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
陶胜三面色微沉,道:“贤契不信,今晚就知。”
高雨辰笑笑不言,出外探听其父行踪,傍晚时分才回,面色忧郁难舒。
三更时分,万祥客栈后墙疾逾鬼魅掠入四条白影,落至陶胜三高雨辰所居的窗外,只听一声惊噫道:“为何高雨辰不见,莫非他已赶回碧云堡了么?”
但闻另一森冷语声道:“必是去安通客栈向那罗刹二女献媚送情去了,风闻高雨辰自比潘安宋玉,风流自赏,我等赶往安通客栈正好将其一网打尽。”
四白衣人如风闪电般离去。
暗中闪出陶胜三高雨辰二人,目露杀机。
高雨辰道:“老前辈,是你多疑那两位罗刹门下了。”
陶胜三老脸一热,道:“咱们赶去吧!”
秋风萧瑟,月色迷蒙。
陶珊珊所居独院内秋虫悲吟,灯火俱无,室内一片漆黑,只见四条白影曳空疾射落在窗前。
一白衣人取出一只铜嘴仙鹤,插入两女所居窗隙内,轻轻以嘴唇吹出一缕轻烟。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室内丝毫无一动静,只听另一白衣人低声道:“两女貌美如花,我等应怜香惜玉一点才是!”右臂疾伸,拍开窗叶,四人先后掠入室内。
房内景物井然有序,未见半点零乱,室内却阗无一人。
蓦地——
白衣人忽道:“在这里了!”
只见一具蜷缩躯体倒在椅角,手中握着柄钢刀,阴险一笑,右手五指舒展抓去。
突然,一道匹练寒光卷挥而出,只听一声凄厉呜嗥,白衣人身形暴起,叭哒一声跌下,胫骨以下生生切落,血涌如注,昏死过去。
其他三白衣人不禁大骇,一条灰色人影如鸟般挟看一片刀影凌空落下,封住三白衣人去路,冷笑道:“三位朋友速俯首就缚,不然在下钢刀无情。”
三白衣人见状知已中伏,大喝道:“凭你也配。”六臂同推出一片如潮狂飙。
那执刀人左掌一扬。
三白衣人忽狂嗥一声,翻身倒地,手护着双眼满地翻滚,指缝中流出殷红鲜血。
窗外忽传来高雨辰清朗语声道:“赵兄绝艺惊人,在下不胜钦佩。”
语声中高雨辰与陶胜三疾掠而入。
那执刀人正是严晓星,嚓的一声,火光大亮,燃着了火折,点亮桌上油烛,笑道:“高少堡主为何知道白衣凶邪来袭?”
高雨辰道:“这四白衣凶邪方才去万祥客栈,在下与陶老前辈窥听得四邪欲来此侵袭,是以追踪而来。”
严晓星道:“盛情心感。”说着急步走向那三白衣人身前,却见三凶不动弹,气绝毙命。
那被削断双足的白衣人亦已死去多时,严晓星不禁一呆,冷笑道:“他们四人虽视死如归,却死得右点不值。”立取出一瓶化尸散,泼少许倒在尸体上,须臾化为一滩黄水。
高雨辰诧道:“赵兄,两位姑娘咧?”
严晓星道:“两位姑娘已赶往钱塘去了。”语声一顿,又道:“二位请坐。”
陶胜三一抱拳笑道:“赵老师,为何不留活口?”
严晓星道:“非是在下不留活口,而是他们要自绝寻死,他们乃末从之辈,无法知悉甚多隐秘,何况他们主者能容忍无动于衷么?”
陶胜三颔首微笑赞道:“赵老师察微知著,料事如神,老朽委实钦佩。”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老英雄谬奖!”说着语声略顿,又道:“傍晚时分,赵某外出无意听得人事,谓风火头陀及丰都双判此次绝不会来骊龙谷,群雄无藏珍图无法将‘鲁阳戈’到手!”
陶胜三面色微变,道:“风火头陀与丰都双判有何胆惧?”
严晓星道:“惧怕神木令。”
陶胜三面色更是一变道:“神木令又再出江湖么?”
严晓星摇首道:“三年前云龙一现,便未再出,但风火头陀丰都双判惧怕神木令之说并非空穴来风,实来源有自,或系风火头陀及酆都双判已遇上神木令传人。”说着望了陶胜三一眼,又道:“老英雄也志在鲁阳戈么?”
