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地狱门





光.冷落伶丁,所以,做神佛也得选一个有天时、地利及人和的地方才行!
  酉时正,晚饭开了,当家和尚特别殷勤,他在大殿上点了一个灯火通明,并且摆了一桌
素筵,菜点丰盛,还有酒呢!
  当家和尚的年纪五十左右,比刚才坐在寺门外面的那一个要大了一些.也胖了一些。
  他斟满了两杯老酒说:“来,施主,我敬你.你来时平平安安愿去时也快快乐乐,无牵
无挂。”
  安龙媒说:“多谢大师盛情招待,但小生却不善饮酒。”
  “不善饮就小饮一杯,这酒能使你如游太虚,如上天庭。”胖和尚端起安龙媒面前的洒
杯,硬塞在对方的掌中。
  “我不会饮,真的不会饮……”
  “不会饮也得喝了这一杯。”
  “大师原谅……”
  二人推来推去,忽然“砰!”的一声过后又是“嘶”的一声。
  杯子破了,但地上却不见水渍,意外地竟现出了熊熊火光!
  酒里有毒,烈醪之中掺上了砒霜!
  安龙媒怔住三了,吓着了,他觳觫得连话也讲不出来。
  胖和尚生气了,发怒了,他狠狠地说:“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佛爷看你是肥猪拱门,
就发了慈悲之心,所以想给你留个全尸。
  “如今,你自己弄砸了锅.搅坏了局,那就准备开膛吧!”
  他身子一侧,霍然由靴筒中抽出一把牛耳尖刀,抵在安龙媒的脖子上,然后又喊叫了起
来。
  “沙弥,拿绳子和面盆出来!”
  两个十五六岁的小沙弥飞快地逸了进来.一个拿了一根麻绳,一个捧着一只面盆,两盆
中过盛有小半盆的水!
  安龙媒个必喝酒,他已经在游太虚、上天庭了,迷迷糊糊.恍恍惚惚,周身无力地任人
捆,任人绑了。
  胖和尚仰天哈哈地一阵大笑,然后说:“小子,你活着是个糊涂人,死了叫你做个明白
鬼,老子不是和尚、为了混饭吃才剃去那三千烦恼丝。
  坐不改姓,行不更名,以前叫‘赤面虎’阮百男,如今嘛!
  ‘黑风大王’便是!”
  他牛耳尖刀高高举起,重重插下,顿时听见“扑通!”一声,人就倒在尘埃上了。
  安龙媒就这么呜呼哀哉了吗?当然不是,请看,一不见血箭标射,二不见心肝落盆,三
嘛!地被人捆绑在屋柱上,无论生死可全倒不下来呀!
  那躺在地上的又是谁呢?
  他就是杀人者阮百男!
  阮白男蜷伏在地.脑后有一个指甲大小的孔洞,血水正汩汩地直往外流,纵不死,也去
了半条命。
  这么说,该又是在小玉芹的杰作了?
  也不是的,这次不是麦小云,乃是绛衣姑娘在屋瓦上以雕弓发出来的钢珠铁弹,创了阮
百男,救了安龙媒!
  绛衣姑娘因有事不得不离开茌平的悦来客栈,待返回去的时候,已不见安龙媒的形影,
严加追查,客店掌柜才告诉她对方已经上道就路了。
  脚夫奔走四方,地熟路熟,但她乃是江湖中人.而且此处又是地头,方圆数十里地当然
更加熟了。
  辨蹄痕,勘车辙,因此及时地赶到了能仁寺。
  绛衣姑娘一弹打翻了阮百里,人也顺势纵下了天井,再两个起落.掠进大殿,反手掣出
雁翎薄刀,略一晃动,安龙媒身上的绳索随手而断。
  然后沉着声音,寒着粉面,一丝不苟地说:“进去!先到厢房里去避一避!”
  安龙媒三魂在飘.七艘在荡,如今见到绛衣姑娘犹如见到了亲人。
  他喘喘气,宁宁神.继之拱起了双手说:“多谢姑娘出救,多谢姑娘相救……”
  “别再酸酸了,快进去!”
  安龙媒身形晃荡,脚步跟跄.以手扶着墙壁回到他所住的厢房中。
  事出突然,情遇意外,两个沙弥一见个由手足无措,惊慌失色。
  待他们回过了神,转过了气,立即抱头鼠窜,边奔边叫地说:“不好了,大当家被人给
杀了……”
  这一大声嚷嚷,内殿中顿时窜出了五六个和尚来。
  其中一个头陀率光骂了起来,说:“好个贼婆娘,你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到能
仁寺来行凶?”
