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草变幽兰(上)

　　
　　“喀颜哥哥？他还活着！”太后嗵的一下子站起来。
　　
　　“你在哪里见过喀颜哥哥？”淑惠妃也激动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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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天在永和宫，我听其它宫女说这些年他一直在宫里。”
　　
　　“难怪我们找不到他，他没有出宫，他一直躲着我们，他还在怪我……”太后竟然像个小姑娘哭了起来，“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肯原谅我们。”
　　
　　“姐姐，你别太难过了，当年的事儿也怪不得你，谁料得到会发生这种事儿呐！”淑惠太妃连连安慰。
　　
　　“不不，如果不是我，姑姑不会死。都是我，是我任性，是我害死了姑姑。”太后伏在桌上不顾仪态的痛哭。
　　
　　“要说害姑姑，我才是最魁祸首，如果不是我，姑姑在长春宫住得好好的，也不会被打入冷宫。”淑惠妃也说道。
　　
　　这时候屋里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被赶了出来，只剩下我和锘嬷嬷。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也不瞒你了，你的确和姑姑非常像，要是搁在当年，说你们是双生姐妹都没人不信。我和姑姑在科尔沁最后一次见面时她就跟你现在一般大，那是冬天，下好大的雪。
　　本来我们头天说好要一起去阿霸垓部看望出嫁的莽尔吉格格，谁知第二天她和王爷就动身去北京了，我和妹妹都舍不得她离开。”
　　
　　太后说着紧紧握住淑惠太妃的手，“我们冒着大雪一直追着送出十几里地，还是舍不得分开，最后是姑姑安慰我们，说她先去，要北京真的好，就接了我们去玩。我们都祝福她，希望她幸福，永远都开开心心。
　　
　　从姑姑走的那天起，我和妹妹每天都在盼，盼望姑姑能派人来接我们去北京，因为这样就表示她过得很好。一直到了第二年冬天，吴克善王爷才回来，我们都知道姑姑已经做了大清国的皇后，不明白吴克善王爷为什么满脸愁容，一点高兴的样子也没有。
　　他一回来就派人去南边儿寻了好几个通蒙文的汉语师傅，也不让我们到处玩儿了，叫我们这些王子格格好好学习汉话。
　　
　　又过了两年，突然从北京传来了废后的消息，吴克善王爷当场就气得吐血，随后几个月里王爷身子每况愈下，每每糊涂的时候口中就嚷着娜木钟姑姑和死去大妃的名字，说是对不住她们。
　　
　　在阿玛带我和妹妹上京的前一天，久病的王爷竟然挣扎着来到我和妹妹帐中，要知道王爷这几个月都没有下过床。王爷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给我跪下，要我到了北京一定替他照顾好姑姑。
　　其实打从我知道要来北京起，心里就很害怕，从小到姑姑都是我学习模仿的对象，如果连她都当不好皇后，论才论貌都差她一大截的我，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现在王爷这个样子，更让我忐忑不安。我稍微愣了愣神，阿玛就冲我发脾气了，要我马上答应王爷的要求，要知道王爷一向不薄待我们。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王爷竟这么直挺挺的往后一扬，歪着身子就倒了下去。我们围着王爷跪下，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握住我的手，然后动动嘴就去了。
　　
　　我们连王爷的后事都没参加，一路就奔北京来了，离北京越近，我就越害怕，可是不管走得再慢，过了三个月我们还是到了北京。
　　我跟妹妹在慈宁宫再一次见到了姑姑，姑姑更漂亮了，可一看她就不快活，愁云满面。我以为她是不高兴我顶替了她的位置，忙着解释……呵呵，我还傻乎乎的告诉她，以后得的份例我都会交给她，她永远是我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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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却不在乎的偷偷告诉我，要想当好这个皇后，就一定要无条件的服从，这就是当皇后的唯一诀窍，只有这样，我才能守住这个位置。过了一会儿，我把王爷临死前的情形告诉她，姑姑更难受了，这是我身平第一次看见姑姑哭，号啕大哭。
