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
两人抱拳躬身道:“小的拜见两位老前辈。”
索寒冷冷一笑道:“不必了!”
乔五以目示意将买来酒食铺展放在木排上,取来杯箸,笑道:“两位前辈……”
话尚未了,索寒道:“老朽两人自在一旁饮用,以免拘束。”
乔五道:“谨遵前辈之命。”忙将酒食分开二份。
夜寒风劲,冷月迷茫,但闻浪涛拍岸,远处仅传来一声犬吠声外,其余均是一片沉寂。
蔺文襄索寒默然对饮,忽闻岸上传来轻微衣袂振风声,只听一苍老语声道:“是这里了!”
河畔乱草中突现出三条黑影,疾如飘风掠上木排,六道冷电眼神扫视了木排一眼,一个森冷如冰语声扬起道:“谁是乔五?”
乔五霍地立起,答道:“小的就是。”
“柴青溪咧?”
乔五道:“他老人家并不在此。”
“现在何处?”
乔五道:“不知!”
那人冷笑一声,手出如风,奇准无比扣住乔五腕脉要穴。
乔五只觉一股寒冽气流,循臂攻入脏腑,不禁面色大变,全身直打哆嗦。
突闻一声冷喝道:“撒手!”
索寒身法奇怪,如风闪电掠至那人身前,足未沾地,折扇已自点向那人曲池穴。
只听一声冷哼,身影踉跄倒退。
苍老语声冷笑道:“想不到排教中竟有此高手,委实难得,不过你胆子也太大了,敢轻捋老夫等虎须。”
蔺文襄已自腾身飞落,沉声道:“朋友,请招子放亮些,不要口无忌惮,落得个灰头士脸似嫌不值。”说着一双夜眼,已瞥清对方三人形貌,暗暗一怔,忖道:“怎的他们也露面江湖了。”对方是一蓄着两撇山羊胡须,瘦骨嶙峋猴脸尖颔老者。
猴脸老者放声大笑道:“柴青溪也不敢对老夫如此无礼,你们算是……”
话声末了,蔺文襄大喝道:“住口,就凭你崤山七鬼吓唬得了谁?此处放不开手脚,咱们去岸上称称斤量如何?”
猴脸老者闻言一怔,蔺文襄那身穿着异常惹眼,百忙中想起了一声,不由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蔺老师……”
蔺文襄眉头一皱,道:“此时此地不用班荆道故,咱们去岸上理论如何?”
猴脸老者一撩袍角,答了声好,三条身形宛如飞鸟腾起,掠向岸上。
蔺文襄低声道:“二弟,崤山七鬼形影不离,分明岸上尚隐藏四个,你我得小心一点。”
索寒冷笑道:“小弟若教崤山七鬼跑了一个,便立即回山,永不再出。”声落人起,身如闪电飞出。
蔺文襄如影随形飞起,两人同一时间落地。
只见崤山七鬼并肩一列横身立在一块较为平整的沙坪上,蔺文襄身未落地,便朗声笑道:“丘老大,你想明白了么?这宗买卖似烧红了烙铁般,小心烫着了手。”
猴脸老者阴阴一笑道:“你我别在嘴皮上动功夫,请问蔺老师,柴老儿身怀那本奇书现在何处?”
蔺文襄道:“你认为蔺某会交出?”
猴脸老者道:“丘某断言蔺老师二位绝非柴青溪同路人物,既然双方均志在此书,何不把话说个明白清楚。”
蔺文襄笑道:“好,算你丘老大会说话,那本奇书现仍在柴青溪老儿囊中。”
猴睑老者道:“那么柴青溪现在何处?”
“他们?”蔺文襄道:“不知前往何处,但他数日后便可赶回。”
猴脸老者道:“蔺老师如何知道的?”
蔺文襄道:“蒙乔五见告,是以蔺某知情。”
猴脸老者目中泛出困惑神光,诧道:“蔺老师居然相信乔五说话是实。”
索寒冷笑道:“你不相信其言是实又待如何?”
猴脸老者道:“我丘阳自有能耐使乔五说出实话。”
蔺文襄沉声道:“蔺某自信能耐不会比你丘老大差。”
丘阳默然须臾道:“看来二位总算不虚此行,但曾否有把握将柴青溪那本奇书得在手。”
蔺文襄哈哈大笑道:“眼前为止,谁也不敢说有把握,七位若能见机,就此悬崖勒马,以免盛名废之一旦。”
崤山七鬼闻言面色一变。
蓦地——
随风送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这话是你说的么?”
