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冬日





  我也曾问过萧远认不认识阿林,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可是萧远想了一会儿,提供的情况也非常有限,跟别人说的都差不多。只是在得知阿林有重大嫌疑后,很认真地告诉我,阿林是个老实人,人很善良也很本分,对施云更是好得不得了,绝不可能是杀害施云的凶手。
  “是吗?”我半信半疑地问,“可是施云失踪的前一天,有人听到他们激烈争吵过。”
  “那又怎么样?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哪里有不吵架的?”萧远有些不以为然地反问。
  “怎么没有?”我笑着从背后抱住了他,“我们两个就不吵架,从来不吵,以后也永远不会吵。”
  “哎呀方永你别这样,你再捣乱,锅里的菜就要烧糊了。”萧远当时正在做饭,被我一抱,顿时缚手缚脚地转动不灵,又挣不开,只好连声叫我放手。
  我却一时舍不得放开,只是稍稍松了一下手,让萧远的两只手臂挣脱出来,可以继续炒菜烧饭,人却一直紧贴在萧远的后背上,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移动,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继续跟他信口闲聊,一边时不时地张大嘴要求萧远往里面塞点好吃的。
  被我这样紧紧缠着,萧远的行动自然大不方便,可是他没有再想挣开,只是轻轻地敲了一下我的头,就拖着我在厨房里转来转去,有时也顺便让我帮一下手,比如递递盐罐味精瓶子什么的。
  我当然乐于帮忙,甚至根本是求之不得――因为我的厨艺糟糕得不值一提,所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萧远下厨做饭。我不愿意坐着等吃现成的,老想到厨房给萧远帮手,可是他嫌我越帮越忙只会添乱,总是毫不客气地把我赶出去。这些天我们两个人都忙,难得有个机会共享一阵悠闲自在的好时光,我又怎么舍得放开萧远?
  自然是能粘多久就粘多久了。
  直到菜出了锅,萧远摆好桌子洗过手,坐下来和我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才又重新拾起刚才的话题。“方永,阿林真的是个老实人,胆子又小,他们再怎么吵架,阿林也不会伤害施云的。你们破案也不能冤枉好人啊。”
  “那也难说,老实人不一定就不会犯罪。如果案子与阿林无关,为什么那么巧施云偏偏在跟阿林吵过以后就失踪被害?为什么阿林随后也马上踪影不见?他是施云最亲近的人,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他为施云的失踪报案才对吧。”
  “其实他……”萧远摇摇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稍稍犹豫了一下,改口道,“算了,你们觉得可疑就查吧,反正如果不是他,正好也可以还他一个清白。”
  “你跟他很熟?”我有些奇怪于萧远的态度,“那你总该知道他的名字和来历吧?”
  “我们不熟,一共也没见过几面。施云一直叫他阿林,也是这么跟我介绍的,我也就没问过他的名字。”
  “那你这么相信他?”
  “也不是……”萧远想了想,说,“我虽然没见过他几次,却常常听施云说阿林对她有多好,人有多老实,所以觉得阿林不会害他的。”
  那也不一定,我想,人在恋爱中总是盲目的,只看得到对方的好,不相信对方的坏,每年受骗上当的女孩子不知凡几,她们的眼光哪里做得准?
  总要到吃过亏了才会学乖,只可惜有时候代价太大,或者是青春或者是灵魂,有时甚至要赔上生命,她们付不起。
  不过这话萧远听了未必高兴,我还是在肚子里说说就好了。