　　
　　到了五月，我和妹妹正式进宫了，谁知皇上只是册封了我和妹妹为妃，不是事先说好的皇后，我们都很意外，一直拖到六月底，皇上才正式下旨册封我为皇后。本来我以为皇上是随从了孝庄太后的意思，后来苏嬷嬷才偷偷告诉我，是姑姑私底下找皇上谈过，原来皇上并不希望由姑姑以外的女人做他的皇后……当然除了后来的栋鄂妃。
　　
　　我知道皇上不喜欢我，除了按照皇家规矩，他从来不碰我。我一直记得姑姑的话，只有无条件服从皇帝，才能守住这个位置。可是没过多久，就发生了一件事儿，让我和妹妹无论如何都忍不下去。
　　
　　最先是妹妹发现了皇上和时常进宫伺侯太后的弟媳栋鄂氏有暧昧关系，于是来找我商量，我们决定先把这事儿告诉太后，由她老人家说了算。
　　太后为了遮丑，只是停了内命妇进宫侍奉后妃的制度，断了他们见面的机会。太后警告皇上，不要再和博穆果尔的福晋来往，气急之下打了皇上一个耳光，皇上怪罪妹妹，一连数月都不曾去妹妹宫里。
　　
　　我见妹妹受了委屈，一时气不过，就召来博穆果尔，把宛如和皇上的事儿告诉了他，要他管好自己的女人。谁知这宛如竟然怀了皇上的骨肉，博穆果尔回府查实，气得痛打她一顿，好端端的把一个孩子流掉了。皇上知道后召来博穆果尔问话，一见面就是一个耳光，这博穆果尔骄养惯了，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回府就自刎了。
　　
　　皇上知道是我把这事儿告诉了博穆果尔，气得要拔出宝剑要杀我，我这才真正明白姑姑为什么要我无条件服从皇上。
　　我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姑姑竟然站出来拦住了皇上，她告诉皇上，所有的事儿都是她一手策划，是她让妹妹告诉太后他和宛如有私情，也是她指使我把事情告诉博穆果尔的，因为皇上害死了她阿玛，所以她要宛如肚子里的孩子陪葬。
　　
　　皇上丢下宝剑对着姑姑大吼，‘是不是所有他看不惯的人她都要救？’姑姑说是，皇上咆哮着下令把姑姑关到冷宫里去了。说来也奇怪，皇上明知是我干的，竟没有再追究，只是停了我的宝鉴，让我待在在坤宁宫内反省。
　　
　　本来姑姑被废以后住在长春宫也挺好，她平日不跟人来往，就像皇上封她的‘静妃’一样，静得出奇，常常让人忘记她的存在。这一次是我，让她彻底住进了冷宫，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到了顺治十三年八月，博穆果尔热孝一过，皇上马上把宛如接进宫里立为贤妃。有了前车之鉴，我决定一声不啃，什么事儿多不管，一定要守住姑姑用她一生幸福换来的后位，为了科尔沁，也为了赎罪。
　　
　　自从栋鄂妃进宫，这宫里就再无宁日。她简直像个瘟神，先是人人争风吃醋，闹得满城风云，随后居然发生了天花。虽然不是她愿意，可自从她来了以后，我们就诸事不顺。时间过得很快，自从姑姑住进冷宫又过了五年。
　　
　　这期间，栋鄂妃一直作到皇贵妃，为了姑姑，为了科尔沁，我咬咬牙全部都忍了。这一年，栋鄂妃生了一个阿哥，排行第五，可是未出百日就殁了，皇上很伤心，破格追封这孩子为荣亲王，还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千多字的祭文。与此同时，三阿哥玄烨出豆，皇上都不曾过问一声，着实让人心寒。
　　
　　皇太后实在看不下去，决定好好惩戒栋鄂妃，这年冬天她借口养病，故意让我和妹妹装作不知道，让栋鄂妃去南苑侍奉，就这样，折腾了她一身的病。这女人本来身子就不好，一来二去，加上丧子足足病了一年，接下来就一命呜呼了。
　　
　　本来栋鄂妃去了，我们都暗自高兴，谁知道这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情，竟把姑姑牵扯了进来。这其中的细枝末节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大致是栋鄂妃身前的侍女告发五阿哥之死，是被人蒙害，并且指认静妃被废前的贴身侍卫，在此期间曾偷偷潜入过承乾宫，这个人居然就是喀颜。
　　
　　不料喀颜不仅不承认是自己谋害五阿哥，反而一口咬定自己的亲哥哥扎哈，才是害死五阿哥的凶手。皇上动怒，立刻下冷彻查此案。宗人府很快派人到冷宫带走了姑姑，因为她有串谋杀人的动机。
　　


　　我们并不知道这是他们串通好演的一出戏。原来姑姑长住冷宫的时候和从小陪伴她的扎哈渐渐发生了感情，这五年里，他们在那个小院里同甘共苦、平静的生活，直到姑姑肚子里有了孩子。