  他叫“赛行者”吴即,带发修行,但仍然难安于“寺”,不守清规,因此被原化度的寺
院“翘”了出来。
  四处挂单驻脚,还是无人肯予收留,最后飘到了能仁寺,方与“赤面虎”阮百里臭味相
投,住了下来。
  “赛行者”的兵刃是月牙铲,月牙牙既长又重,同于重兵刃,兵器谱上云;“一分长,
一分猛。”
  它能制敌于三丈,它能击物成粉,是以一经挥动.风声呼呼,灰影圈圈,威势煞是吓人!
  绛衣姑娘远程施展展雕弹弓,近搏运用雁翎刀,兵器谱上也曾经有这么一段记载;“一
分浅,一分险。”
  刀似雁翎,轻巧锋利,人如燕莺,灵活迅捷,她略一摇曳闪烁,立即滑进了对方月牙铲
尖刃之内,刀刺掌劈,各尽其极!
  这一来,吴即措手了,仓年了,他空有一身蛮劲,白练兵刃招式,连连退缩,连连躲闪,
月牙铲反而成了累赘。
  “好一个年轻美貌的俏女子,又是‘天丽自荐’,洒家艳福不浅,今晚可以软玉入怀,
温香在抱,参它一个欢喜禅!”日间坐在山门外的那个和尚见状立即加进了战围,他叫“花
和尚”鲁乞,性喜漫色,曾经糟蹋了不少良家妇女,使的乃是一根枣木齐眉棍。
  ”呸!你这淫驴恶秃,万死不赎,看姑奶奶不把你碎尸万段,劈于刀下!”
  绛衣姑娘既羞且恨,她柳眉双挑,银牙齐咬,满脸布上了杀气,周身奋起了全力,以一
敌二,虽然感到有些压迫,但仍能从容地游行在二人之间。
  可是,鲁乞一上,其他的几个和尚戒刀一摆,也俱都拥上来了!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有这许多的手,有这许多的人,绛衣姑
娘如何承受得住?如何应付得了?
  因此.她手忙脚乱,心慌意惘了……
  “以众击寡,万耻之尤,打!”
  突然,数缕黑线由屋顶上散落下来。
  这些和尚说他们坏,却还真乖,丝丝线线,但不错过,他们一人迎上一丝,一人接着一
缕,然后.“嘎——”,喘息声连续响起。
  “当啷!”兵刃落地声也连续响起,接着,所有的和尚,先先后后,又连续地软了下去,
瘫痪在地了。
  那黑线是什么?
  黑线乃是有人以无比神功捏碎的瓦片,然后打了出来,不偏不倚,每块碎瓦丝毫不差地
击中了每个和尚的气门。
  从此以后,他们想不守本分也不成了,冈为.一手将残,腿将废.被打岔了一处神经血
管,半身不遂了。
  绛衣姑娘一见就飞身上了屋顶,说:“敢问是哪位英雄,大义伸手相助?”
  “在下麦小云。”
  “啊!”绛衣姑娘既惊且喜,她立时抱拳当胸地说:“竟然会是麦少侠当面,小女子何
幸如之。”
  “客气了。”麦小云笑笑说:“请教姑娘……”
  “小女子何玉凤。”
  “哦!也恕在下失敬。”麦小云也抱起双拳说:“原来是女侠十三妹。”
  “见笑了。”
  “哪里,是久仰了。”
  “那是麦少侠抬举。”
  “衷心之言。”麦小云慎重地说:“还有,两个脚夫,也心怀不轨,望何女侠能……”
  何玉凤一听顿时接口说:“莫非他们已经有所行动?”
  麦小云点点头说:“是的,在黑风岗顶,他们曾经卜手欲戕害那个姓安的书生。已遭在
下给破坏了。”
  “多谢麦少侠侠胆仁心,嗣后之事,不妨交给小女子处理好了。”
  “彼此彼此。”麦小云笑笑说:“难道何女侠不是吗?”
  何玉凤听不由樱桃绽了,瓠犀展了,也浅浅地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打退堂鼓了,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两个人相对地抱起拳头说着。

  
  幽灵浪子 OCR  潇湘书院连载


卧龙生《地狱门》
第十七回 三喜客栈祛尸毒

  海口镇城隍庙后面的破屋中,这时候坐着三个人。
  他们当然是麦无铭、姚风婷、地主城隍菩萨纪国勋了。
  姚凤婷生性爽朗,而且又寻亲心切,是以最早开口说话的也就是她。
  “麦少侠,我们什么时候赶去黄山?”
