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师
燕色微微一笑,并不争论。
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最是难处理。但又不得不处理,我压下对龙腾横蛮作风微微的反感,淡淡笑道:“这两个可能性都很大。”接着移到龙歌身旁,伸手赞许地拍了拍他肩头,安抚他道:“若三天内真的来了场大雨,你就是率领先头部队追击黑叉军的主将。”
红石皱眉道:“我们有的是救火的设备,难道就这样坐看着先祖建下的城堡,烧个一乾二净吗?”
我听出红石语中对我器重龙歌的不满,心中叹了口气,向他微微笑道“大公你不要耍弄我了,你能统率飘香城军民顶着黑叉大军长时期的猛攻,怎会不清楚黑叉人的诡计,若说眼衣这场火不是个陷阱,你肯相信吗?”
红石见我给足他脸子,心中受用,容色放松下来,点头道:“大剑师说的是。”
我知道这应是说上些重要说话的时候了,正容道:“各位或者会对黑叉人忽然放弃这么一个具有战略性的城堡,感到难以置信,是吗?”
众人齐齐点头,要知弃堡容易占堡难。黑叉入失去了断路堡,便等如失去了通往天庙的立足点,霸占整个净土的美梦,将会更遥远了。
我的眼光掠过众人,到了花云的俏脸时不由停了一停,她乎静地保保望了我一眼,别过脸去,眼光落在远处山下的火场上。我看得出她有点心事,只恨不知是什么?
卓联大公出言道:“我看黑叉鬼是因惧了大剑师,给吓破了胆,加上自问抵受不了我们龙怒吼无坚不摧的攻坚能力,所以才匆勿撤退。”
我淡淡一笑道:“我们绝不能因为轻易攻陷了封隘堡而生出自满自大的想法,虽然这是人之常情,连我起始时也曾将事情想得太容易了。”眼光转往焚烧着的断铬堡,说道:“但这扬大火却改变了我的想法。”
表面看来,我是在教训卓联,但因我指出连我也曾和他有相同的想法,所以并没有使这身为七位大公之一的人物感到难受,反而露出思索我话意的表情。
一直没有作声的大祭司道:“我们要紧记大剑师每一句说话,只有他才能带领净土人回到往日那美丽和平的世界里”众人轰然应是。
我心中暗叹事情岂会如此简单,经历了战乱的净土,将永远不会一样了。
这些在净土里属最高统治阶层的人物,正静待着我的说话。
我转向站在红石身旁的宁素道:“宁素大公,告诉我,黑叉人为何要来进攻天庙!”
众人愕了一愕,这道理岂非显而易见,因若不攻陷天庙,势将不能取得净土的控制权。
宁素也像他们般先呆了呆,凝神一想后,才“呵!”一声叫起来道:“大剑师!我明白了,若可以选择的话,黑叉人是不会拣选有天险可守的天庙作战场的。”
约诺夫拍腿叫道:“我也明白了,黑叉人此次退走,就是希望引得我们全军出击,待到了天庙外的大平原时,才和我们决一生死。”
我不问其他人而问宁素,其中自是大有深意,南北之争似乎表面上消融了,但其实衍生的因素并没有消除,那亦不可能在一夜间消除。所以我必须利用七位大公间的微妙关系,将他们逐步推上合作团结、没有猜疑的轨道上。而身为北人的宁素因苦和红石的亲密关系,是个两方面都可以接受的人物,不会惹起妨忌。以后我还要好好地发挥她的作用。
众人眼中均露出忧色,因重夺封隘的狂喜而带来“胜利将指日可待”的感觉,已破灭了大半,而我正是要他们有这种醒觉。
我道:“别忘记在黑叉人里,有个熟悉我们的阴女师,她知道因我必须尽快赶返魔女国去,自然会是心切北征,好能早日将黑叉人赶回大海里,如此一来便会形势逆转,我们往日以逸待劳,不虞补给的优势便全都失去,所以仓猝北伐,只是自杀的行为。”
燕色伸手搭在红石肩上,凑到他耳旁道:“到了现在,我才明白为何连你老兄也这样佩服大剑师了。”接着向我道:“大剑师说得对,我们是给胜利冲昏了头脑,事实上我们对断路堡北的敌方军事布置一无所知,如果冒失地追击敌人,可能会陷进万劫不复的绝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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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笑道:“有限度的追击仍是可以的,让我们看看天公的意旨吧。”
龙腾道:“大剑师定是很累的了,不若先到我的大公府休息一下吧!”