  第二十九章

  事情往往在最没有希望的时候出现转机,侦破案件也是如此。就在施云的案子再度陷入僵局,让我觉得无处着手时,一个新的突破口出现了。
  转机来自一个名叫丁宁的女孩子。她是金海饭店歌厅的服务员,跟施云是同乡。人在异乡,离家千里,遇到同乡自然倍感亲切。两个女孩子的年龄差不多,脾气又相投,很快就熟悉亲热起来。她们不只是好朋友,还曾经一度合租过房子。我了解到的很多有关施云的情况,包括她的男朋友阿林,都是丁宁提供给我的。
  可惜,自从染上毒瘾,并开始从事Se情服务后,施云就开始租房另住,两个人的来往也日渐稀少。看得出丁宁对施云这一时期的生活圈子很有些反感并心存戒惧,显然刻意想保持距离。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找过丁宁,想向她多了解一点施云后期的情况,尤其是有没有跟谁结过怨,是不是跟谁有利益冲突,会不会有人争风吃醋,她全都干脆地一问摇头三不知,那种水泼不进的态度反而让我觉得她知道点什么,只是不敢或不愿说出来。
  可是找了她无数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诚心恳求的种种办法都试过了,她的态度却依然故我。最后没办法,我只好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她,让她想说的时候随时找我。然而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却从来也没有打过。
  正因为如此,接到丁宁电话的时候,我兴奋得差点儿从椅子上蹦起来,对她提出的见面要求一口答应,并马上按她指定的时间赶到了上海火车站。
  脱下那身华丽的旗袍制服,换上T恤牛仔裤后,丁宁好象一下子小了好几岁,看上去就是个清秀朴素的小姑娘。如果不是她向我招手,我差点没认出她来。她就站在火车站南广场的大钟下面,背着个小小的双肩包,脚边是一只帆布旅行箱,看上去象是要出门的样子。
  “咦?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出远门吗?”我指着那只大箱子问。
  “我不做了,要回家了,今天的火车。”丁宁有点紧张地绞扭着双手,“走之前有点话想跟你说,找个地方可以吗?”
  “行。”我一把拎起她的箱子,“那边有个茶座很安静,去那儿坐吧。”
  丁宁的情绪很不安,坐下以后,她迟迟没有开口说话,一直低着头用吸管搅动杯子里的汽水,似乎有点紧张又有点害怕,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我故意轻松地笑着跟她聊了好一会儿,她才鼓足勇气抬起头来。
  “方警官,你是好人。为了破施云的案子,你前一阵天天跑金海,找我都找了多少次,到处千方百计地找线索,看来是真心想给施云申冤的。有些事,我本来一直不敢说,可不说又觉得对不起施云,心里一直不安生。现在我不在金海做了,而且马上就要回老家,说出来大概不会有事了,所以才敢告诉你。”
  “什么事?!”我顿时精神一振,兴奋地紧紧盯着丁宁。
  “施云……她的死,可能……可能是被人灭口的……”
  “是吗?”我立刻取出笔记本,“请你说具体一点。”
  “施云失踪的前一天,我在歌厅碰到过她。”丁宁想了想,开始慢慢地叙述回忆,“当时她的神情很兴奋,拉住了我要跟我说话,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我问她有什么喜事,她说她准备不干了,这就要回家去嫁人。我问她是不是阿林,她说是。当时我有点奇怪,因为施云有毒瘾,自己戒过几次都没成功,全靠做这个才能供得起她吸毒。阿林只是个小推销员,挣的钱不多,养家活口都不宽裕,哪里有钱供养施云吸毒啊?就问她以后怎么办。施云神神秘秘地笑,说找到了一个机会能弄一大笔钱,足够她找个安全隐秘的地方把毒瘾戒掉,剩下的还够他们两人好好过一阵日子。”
  “是吗?”我眼睛一亮,“她说没说是什么机会?”
  “我问过她,可她没说,只说让我别问那么多,否则会惹麻烦的。”丁宁低着头,无意识地摆弄着手里的吸管,神色微微有些紧张,“我当时就问她是不是这件事情很危险,施云只是笑,还说,她捏住了那个人的把柄,那人不敢拿她怎么样。等一拿到钱,她就立刻离开上海,和阿林躲得远远的。我听着觉得不对劲,就没敢再问下去。”
  “你知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问。
  丁宁的手微微一抖。“不……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我紧紧凝视着丁宁的眼睛,口气十分肯定地说,“你一定知道那个人是谁,否则你不会那么害怕,也不会一直都不敢说出这件事,直到要离开上海了才敢开口。你认识那个人,并且知道他很厉害,生怕一旦说出他的名字,就会遭到他的报复,是不是?”
