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
桓鸿君与快刀飞雨离去后,斯慕虹蒙丕自成一路,徐红芍与诸女殿后而行。
崂山山道上现出三条飞快人影,均一身玄大劲装,肩带兵刃,其中一人约莫四旬开外年岁,目光炯炯,挺鼻高颧,三绺短须,满脸英鸷之气逼人,却背负一老叟,健步如飞。
身后紧随一双矮瘦老者,身法俐落,目光阴沉。
蓦地——
那背负老叟玄衣劲装人长吁了一声道:“咱们奔了一日一夜,总算到了地头。”说着向一处峭壁悬崖上攀着山藤借力掠登。
一个时辰后,三人进入崖半天然洞府,洞外藤萝密翳,洞径幽邃阴暗,却异常宽畅,炉灶一应俱全。
那玄衣劲装人将老叟放在石榻上躺下,燃亮了一枝烛火,闪闪红光下映着老叟面目,赫然正是无极帮主伏建龙。
伏建龙双目紧闭,昏昏睡着,似点了穴道。
玄大劲装人一掌拍开了伏建龙睡穴,伏建龙醒来双目睁开,立现惊骇莫名之色,俟瞧清前面三人却是那“风雷一剑”韩立杰,天南二矮尤侗尤显后,倏转喜容道:“韩老弟,尤老大尤老二,愚兄想煞你们了。”
韩立杰摇首微笑道:“伏兄,我等接奉手书赶来泰安约定之处,久候不至,风闻东岳生变,无极帮主叛变逃逸无踪,我等尚未知晓伏兄即是无极帮主。”说着话声一顿,望了伏建龙一眼,接道:“我等三人在约定之处守候至深夜,正要离去之际,忽见二人快步行来,一面叙话,小弟无意窥听得伏建龙是无极帮主,现被囚在罗浮宫内……”
伏建龙欲待坐起,只见胸腹内一阵奇痛,真气梗阻,不禁痛得满身汗珠涌出,面色大变。
尤侗忙道:“伏兄穴道受阻,内服已然重伤,尚须调息几日才能复元。”
伏建龙长叹一声道:“三位何能将愚兄救出。”
韩立杰道:“我等三人闻讯潜入东岳,化了一天功夫,直至日落黄昏才摸上罗浮宫,想是贵门混乱之际,戒备粗疏才能无事,也是吉人天相,我等守候了一个更次,罗浮宫主与魏醉白一行十数人离宫下山赶往泰庙与徐红芍会晤……”
伏建龙鼻中微哼一声道,“是有此事。”
韩立杰又微微一笑道:“那白眉老怪率同八卫等高手又大举侵袭罗浮宫,宫内高手几乎倾巢而出,待以趁虚潜入,正巧遇上一宫女形色慌张,为小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住,问出她乃徐红芍卧底内应,方才盗出藏珍图真迹欲逃离出宫,不料竟遇上小弟,小弟逼令带我等前往伏兄囚处,才能得以救出。”
伏建龙忙道:“图咧?”
韩立杰道:“现在小弟百宝囊内。”
伏建龙张望了石室一眼,道:“此是何处?”
韩立杰道:“此乃崂山海燕崖。”
伏建龙长叹了一声道:“愚兄虽被三位贤弟救出,但生不如死,日后必难逃他们搜觅追踪。”
尤侗哈哈大笑道:“留得青山在,那怕无柴烧,我等三人必助伏兄东山再起,重振雄风。”
伏建龙嘴角微泛一丝英雄老去,暮境凄凉笑容,道:“三位一路奔来,形迹未曾败露么?”
尤显道:“一路上避开数拨可疑的人物,是否败露行踪迄今尚未知,不过此洞天然隐蔽,恐无法搜觅寻得。”
伏建龙太息道:“但愿如此。”
韩立杰忽道:“有劳贤昆仲照料伏兄,小弟还须下山一行。”
伏建龙面色一惊道:“贤弟尚欲何往?”