我现在已成了众人的核心,只要我到那里去,众祭司和其他大公便会跟到那里去,龙腾这邀请,或者真是出乎好意,却不无争宠之嫌。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这劳什子圣剑骑士真不是易当。
不过!一想到采柔、大黑和红月等仍在龙腾的大公府,回到那里去亦是理所当然,当下向大祭司和红石等道:“有没有兴趣再喝两杯?”
众人笑着答应,但笑容都有点勉强。
花云却在此时走了过来,平静地道:“大剑师,我是来向你道别的,明早我便会和灵智返回天庙,稍后再起程回到南方。”
我心神一震,愕然望向这美丽善感的女祭司,她这样当众辞行,分明是不给我和她说私话的机会。
妮雅走了上来,挽着花云的臂弯道:“花云祭司,难道不可以多待几天吗?”
花云婉拒道:“离开南方实在太久了,那里有根多事情等待着我们。”
我心中涌起愤怨,心想你既要避开我,便避开吧!笔意若无其事地道:“珍重了,花云祭司。”接着向花云身后的灵智道:“灵智祭司,你不向采柔道别吗?”
灵智走了上来,伸手和我紧握道:“我早和小采柔说了,大剑师!请你好好照顾她。”
我望向天眼,心中奇怪为何他不随这两人同返南方,恰好看到天眼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形容的悲哀,然后避开了我的眼光。
我心头狂震,手足立时冰冷起来,天眼的眼神究竟代表了什么,难道是有关采柔的命运?
灵智放开了我的手,退到花云旁。
花云有点犹豫,不知应否上来和我行触手礼。
我再没有说话的心情,默言不语。转身带头往落城的石阶走去,心中升起一种感觉,或者我永远也不会再见到花云了。
我和七位大公坐在龙腾大公府的大花园里,远方城墙外是被火焰染红了的天空,提醒着我们战争仍是近在眼前的事。
这个大花园远及不上飘香城红石大公府的花园,连一朵鲜花也没有,有的只是十多株大树,和杂生的藤蔓野草,可以想像在长期的战争里,没有人再有余暇去打理它。
所有人,包括祭司们在内,都退到花园之外,所以这个本是“喝两杯”的闲宴,竟变成了净士最高阶层的军事会议。
我很了解他们的心情,这时在他们脑中唯一能想到的事,就是如何将黑叉人逐回大海襄,对此无论我怎样解说,他们也是那么地急不及待的。
我默然喝着闷酒,心中想着花云,想着天眼那奇怪得使人战栗的眼神,直至发觉其他人浅尝两口后,便半滴酒也没喝,才赧然放下杯来。
妮雅关切地道:“大剑师,你是否累了。”
我摇摇头,表示没有事。
红石乾咳一声,道:“我们私底下商量过后,希望能立即定出反攻北方的大计,但假若大剑师觉得……”
我伸手打断他的话,道:“这没有问题,便让我们举行净士历史上最重要的军事会议,一个以‘虎视’为名的会议。”
身为虎视堡统领的龙腾兴奋地道:“这个‘虎视’会议将是我们净土子孙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一个会议。”
与他齐名的红石和燕色都有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我淡淡道:“我希望这个会议代表了净土各军事集团一个新的开始,由今天起所有人都要抛弃了个人的荣辱和地域的偏狭想法,改以大局为重,团结在一起,为驱赶黑叉人而出力,否则将来这会议只是净士历史上的一个圬点。”
众人一齐色动,齐声答应。
我正容道:“谁可以告诉我有关北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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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腾正要发言,很少说话的谢问冷然道:“我想在这事上,宁大公最有发言的资格,因为她是来自最北端的临海大都会望海城,自黑叉人来后,一直且战且退,至天庙才止,没有人比她更熟悉黑叉人的军力和北方的情势。”
