩迁长安花。
      顾惜朝却像没有注意到他的注视,自顾喃喃而语:〃还记得旗亭一夜,也是这样的月光,这样的夜风,你我秉烛夜酌,纵情阔论。。。。。。像那样的夜晚,一生中能有几次?〃
      他仿佛有些动情,惆怅地叹了口气:〃也许,一辈子也无非就是那样几个夜晚。〃
      戚少商心中一动,身侧的男子冷寂苍白的脸上,已迅速淡去了方才一瞬间的黯然与忧伤,但那个月色中的侧影,却依稀与多年前无异。
      戚少商忽然有了一种错觉,觉得这不是在铁马冰河、生死飘蓬的沙场,而是就可以这样并肩无尽长路,就这样浪荡五湖,羁旅天涯。
      清冷的月光下,好像是一个梦境。
      永远也醒不来的一个梦境。。。。。。
      烽火录
      长夜未央。
      空气中弥散着漠北的凛冽寒气,马蹄疾踏下,溅碎了厚厚的白露寒霜,幽暗的夜色中,身后远远的几星敌营灯火正自依稀摇曳。
      〃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