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地狱门





警惕。
  “那就这间好了,贫僧也不再打扰施主,待会就吩咐沙弥拿寝具过来。”知客僧站了起
来,慎重地说:“别处都可以浏览,只是后院之内请不要进去,伏乞谅宥。”
  “好的,多谢大师。”
  “贫憎告辞。”
  “大师请。”
  麦小云啜尽了茶杯中最后一口茶的时候,房门口恰好响起了“必剥”之声。
  “请进。”
  房门开了,一个小沙弥没头没脑地搂着一床被褥走了进来,然后倒退两步,屁股一挺,
又把房门给带上了。
  “哦!小师父,辛苦你了。”
  小沙弥十二三岁,他弯过头露出圆圆的脸朝麦小云甜甜地笑笑,说:“施主,你客气
了。”
  麦小云心有不忍,他走上两步说:“要不要我帮你拿下一件?”
  “不用了,谢谢你。”小和尚傲然地说:“这些份内之事,我都做习惯了。”
  “你真能干呀!”麦小云虽然是心有所图,但这句话依旧出自内心。
  人皆爱听好话,尤其是孩子,不然,“骗骗小人,哄哄孩子”,那些口头话又从哪里来
的?
  和尚是四大皆空,与世无争,但能有几个?
  更何况小和尚的道行浅薄,他还没修参到家,听了对方的话不由愉悦地说:“施主夸奖
了。”
  他熟练地,也卖力地在铺床叠被。
  麦小云又随口地,也有意地说:“你们寺内的方丈,出外云游去了吗?”
  “没有呀!”小沙弥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立时改口地说:“哦!
  我不知道.”
  “有一位姓林的年轻施主,他是否常常来跟你们方步弈棋子?”
  “是的,啊!我也不知道。”
  麦小云不由暗中笑笑,他又继续地说:“我和林施主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他是这么告诉
我的,决不会错!”
  小和尚滞顿地说:“那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不是呀!”麦小云语气肯定地说:“他说最近都在此地。”
  “那是……那是……”
  “又那是什么?”
  “因为曾公于他不喜欢.”小沙弥怯怯然地说着。
  “曾公子?”麦小云心中动了一下,说:”可就是在大殿之上和知客大师谈话的那一
个?”
  “不错,就是他。”
  “那曾公子又是谁呢?我怎么不认识他?”
  “他的来头可大了,乃是本城守备大人的公子。”
  “哦!原来如此。”麦小云有些恍然了,他说:“怪不得知客大师说后院不要进去,原
来是守备大人的公子借住在后院子里。”
  “不!”小沙弥吸了一口气说:“借住后院的井不是守备大人的公子。”
  “嘎!”麦小云感到有点意外,他循下去说:“那又是谁呢?”
  “是知府大人的千金在后院里养病。”
  “我知道了。”麦小云说:“知府大人的千金在这里养病,守备大人的公子在此地护卫,
你们方丈同林公子弈棋觉得不方便,就转移阵地,到别处去了。”
  “大概就是这样。”
  “那他们到哪里去了呢?”
  “这我真的不知道了。”小沙弥启步准备走了。
  麦小云又追问一句说:“那又是谁交待你不要向人说起呢?是守备大人的公子?”
  “不,是知客大师。”
  麦小云这句话果真是多问了。
  守备大人的公子交待或告诫的活,他的目标不会是小和尚,乃是寺中的主持。
  方丈不在,尚有副座,告诫副座,再由副座转知寺内僧众,方属正理。
  如此说来,那位知客大师该是普济寺方丈以下的副座了!
  麦小云心中电转连连,他确定林崇文仍旧是留在普济寺内,至少有所关联该是毫无疑问。
  但是,留在寺内或上他处并不悖情,也不为过,寺内僧众为什么要掩饰?而林崇文又为
什么不告诉他家中的母亲?
  他在步入寺门之际,见知客大师和守备的公子交谈甚欢,而且二人的态度、二人的表情,
似乎还带着暧昧之意,这又是为的什么?