韩立杰笑道:“小弟下山须采购食物作长久打算,顺便邀集一些武林同道及伏兄旧属,更须配制数帖伤药,助伏兄速愈。”
尤侗道:“韩兄速去速回,探明东岳及武林群雄举动。”
韩立杰道:“小弟知道。”说着身形一闪飞掠出洞外而去。
伏建龙追忆往昔,只觉往事如梦,他至今尚不知严晓星与神木传人及魏醉白乃一人化身,虽感败得可疑,但迄不明其故,不时发出长吁短叹。
尤侗尤显劝慰譬解,请暂释愁肠,事态尚未至不可收拾地步,至少藏珍图仍握在手中,他们兄弟轮替出洞巡视有无可疑武林人物追觅。
日落日出,又是一晚过去。
风雷一剑韩立杰赶还,邀来五位武林同道,并采购一大批食物,雇来四名年轻力壮汉子掌理烹调粹工。
这五人均是伏建龙往日旧交,相与寒暄片刻,伏建龙问道:“外间情况如何。”
韩立杰眉宇间泛出一抹忧虑之色,道:“东岳与武林群雄似知我等逃踪,但未明确处,现白眉老怪随身八卫已连连赶来,却遇上徐红芍等一干凶邪,双方已展开一场追逐拼斗,风闻白眉老怪等一行为保全实力,不欲作孤注一掷,略接就退,却又避不开徐红芍等追踪苦缠,已是三次遇阻,看来我等尚可苟安一些时日。”
尤侗道:“此洞隐蔽异常,很难发现。”
尤显道:“即是被发觉,那时伏兄伤势已复,我等尚可迁至另处。”
伏建龙认为命是风雷一剑韩立杰及天南二矮救的,所言定然不假,那知满不是如此一回事。此刻他已是身不由主,一切唯风雷一剑韩立杰及天南二矮马首是瞻。
雁荡山属苍括山脉,在乐清县境,分南雁,中雁,北雁,以北雁最胜,干岩竞秀,万壑争段,瀑布以大龙湫称著,高三百八十尺,飞瀑悬空,如愿万斛,谷中风起,蒙蒙如雨,蔚为奇景。
浙境多名山,天台以石胜,天目以树著称,而雁荡却以奇峰突出飞瀑处处见胜。
从温岭黄岩经大刑入山,首先入目者即遇一奇峰形似老僧拱手而立,相迎于道左,故名曰:“接客僧”,与黄山文殊院前“迎客松”堪相媲美。
“接客僧”峰下崎岖山道上隐隐现出四条飞快身形,竟是那降龙八掌雷玉鸣雷俊峰父子及白衣银神龙翱翔、东斗天君葛元良四人。
他们四人经过不久,山道上又飞奔而来神鹰七式廖独,淮上隐叟祝秋帆、云中怪乞孔槐及罗刹谷主及其门下一行。
罗刹谷主门下可瞧出许飞琼、萧文兰、雷翠瑛、杜翠云及陶小燕陶珊珊六女,美如天仙,艳光照人。
降龙八掌雷玉鸣一行四人奔出灵岩寺山门前,忽闻一声苍老佛号:“阿弥陀佛。”随风传来。
只见寺内走出一霜眉银须布衣老僧,双手合什打一问讯道:“诸位檀越游兴不浅,请至禅堂待茶。”
雷玉鸣注视了此僧一眼,只觉此僧年迈龙钟,了无异处,微笑道:“请问大师可是灵岩寺住持么?”
老僧合什答道:“不敢,小僧了安,十六年前随缘来到此未,忝为灵岩方丈。”
雷玉鸣道:“我等作雁荡之游,欲尽兴而返当须时日,一行众多尚有女眷在内,不知宝刹可否方便打住数日?”
了安答道:“敝寺屋宇甚多,只小僧五人,若不嫌待慢,打住十日半月何妨。”
雷玉鸣含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太打扰了些。”
此刻,祝秋帆及罗刹谷主等人已赶到,了安大师肃容前导,领入一间宽敞清净禅堂落座。
须臾走进一眉清目秀的小沙弥,了安大师吩咐小沙弥献上香茗,并命打扫五间空房准备嘉客起居。
东斗天君葛元良取出一锭黄金,笑道:“此区区微数,聊作香火油资,祈望笑纳。”
了安大师拒绝再三,只得勉强收了,寒暄片刻,告辞退出。
神鹰七式廖独与白衣银神龙翱翔两人巡视庙内庙外,只觉灵岩寺内诸僧均是俗家僧人并无可疑之处,寺外亦平静如常,才返转寺中。
寺内素席烹制得异常清香腴美可口,嫩笋、香茜、腐竹等物吃在嘴内别有一番滋味,尤其用山泉酿制的米酒,芳香碧绿,清冽爽口。
第三日清晨,突有一村农模样老翁进入寺内,头戴竹笠,青衣布褂,裤管扎起,足登草鞋,找上知客僧言有人托书面交雷老英雄。
知客僧领着老农前往面见乾坤八掌雷玉鸣。
老农立时在怀中取出一封密缄递与雷玉鸣。
雷玉鸣拆阅,略一过目即收置怀内,含笑道:“有劳远路而来,老朽等这本药草尚未到手,请暂候一两日如何?”