　　
　　他们不希望孩子一出世就生活在这种环境下，更和况姑姑也未必有机会活着把孩子生出来，他们决定趁机铤而走险博一把。皇宫戒备深严，只要有机会从宗人府出去，他们就能够隐姓埋命，过一辈子平凡夫妻的生活。
　　
　　我们并不知道这些，只认为有人想陷害姑姑。在宫里，解决这类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人灭口，只要没有所谓的证人，凭我们博尔济吉特家族在皇室的影响力，姑姑最起码保得住一条命。不料皇上却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就这样，姑姑没走成，反而被带到了皇上面前。
　　
　　事以至此，姑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在来见皇上前，就事先服了毒。她希望已经用假死逃出去的喀颜和扎哈不要再回来，她想用自己的命在乾清宫里多拖延一段时间，让他们有多远跑多远。
　　
　　这喀颜和扎哈见到了时间没能和姑姑会合，这才知道她出了事儿。于是他们又冒充成侍卫混到坤宁宫找我，我们双方才搞清楚大概是怎么回事儿。他们听见姑姑被带去了乾清宫，便决定闯宫，闯宫谈何容易，于是他们就胁持了现在的皇上，三阿哥玄烨。
　　
　　就这样，他们进到乾清宫，这天下午形势非常紧张，整个乾清宫大殿里只有他们两兄弟和姑姑、皇上还有玄烨。骁骑营的侍卫和两黄旗的亲兵把持了乾清宫所有的出口，弓箭手也随时待命，一直拖到天黑，才看见皇上出来。
　　
　　出乎所有人意料，皇上居然下令让所有人退开，眼睁睁看着扎哈带走了姑姑的尸首。皇上接下来当众宣布五阿哥之死并非人为，与喀颜无关，但喀颜协助扎哈和姑姑出逃罪，此罪无可宽恕，马上充军宁古塔。
　　
　　此外，身前伺侯栋鄂妃的十三名侍女马上生殉，去阴间伺侯栋鄂妃和荣亲王。整件事情就雷声大雨点儿小的过去了。那天被他们胁持的玄烨竟然毫发无伤，没有人知道大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后来没过几天，皇上就像疯了一样嚷着要出家，太后和群臣几劝未果，见皇上去意已绝，无奈之下只能答应皇上离开。皇上离开前下召罪己，宣布三阿哥玄烨继位皇位，而对外是宣称自己得了天花不愈而终，其实从此就去了五台修行，我大清也再没有了顺治皇帝。
　　
　　扎哈那天出宫以后，就带着姑姑回到了科尔沁，最后把姑姑的骨灰撒在我们小时候最爱去的山岗上，然后拔剑自杀了。我听科尔沁的人说，他死后骨灰也撒在那里，永远陪在姑姑身边，再也不分开了。
　　
　　至于喀颜，我和妹妹都以为他去了宁古塔，过几年派人去寻，只说已经死在那儿了，想不到他居然又回到了宫里。他一直在怪我们，当年要不是我和妹妹自作主张，他们已经顺利逃出去了，结果害得姑姑一尸两命，扎哈也徇情而死。可我们也是想救姑姑呀！”
　　
　　我听了半晌，不知说什么才好，眼睛涩涩的，过了好半厢才衲衲的开口，“原来……这么回事儿啊，可这也是误会啊！谁料到会发生这档子事儿！
　　太后、太妃你们放心好了，喀颜今天脑子受了点伤，雍郡王把他带去了府上治疗。过段时间等他康复了，你们再好好谈谈，毕竟你们也是好意，都这么多年了，我想他现在应该不会再怪你们了。可。。。。。。可他怎么又成了太监了呀？”
　　
　　“这个只能等他醒来问他了！其实他原不原谅我们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活着就好。阿弥陀佛！”
　　
　　“对了，太后。那皇上呢，他还好不啦？你说他当年被喀颜兄弟挟持，那他岂不是恨死静妃了？还有，当时倒底谁告的密，不然皇上怎么知道你们想要杀人灭口？”
　　
　　“谁告的密我们不清楚，反正姑姑已经死了，追究起来也没意思，凭伤几条性命罢了，姑姑也是不想的。”淑惠太妃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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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倒是一点儿都不记恨姑姑！我们也是后来才听他悄悄讲，原来他和姑姑早就认识。当时皇上才几岁，为了避豆住在离冷宫不远的地方。那些嬷嬷都怕死，不敢前去照顾他，只有一个姓曹的嬷嬷害过天花才敢近身。
　　
　　反倒是姑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