陶胜三闻言长叹一声道:“老朽年已望七,雄心已老,怎敢妄念?老朽数年来仆仆江湖,意在寻觅舍弟及弟媳,但迄无蛛丝马迹可循。”
严晓星道:“舍弟是否就是江湖中卓著盛名的迷魂谷主陶泰麟。”
陶胜三黯然一笑道:“正是!老朽预感舍弟昔年仇怨甚多,恐遭灭门之祸,乃送两位侄女往清心老尼处习艺,不久,清心老尼亦遭杀害,两位侄女至今仍生死下落不明,迷魂谷众星散离去,想不到老朽多年来寻不出一丝端倪,令老朽愧憾难已。”
严脸星心中暗笑道:“你两位侄女就在此处,谁叫你心怀叵测!”他下意识中只觉陶胜三系罪魁祸首,遂微笑道:“老英雄不必难受,终有水落石出之日,但赵某总觉得令弟未死,似为人囚禁在不见天日之处。”
陶胜三只觉心神巨震,面色微变,摇首苦笑道:“江湖中阴险毒辣,舍弟必尸骨成灰,若凶手秘不外泄,则永难获知真象,老朽心念恐不易称偿了。”言下唏嘘不已。
三人又谈论了半个时辰,陶胜三守口如瓶,严晓星儿闻不出所以然来,遂道:“赵某决心独自一人前往窥探那所庄院隐秘,再决定行止,依赵某推测,那鲁阳戈似子虚乌有之事,两位何妨在此稍坐.赵某去去就回。”身影一闪,穿出窗外疾杳。
陶胜三与高雨辰不禁一怔,但感赵春城此举委实不近人情,他们身为宾客,何能弃之不顾翩然独离。
其实,严晓星此举实藏有深意,高雨辰忽道:“老前辈,你认为家父吉凶如何?”
陶胜三摇首一笑道:“事实真象未明,不敢妄断,老朽只觉罗刹门下怎有如此高的武功,我等方才窥见赵春城诛戮四白衣人刀法,委实凌厉莫测,咱们离去吧。”
两人先后掠出室外,须臾,只见陶氏二女惊叫疾闪返回室内。
严晓星片刻之后,亦返回客栈。
二女盈盈一笑道:“少侠认为家伯有无可疑?”
严晓星面色一沉,道:“二位须唤我师兄!”
陶小燕知严晓星有意装着,噗嗤一笑,嗔道:“你别想。”
严晓星笑笑道:“两位既然不愿见我这不成器的师兄,那我也无颜再留下了!”
正说之际,车把式忽疾掠而入,道:“果不出少侠所料,陶胜三并未与高雨辰同道客栈,往城南匆匆而去。”
严晓星面色一变,忙道:“我们快追!”手臂一带车把式疾如闪电穿出室外而杳。
城南郊外五里之遥,一弯清溪之傍,花木笼翳中隐现一所宅院,楼阁亭台,飞檐走角,景物宏丽。
一株大树之后突闪出严晓星,似已恢复本来面目,丰神如玉,倜傥飘逸,凝神注视那所宅院,忽闻一极轻微语声传来道:“是严少侠么?”
严晓星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一丛密叶中钻出一个小童人首。
那小童低声道:“少侠若不见疑,速入林内僻处相晤,小化子有紧要之事禀报。”倏忽人首疾缩入树丛中不见。
严晓星回顾了一眼,神态舒闲,似随意浏览,信步所之,无意走入小童藏身之花木丛中。
那小童似神色忧急,目睹严晓星走来,疾闪向前塞一纸卷在严晓星手内,低声道:“有人来了,你我不能叙话,宅内凶险,但必须前往。”身形疾闪而杳。
严晓星不禁呆住,他乃聪明绝顶之人,知小童此举必有道理,佯作目旷神怡,口内吟哦出声:
“临水人家深宅院
墙下残花
门外斜阳岸
柳舞麴尘千万线
青楼百尺临天半
楼上东风春不浅
十二栏干
尽日珠帘卷
有个离人凝泪吟
淡烟芳草连云眼”
他吟哦时只感身后起了极轻微衣袂飘风声,一缕幽如麝袭送入鼻,不禁一呆。
但闻一声清脆娇笑道:“好个青楼百尺临天半。”
严晓星蓦然一惊,回头望去,只见一娇小玲珑青衣少女,嫣然含笑凝注着自己,不由耳根一热,抱拳微揖道:“在下见此间景物幽丽,不禁有感而发,致冒渎姑娘清听,请勿见笑。”
青衣少女星眸含情,道:“果然我家小姐料得不错,公子心有所思,以词寄情……”
严晓星诧道:“你家小姐,人在何处?”
青衣少女娇笑道:“小姐回去啦。”说着手指宅中一角高楼,接道:“小姐就住在楼上,公了难道不知么?”
严晓星摇首道:“在下不知。”
青衣少女眼睑眨了眨道:“那么公子是偶经路过?”