  “既然有了目标,差就不在一天两天,我看明天或者后天。”
  “兵贵神速,我们何不即时就走?”
  “但先得探查一下此地幽冥教分坛的动静或去向。”
  “那现在就去。”
  “现在去必定探听不到什么结果来。”麦无铭审慎地说:“因为,时方也要经过磋商,
经过安排、是以行动决不会如此之快。”
  “你的意思……”
  “我看还是留待明日早上。”
  “好吧!”
  姚凤婷怏怏地说着。
  当晚.麦无铭也不到镇上投宿旅店,将就地在城隍庙的客房中住了一夜。
  第二天,辰时时分,纪国勋由王家祠堂回来了,才一进门,姚凤婷又迫不及待地追问起
来了。
  “怎么样?他们……”
  “一禽二兽仍旧呆在王家祠堂,‘秦岭三蛇’则已经走了。”
  “你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究下去的依然是姚风婷。
  “去了哪里,无人知道。”纪国勋望了麦无铭一眼,然后继续地说:“据说是往西而
去。”
  “往西而去不正是黄山那个方向?他们一定是回黄山去了。”
  姚凤婷肯定地下了断语。
  纪国勋说:“可能是的。”
  麦无铭闲散地安坐一端.未曾发言,因为姚凤婷所问的话和他想要知道的并无不同。
  如今,姚凤婷转移目标了。
  她回过头来,朝向麦无铭说;“麦少侠,现在我们总可以走了吧?”
  “唔——”麦无铭略一沉吟,说:“当然可以。”
  他看了姚凤婷一眼,随即睨向纪国勋又说:“但不知纪城隍是否仍欲羁留此地?”
  “属下行止,全凭特使的指示。”
  “在下乃为纪城隍的安危作打算,海口镇恐怕已经成了是非之地。”
  “一禽二兽,他们倒还不在属下的眼内。”
  “假如幽冥教总坛中又遣一批如‘秦岭三蛇’之类的人下来呢?”
  纪国勋似乎有些恋旧,他说:“特使不是要去黄山找他们吗?”
  “话虽不错,但是,万一中途有所耽搁,或者双方交肩而过呢?”
  “那……”
  纪国勋语塞了,他果然是无从圆说。
  麦无铭说:“反正是地狱门尚未复观,反正是纪城隍呈报无门,不如偕同我们一起往黄
山一行。”
  “多谢特使关心。”
  “既然如此,那我们这就启程。”
  他们说走就走,无须交待,也不必伪装。
  “且慢。”
  奇了,焦急的人是姚凤婷,催行的人也是姚凤婷,而如今,呼暂停的人又是姚风婷。真
是女人心,海底针,教人难以捉摸。
  麦无铭怔了一怔说:“姚姑娘还有什么事?”
  姚凤婷不作正面回答,她矜待地、执著地说:“麦少使今年贵庚几何?”
  麦无铭感到困惑不解,但他不能不答,就随口地说:“在不虚度二十有二。”
  “你‘虚’度二十二,我却‘实’度了二十四。”姚凤婷狡黠地说:“你且说说看.我
们两个谁的年纪较大?”
  麦无铭聪明、沉稳。
  但这次他的确是满头雾水,对方语出突然,没头没脑的说出这些话来,真猜不透究竟在
卖什么药?
  “当然是姚姑娘比较大。”
  “那好,你就叫我一声大姐怎么样?”
  “这……”
  麦无铭感到有些错愕,一时未敢贸然作答。
  姚凤婷开朗、爽直.她并不理会.依然快口地说:“你左一个姚姑娘,我右一声麦少侠,
听来别扭,叫来拗口,我们何不来个姐弟相称?”
  “可以吗?”
  “倘若麦少侠认为高攀,那就罢了。”
  “哪里的话?”麦无铭欣然地说:“在下从小孤单,一年前,失散的大哥才回了家,归
了宗,诚然如此,但仍旧没有一姐半妹,这样凤姐在上,小弟这厢有礼了。”
  他立即拱起双手,恭恭敬敬地揖了下去。
  姚凤婷睑上的春花开了,瓠犀展了。
  她伸出十指纤细玉笋,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说:“铭弟免礼,铭弟免礼……”
  接着,热泪流了,珍珠散了,喉咙中也有麻痒的感觉。
  于是硬咽着声音继续地说:“为姐……也是上无兄姐,下无弟妹,今日里才有了你这位
兄弟,我真高兴……”
  喜怒哀乐爱恶欲,这是高兴的泪,喜悦的咽,人的七情之一。
  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