  推想、假设,感觉到有一件事情正在其中酝酿着,只是缺乏依据,只是不够明确,上下
串联不起来。
  麦小云甩头,这是牛角,也是死结、一时钻它不透,解它不开,不想也罢!他站了起来,
举步荡了出去。
  逐一巡视每个殿堂的里面,逐一观察二增舍的外面,都不得要领,一无所获。
  问人?免了,对方连林崇文的家人都不告诉,又岂会告诉一个外人?小和尚那是被他套
出来的,只是所知不多,有限罢了!
  麦小云心中正感嗒然之际.陡地,在一个月洞门的旁边,看见一个窈窕的影子在里面闪
了一闪。
  他眼睛顿时一亮,精神也随之振奋了起来,因为,那个身形,那件衣衫,眼之眼熟,记
忆尤深。
  不正是在林家门口探望的那个姑娘吗?
  “是她,是她。”麦小云口中喃喃地说着:“原来她的主人就是那知府的千金!”
  游目略一观望,那个月洞门乃是后院的入口,伸手微一摸索,那首捣练子今仍在自己的
怀内。
  他懂了!
  原来林崇文在普济寺有了艳遇,邂逅知府大人的干金,两情相悦,彼此还播下了情愫。
  他又不懂,既然林崇文仍旧滞留在普济寺,那知府大人的千金又怎会不知道?还遣婢女
前去传递情书?
  牛角果然是硬的,死结毕竟是死的。
  真的吗?他不信。
  古人曾经说过“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他要下功夫,他要把铁杵磨成一根绣
花针!
  再一观望,见左右无人,麦小云立时运上了神功,身子笔直地射了上去,略一转移。回
过围墙,又笔直地降了下来。
  这像什么?上去时像炮仗升空,下降时像陨星急坠。干净利落,声息全无!

  
  幽灵浪子 OCR  潇湘书院连载


卧龙生《地狱门》
第 十 回 俏佳人养病精会

  院子内十分肃煞,十分冷寂。
  只有摇曳的树,没有葳蕤的草、花,倒有一些末期的残英尚依恋在枝头之间,那是梅花!
  梅花
  “众芳摇落独鲜艳,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含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他眼看四面,看见北边有两间房屋,两个彪形大汉左右的守在门外。
  耳听八方,听到屋中传出了人的声音。
  既来之,则安之,麦小云略一思虑,遂掠了过去,避开守卫,紧贴在屋角之下,谈话的
声浪就清晰而绵延了。
  “小姐,你来此地将近匝月之久,可以回衙了。”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病体尚未完全愈可,想再住它几天。”这是女音。
  这必定是出自那个被称为小姐的人之口了。
  “我已经催了你几次,而你却一味地推托。”男的继续地说:“这样赖着不走,莫非是
在等人?”
  这个男人口头上尊称对方为小姐,但是,他说话的语气却并不见得谦逊、损和。
  麦小云听出来了,那位小姐,该是知府的千金。
  而那位男的,必乃守备的公子!
  “曾建吉,你信口雌黄!”女声微愠地说:“我在等什么人?”
  “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男的轻蔑笑了一声,说:“当然是等林崇文了。”
  女声似乎恼羞成了怒:“等林崇文又怎么样?这也不于你的事呀!”
  “干不干事是另一回事。”男的骄奢地说:“不妨可以告诉你,林崇文他不会再来了。”
  女声显示气妥了:“你怎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这十来天,你可见到林崇文的影子?”
  女的好像怔了一怔。
  过了一会.才听她悱然地说:“莫非你把他怎么样了?”
  男的不作正面回答,他阴阴地说:“天下苍黎,犹如蝼蚁,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见
得会少。”
  女声幽幽地说:“要知天理昭彰,历历不爽,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到头来报在自己,
那可就悔之晚了。”
  “未必见得!”男的枉自地说:“曹孟德广负天下之人,到头来他却权势二盛呢!”
  女的必定是愤怒了,只听她说:“我不愿再见你这种面目可憎、生性暴戾、心肠恶毒的
人,走.你给我走.荷香,送客!”
  “哈哈哈哈……不用送了,我自己会走,尹冰洁,我看你死了这条心吧!林崇文再也不
会在你眼前出现了。”
  得意、狂妄的笑声由房屋内一直延续到房屋之外。
  麦小云定睛一看,不出所料.果然是他,那个在大殿上和知客僧交谈的锦衣少年,守备
之子曾建吉!