“可以这么说。”
“倘婢子猜测无外,公子必有一身上乘武功。”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略知拳脚,不堪入目。”
青衣少女嫣然一笑道:“然则公子必因骊龙谷藏珍而来。”.
严晓星道:“那是一骗局,骊龙谷藏珍本子虚乌有,在下亦不愿涉身江湖是非中,因胸中郁闷难舒,出得郊外信步所之,以致冒渎清听。”。
青衣少女娇笑道:“公子太以谦虚,婢子奉姑娘之命,可否枉驾一叙。”
严晓星不禁一怔道:“素昧平生,应避瓜田李下之嫌,在下虽不足惜,却有玷小姐清白,此断然不可,在下告辞了。”
青衣少女抿嘴笑道:“公子怎么如此迂腐,我等同系武林人物,哪能拘泥世俗礼法,本来小姐应与公子相见,因小姐罹有宿疾,赶回服药,何况小姐更有下情禀告。”
严晓星面露为难之色,道:“在下与你小姐毫无渊源……”
青衣少女道:“婢子句句真话,公子不去也不行了,此处四外伏桩密布,却不敢有意为敌,但公子不允小姐所请,婢子定受责不轻。”此时满面惶急,眸中泪光莹然欲滴。
严晓星面露困惑之色,道:“既然如此,在下只有勉为其难了,但请问你小姐有何用意?”
青衣少女笑靥轻展,娇媚如花,嗔道:“若然此时此地可说,婢子早就说了,公子请随婢子来。”莲步轻盈,领看严晓星走去。
严晓星默默随行,脑中油然泛起许飞琼小鸟依人,柔情万斛的倩影,本意赶回大名探望于她,却不料途中横生枝节,竟遇上了陶珊珊陶小燕姐妹,虽说心地清白,却不免愧对红粉知己,此刻更是变生不测,但为了小化子塞在他手中纸卷不得不去。
他在吟哦之间,用巧妙隐蔽手法将纸卷舒展掌中,只见蝇头小楷,密密麻麻,但仓促一瞥,已了然于胸。
纸卷乃偷天二鼠所书,大意谓骊龙谷藏珍实有其事,丰都双判持有藏图无用,非须另一图形叠合映日方知确处,那图为岳阳铁掌追魂屠三山所有,屠三山应丰都双判之邀,赶往龙游途经赣中樟树镇客栈内为二鼠所悉,以巧妙手法偷取图样,刚刚偷到手内,岂料为著名宇内魔头逍遥太岁冯叔康携眷亦住在店内同时下手,察觉屠三山藏图已为人窈去,吕鄯急将图缝制在其女貂皮袄内……
写在此处已然中断,这图缝制在皮袄内系用隐语写出,只有严晓星可解,显然二鼠当时情势危急,知吉凶难卜,不禁忧形于色。
青衣少女频频回首,察觉严晓星忧虑之色,暗道:“此人分明是老诚君子,丝毫儇薄习气俱无,小姐真个慧眼识人。”
不久,青衣少女推开一扇小红门,领着严晓星走入。
晚秋时分,园中花木仍是绚烂葱郁,亭台楼阁掩映在花树中,意境盎然。
青衣少女引着严晓星进入一座飞阁楼下大厅内落座,沏上一杯香茗,嫣然笑道:“小姐就住在楼上,公子尊姓,容婢子过禀小姐下楼。”
严晓星道:“在下姓严!”
青衣少女道了一声失陪,登楼而去。
须臾,只见一清丽脱俗紫衣少女盈盈下得楼来,向严晓星裣衽一福,道:“事急腼腆求人,冒渎严公子,请勿见责。”
严晓星忙躬身长揖道:“不敢,小姐有何急事,望请见告,但恐力有不逮。”
紫衣少女道:“贱妾冯杏兰,家父冯叔康,严公子必谅有耳闻家父之名……”说时一面分宾主落座。
严晓星心神一震,故作茫然道:“恕在下初出江湖,令尊定是望重海内,威震武林的前辈英雄人物。”
冯杏兰颦眉一笑道:“家父堪称威震武林,但望重海内之说则未必得当,身为子女不能揭父母之短,然深知家父习性除了刚愎自负,出手狠辣外,外间传说均是渲染附会,公子日久自知……”说时玉靥上泛起淡淡霞晕。
严晓星唯唯喏喏,不置一词。
冯吉兰凝眸望了严晓星一眼,忽道:“公子可识得吕鄯姜大年两人么?”
严晓星目露诧容道:“他们两久与在下三年前无意邂逅,在下却敬重他们劫富济贫,侠肝义胆的英雄人物,小姐为何问起?”
冯杏兰幽幽一笑叹息道:“两位前辈已遭不白之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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