龙腾的脸色有点不自然,但却没有再作声。照我猜想,可能龙腾平时藉着和明月的关系,故特别嚣张,横行霸道。这从他要将自己儿子捧上大公之位一事便可见一斑。现在明月已死,其他人不自觉地联手来压制他的气焰。
而龙腾之所以不遗余力来巴结我,亦是想扭转这种不利的形势。
假设我能利用这种形势,或可达到一种微妙的人事制衡。
宁素默然了好一会,眼中掠过缅怀和伤感,轻轻叹了口气,抬头望向闪着火光的夜空,唏嘘低声道:“我真的不愿去回忆那段惨痛的日子,看着一座座美丽的大城市陷落在黑叉人手里;亲眼见到至亲战友在身旁倒下受辱;自己也由个只懂享乐的无知少女,变成有沉痛经历,终日只想着如何去复仇的人……”
众大公都沉默下来,神情郁穆。
我看到妮雅眼中闪着泪光,显是想起老父被人砍杀斧下的痛心情景,禁不住对她怜意满胸。
宁素不自觉地伸手理了理鬓旁的秀发,显示出女性温柔的一面,才勉力振奋起精神,道:“天河流往南方的是地藏河,流往北方的叫做流仙河,往正北奔腾而去,到了逐天和大海的中间处,继聚成聚仙大湖,碧波千顷浩瀚无边,由此再分成五条较少的河道和湖泊,随着地势,婉蜓流人大海里,北方的十座大城,便都建立在河湖交汇之处。”
卓联唏嘘无限地道:“河流交通的发达,使北方兴旺繁荣,但也使黑叉人能将兵员物资,迅速调动。当年我负起聚仙湖旁临仙和旁仙两座大城的保卫之责,但几乎是刚接到黑叉人南下的消息,黑叉人的‘黑魔巨舰’便在湖上的浓雾里出现,使我连准备的工夫也来不及,唉!”
我皱起了眉头,暗忖北方陷落,净土人的商船战舰,自亦是一艘不剩地落入黑叉人手里,现在我们凭什么反攻北伐?在兵力调动的机动性上,我们太吃亏了。而且即使净土人能在短暂时里建成新的舰队,也绝比不上有远洋航行经验的黑魔舰。
果然宁素续道:“当时我们致败的因素,除了是在兵力和战争经验上及不上对方外,主要是被黑叉人一开始便完全控制了河湖,截断了我们水上的交通,使各城闲不能互相呼应,于是一座一座给他们如拾草芥般攻陷下来。”
龙腾道:“自聚仙湖大海战后,我们净土的舰队被彻底击溃,由那天开始,我们再没有反攻的力量;直至退到断路堡,才能守住阵脚,但也是苟延残喘,幸好大剑师来了。”
我问道:“现在最接近我们的北方大城是那座?”
众人眼光投向谢问。
谢问眼中闪出悲忿的神色,道:“是我的流仙城,那也是北方最美丽的两座名城之一,另一座就是宁素大公统治的望海城了”
燕色道:“流仙也是北方制造船舶的大城,主要是因为城的四周不但有望之不尽的白木树,可作建船的材料,还产铁矿,所以若要北伐,首要之务,必须重夺流仙城。”
我沉思半晌后,叹了一口气道:“若我们这样做,这北伐之战必定要惨败收场。”
众人齐齐愕然。
红石最先醒悟过来,道:“因为我们看到这点,黑叉人也会看到,于是便可以集中力量对付我们欲夺取流仙城的大军,在这种形势下我们必败无疑。”
龙腾怒道:“未战怎可言败,假如我们明知敌人会在流仙城张开罗网等待我们,我们难道不可能在战略上作出致胜的设计吗?”
燕色微微一笑道:“龙腾你若可以提供必胜的战略,我可保证红石向你斟酒陪罪。”
龙腾愕然半晌,终说不出半个字来。
红石气消了大半,呵呵一笑道:“若非大剑师刚教训了我们要团结一致,只是你刚才那番话我便不肯放过你。昔日我们败于被黑叉人控制了水路交通,今日若再次交战,亦会败于这致命的弱点上。何况我们对北方目前的情势一无所知,要设计战略亦无从入手,试想假若我们一走出逐天北路,便遇上黑叉王尧敌可怕的亲兵团,后果会是怎样?”
卓联皱眉道:“但一日夺不回流仙城,我们也难以建造出一队能运兵北伐的舰队,反攻的大业亦难以完成。”
一直没有作声的妮雅美目飘向我道:“你们有什么好忧心的,我看大剑师心中早有定计了,是吗?我们的圣剑骑士!”
这妮子真可恶,我狠狠瞪了她一眼,才迎向众人的目光,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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