  丁宁看来真的很害怕,我最后一句话的声音稍稍高了一点,她竟然吓得哆嗦了一下,乞求般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咬着嘴唇不说话。
  “既然你知道他是谁,就说出来吧。有我们保护你,他没办法拿你怎么样的。”我安慰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诚恳地说,“我很想破案,让凶手不能再逍遥法外,让施云在天之灵得以安息。这也是你的愿望,不是吗?”
  “我……我也是猜的,不敢肯定对不对。”丁宁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后来我上洗手间的时候,听到施云在里面打电话,好象是跟人约定交钱的时间。对方的声音我听不到,可施云叫那人贾老板,口气好象很熟的样子,我们经理……就姓贾。”
  “你听清楚了,是姓贾没错?”我勉强抑制住心底的兴奋,保持冷静继续追问。
  丁宁点点头。
  “听到交钱时间了吗?”
  “好象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半。”丁宁想了想,说。
  “地点呢?”
  “不知道。”丁宁摇摇头,“施云没说。我只听见她说,好,就在那儿,多半是对方提出来的。”
  “她是几点打的电话?”我一点一滴地细细追问。
  “是晚上,八点不到吧。那时候夜场表演还没开始,应该还没到八点。”
  “你知道施云抓到的是什么把柄吗?”
  丁宁的脸色一白。“不、不知道,也不敢问。否则,失踪的可能就不只是施云一个人了。”
  “你知不知道,你们经理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生意?”
  “我……我也不太清楚。”丁宁不安地舔了舔嘴唇,吞吞吐吐地说,“听说他……是个很有办法的人,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什么生意都敢做。”
  “你一直在他手底下干,就什么都没看出来?”我半信半疑地问,“就算他干得再小心,总有点儿蛛丝马迹露出来吧?”
  “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大老板订的规矩严得很,谁也不敢多说多问,多管闲事。要不是我要走了,这些话都不敢告诉你。”丁宁生怕我不信似的,很认真地对我说,脸都微微涨红了。
  “好好好,我相信你。”我连忙冲她安抚地笑了笑,“那你能给我们当证人吗?”
  “证人?不行不行,我可不敢。”丁宁吓得缩了缩身子,脸色都变了。“要是让我上法庭做证,我就什么也不说了。你得保证,这些事你知道就行了,不能到法庭上说,以后也不要再找我。不然给我们经理知道了,非杀了我不可,他手下的人可多的很,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好,我保证。”我诚恳地答应了她,接着又反反复复地仔细问了些问题,直到确认再也没有什么可挖掘的线索了,才亲自把丁宁送上了火车。
  临上火车前,丁宁还殷殷地望着我,认真地问:“你们会抓到凶手的,对吧?”
  看着那双充满期待的清澈眼睛,我一时竟无法说得出话,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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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说明一下,我说的两三章是出版的章节,不是网上的短章,后面至少还有一万多字,交待结局应该够了,希望不会太草草。飘雪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本来真想过写开放式结局的,不过实在是被人抱怨得够了,不好意思再让你吐血了,呵呵……

  第三十章

  送走丁宁,我立刻回局里汇报情况。秦队追着一条贩毒的线索到外地调查去了,留下副队长老梁在家坐镇。老梁年近五十,是局里的元老,已经当了三十年刑警,装了一肚子的陈年旧案,破案的经验极其丰富。他的人缘很好,为人又一向热心爱帮忙,大家闲下来都愿意跟他聊聊自己手上的案子,听他分析分析案情或出个主意,他也经常能提供点经验教训以供参考,我就没少得过他的指点。
  老梁的优点是思路周密,处事稳重,缺点是有点过于稳重,简直近乎保守了,远不如秦队果断有冲劲。跟着他办案不容易犯错,可就是有点闷。
  果然,认真听完我的汇报,老梁皱着眉头考虑了半天,还是把我拘传韩国强的申请驳了回来。
  “我知道,证据是不足,可我申请的是拘传又不是逮捕啊。”我不死心地继续争取,“韩国强有作案时间,作案条件,现在连作案动机也有了。很明显,施云抓住了金海饭店经理贾宝全的把柄进行敲诈,贾宝全为了消除后患,指使手下的保安队长韩国强杀人灭口。贾宝全自己没动手,丁宁又不肯做证,要抓贾宝全,突破口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