  曾建吉高视阔步地迈出了月洞门,彪形大汉亦趋随在身后.想是他的卫士,他的跟班。
  经过僧舍,正好有一个和尚迎面而来,那个和尚见了立即低头躬身,合什顶礼:“施主
吉祥。”
  “唔——叫知客增到我房中来一下。”曾建吉眼生眉顶,颐指气使的说着。
  “是。”那个和尚再次地躬下了身子。
  但是,当他直起腰杆的时候,却看不见对方了,曾建吉早已经带着跟班,大刺利地走进
一间精舍之中。
  过未多久,知客增就三步二脚地赶了前来,举手在房门上扣了二下,接着也进入那间精
舍里去了。
  麦小云审慎地注意着,密切地监视着,他见状又蹑足挨了过去,刚到房边,就听到那个
知客增的声音了。
  “公子,找贫憎有事?”
  “唔——时势所*,难发慈悲,只有把他们给干了。”
  知客僧骤闻之下,似乎怔了怔。
  虽然他好大喜功,但毕竟这事太过严重,迟疑了好一会,才滞讷地说;“可是……可
是……”
  这两个可是,不无延宕之意,不无劝阻之心。
  “可是什么?”曾建吉语声之中有诘问,有压力。
  “可是……贫僧尚未找到本寺执掌的信物。”
  “不找也罢!”曾建吉悍然地说:“到时候本公子叫他自己说出来也就是了。”
  “贫增实在……实在……”知客僧语声之中有惴怯,有寒意。
  “也不必实在了,我动手,你就别再婆婆妈妈了。”
  “那……什么时候?”
  “上灯时分。”
  “上灯时分人多眼杂。”知客僧说:“三更天吧!”
  “除两个老弱的东西何用等到三更?”曾建吉嚣张地说:“那就在你们做晚课的时候好
了。”
  这也叫女人祸水吗?为了一个女人,不惜杀戮,不计后果,人心、人性,可怕又复可悲!
  “好吧!”知客僧无从反抗,只有低声下气地说:“那我走了。”
  曾建吉又沉下声音,追加一句说:“晚膳过后,我就在此地等你。”
  “嗯。”知客僧来时行包勿勿,去时心事重重。
  唉!欲望名利,人人喜爱。
  做和尚的人部分也在所难免,但是,他们毕竟晨昏参禅,长年礼佛,更何况凡出家修行,
大多数都受过刺激,遭过灾殃,才会看破红尘,才会心静性定。
  奈何这位大师,为名利,心魔作祟,一时把持不住,为欲望,得人好处,也就受制于人
了。
  “咚咚咚,咚咚咚。”
  暮鼓响了,它敲黑了大地,也敲饿了人的肚子。
  晚膳既毕.晚课继起。
  普济寺的憎众全聚集在大雄宝殿之中,他们手敲木鱼,他们口念经文,“奄哞喇嘛”梵
音遂之不绝于耳。
  大概经过一盏茶的时间吧,僧人们个个低眉阖目,人人心口合一,醉了,酣了,他门浑
入忘我境!
  知客僧胸有牵挂,当然是口是心非。
  他偷眼略一观望.见大家均匐伏在地,时机已成熟,就轻轻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过了出
去。
  在精舍中会合了曾建吉.还汇同着两个跟班,四个人就朝庙后而去。
  有四个理由显示,知客僧他必然走在前面。
  第一,他提着灯笼,第二,他路熟,第三,主意虽然是对方所出,但场所却是他所提供,
第四嘛!他是主,人是客,还有,他受了人家的礼,就得听人家的话,成了仆从!
  未几,山崖到了。
  他们竟不怕鼻子会撞到石头,毫不稍停的碰了上去,不止如此,肚子一挺,连身体也给
陷没了。
  厉害吗?稀奇吗?
  并不厉害,也无啥稀奇。
  因为山崖下有一个岩洞,他们只是步入岩洞的里面罢了!
  这个岩洞很宽很深,似乎经过了人工整理,是以并不显得崎岖难行。
  他们走了一段相当的路.才看见前面也有一缕微弱的光芒透了出来,而且还听到有人说
话的声音哩!
  “老和尚,你要注意了,看我这条龙已经抬了头,它即将破土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