老农似懂非懂浑噩一笑道:“小的遵命。”
入晚,禅堂内又摆上三桌素席,群雄又尽兴而醉。
三更时分——
神鹰七式廖独由寺外返转,满头大汗,向雷玉鸣道:“雷兄,寥某只觉有点不对劲。”
雷玉鸣诧道:“廖兄言中有物,请道其详。”
廖独道:“廖某感觉体内真气不顺。”
“真的么?”雷玉鸣目露骇然之色,道:“廖先生是否受了暗算,试回想一下遇上什么事物。”
廖独满脸茫然之色,摇摇首苦笑道:“廖某迄无所觉,想它不出。”
雷玉鸣突觉一丝飞麻由脚底升起不禁脸色一变,忙运真气封住穴道,怎料竟力不从心,幸亏那缕飞麻感觉升至腹腿之间,立时缓慢下来。
廖独惊疑地望了雷玉鸣一眼,便向一旁椅上坐下,道:“雷兄是否两腿有麻木感觉?”
雷玉鸣点点头,浮出一丝苦笑道:“如此看来,定是在食物中有人动了什么手脚。”
蓦地——
窗外忽送入阴森冷笑道:“雷玉鸣,你等虽是聪明盖世,也难料在食物内放了药物,从第一日起每种入口的茶水酒食俱经渗用,而且份量迭次增加,所以才在今日发作……”
廖独厉声道:“尊驾是谁?”
此刻一连五间的群雄诸女均已发作,不禁面色大变。
窗外那人笑道:“廖老师稍安勿躁,更何须急着询问老朽来历,此药并非奇毒,而是海外一种稀有的树根浆汁,入口芳香惰甜,参在食物中更无法发觉,不过服用多量,即会真气不顺,血行滞阻,生出麻木感觉,麻势缓慢,若蔓延至胸口即回天乏术。”
雷玉鸣道:“请问尊驾暗算我等目的。”
“老朽并无他求,只求两幅骊龙谷藏珍图。”
“尊驾错了!”雷玉鸣高声道:“雷某等并无藏珍图。”
“老朽知道,你们在等人,如今人也等到了,两幅图就在此人身上。”
“雷某始终不明白尊驾何指?”
窗外传来哈哈大笑道:“图就在乔装改扮老农身上。”
此际,那老农已在雷玉鸣的身旁,闻言目中突然神光大盛,立时判若两人,张嘴欲喝叱出口。
雷玉鸣忙挥手示意禁止,冷笑道:“尊驾委实装龙像龙,装虎像虎,雷某已知尊驾是谁了。”
窗外黯然须臾,又传来语声道,“老朽不信。”
雷玉鸣沉声道:“尊驾就是了安大师!”
窗外那人显然震住,半晌才阴恻恻发出一声冷笑道:“可惜雷老师发觉太迟了点!”
“不迟。”雷玉鸣沉声道:“至少雷某最初就发现大师神态可疑,是以我等也有了准备,我等中也有数人未曾罹受尊驾之毒。”
了安大师道:“雷老师,休想骗得了老朽,只要食物进口,没有不中毒的。”
老农突高声道:“老夫滴水未曾入口,尊驾未必能称心如愿。”
了安大师道:“阁下虽言之属实,却也救不了你同伴性命,三日后侵入心脾,即是老朽独制解药亦无法解救,老朽已放下屠刀,戒之在杀,是以良言相劝献出藏图,老朽取出藏图后立赐解药。”
雷玉鸣哈哈大笑道:“尊驾慎思密虑,志在必得,却百密一疏……”
窗外了安大师不待雷玉鸣说完,接道:“东岳泰山内外聚集天下武林群雄,如蝇附膻,种种迹象无非是故弄玄虚,淆惑视听,其实施展声东击西之策。”
雷玉鸣洪声道:“大师说完了么?”
“说完了。”
“大师疏忽了一点,你也中了两种无形奇毒,信如大师所言,雷某等尚可作三日苟延,但大师只消一个对时。”
窗外院中迎风屹立的了安大师闻言心中不信,忽感头目一阵晕眩,不禁大感凛骇,目中凶光暴射,厉声道:“老朽年迈,死不足惜,以老朽一人换取汝等多人性命,足以震荡天下武林,老朽虽功败垂成,亦可瞑目自豪。”语毕欲待纵身掠去。
蓦闻身后一声冷笑道:“你走不了。”
金刃劈风声中,了安大师一条左臂齐肩削落堕地。
奇怪断处竟不见一滴血液流出。
人影连闪,了安大师眼前现出千手哪吒桓鸿君及凶僧快刀飞雨。
显然了安大师昔年久走江湖,黑白两道知名人物无不熟知能详,目睹两人不禁脸色惨变。
飞雨冷冷一笑道:“尊驾就是烧化成灰,贫僧也能辨出尊驾是天外三凶老大查道行。”
桓鸿君微微一笑道:“老朽久未施展恶毒手法,今日用来对付你查道行是头一遭。”
查道行目露怨毒之色,厉声道:“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桓鸿君双眉猛皱,冷笑道:“老朽与飞雨大师已改邪归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