索寒大喝一声,身如脱弦之弩般循声扑去。
蔺文襄同地发难,身形冲天拔起,半空中变提身法,宛如飞鸟般向崤山七鬼扑下。
横距崤山七鬼头顶半丈左右,身形猛振,袍上鳞甲离衣暴射飞出,电旋芒雨般罩袭数丈方圆。
七鬼料不到蔺文襄猝施奇袭,骤不及防,只听数声闷哼腾起,七条身形四射飞出,穿空如电遁去。
蔺文襄也不追赶,立即追踪索寒之后扑去。
只见索寒身形倒横飞回,目露惊恐之色。
蔺文襄道:“二弟,你遇见了什么?”
索寒道:“速退!”伸手一牵蔺文襄,迅快如飞赶回木排,催命乔五解缆。
排行甚速,转眼之间,竟行五六里。
蔺文襄道:“二弟,你究竟遇上何等强敌,我有生以来,似未瞧见二弟如此惊恐过。”
索寒似惊魂甫定,面上浮起一丝苦笑道:“小弟遇见一只怪物!”
“怪物?”蔺文襄诧道:“什么形像?”
索寒摇首道:“小弟也说不上什么形像,总之形状极怪,异常恐怖!”
蔺文襄道:“究竟是何物?”
索寒道:“独角麒麟,似浑身毛片火红。”
蔺文襄道:“无疑是为人所豢养,但不知二弟瞧见了其主人没有?”
索寒摇首答道:“这倒未曾。”
蔺文襄道:“此人必隐在近侧,二弟不战而退,其中必有缘故。”
“当然!”索寒道:“小弟推出内家真力时,怪兽口中喷出一股强猛无比气劲,而且挟着奇臭,使人晕眩,所以小弟见机而退。”话声略略一顿,又道:“崤山七鬼大哥予他们重创么?”
蔺文襄道:“七鬼谅非当年阿蒙,受创不重,定再追踪而来。”
索寒摇头叹息道:“七日之期变化甚钜,你我两人恐难应付。”
蔺文襄道:“你我有生以来,历经多少风浪,虽说此事奇险,弄得不巧得赔上一条生命,稍用心智,当不难迎刃而解。”
顺风顺水,排行甚速,忽见一艘小舟由上流而下其行似箭追上木排。
索寒大喝道:“什么人?”
克察一声,船头竟刺入木排夹缝内,随风送来一个甜脆语声道:“是我,两位老前辈可容小女子拜见么?”
语声宛如出谷黄莺,令人心神愉悦。
蔺文襄索寒两人不禁一怔,只见船头现出一白衣长发少女,眨眼之间,不知用什么方法已登上了木排。
少女仿佛甚美,瓜子脸庞,蛾眉杏眼,肤如凝脂,冷月迷蒙下无异广寒仙子重谪尘寰。
蔺文襄道:“请问姑娘来意?”
少女露齿嫣然一笑,道:“还用问么?小女子与两位前辈同志在骊龙谷藏珍,不过二位前辈需千年雪莲实,小女子则在那册武功秘笈与神剑鲁阳戈。”
笑魇如花,如初绽百合,醉人心魄。
蔺文襄道:“这与老朽两人何干?”
少女格格娇笑道:“既是与两位前辈无干,请即离此是非之处。”
索寒冷笑道:“这是姑娘驱客令?”
少女美目盼兮,醉靥含笑,哦了一声道:“小女子可没有这份胆量,但这块木排立即要展开一场惊涛骇浪,两位前辈如袖手旁观,怕由不得两位咧。”
蔺文襄道:“姑娘意欲与老朽两手联臂拒敌?”
少女纤纤玉手一掠为风翻乱的云鬓,娇笑道:“我可没这么说!”
索寒道:“请问姑娘是如何知情的?”
少女敛去笑靥,正色道:“我如不知情,亦不致赶来木排上,我不愿因人成事,更不愿不相干的人动了手脚,须知这木排上香阵,正是柴老前辈长命灯,倘有失闪,岂不误了大事。”
乔五等人闻言暗暗心惊。
蔺文襄道:“老朽两人如不离去咧?”
少女嫣然一笑道:“那么两位前辈不要后侮就是。”
索寒与蔺文襄互望了一眼,忽同时放声大笑道:“老朽两人生平行事,从无后侮。”
少女格格一笑,道:“但愿如此!”一跃而起,落入小舟,虚空提掌,娇喝一声道:“离!”
舟身霍地离开木排,两掌一送,将木排催速,转瞬远离数十丈远近,渐渐舟身如谷,隐入水天苍茫中。
索寒长吁了一声道:“这少女美得令人不敢逼视,老大,小弟平生没说过怕字,但今日打从心底儿就有点不自在。”
蔺文襄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二弟,咱们还是喝酒,一杯解千愁,别尽心眼里嘀咕。”
两人对坐一言不发,喝着闷酒,但满腹心事仍推不开去,四道眼神不时巡视四外。
乔五三人愁容满面,相对唏嘘。
约莫半个时辰后,夜风忽转狂疾,激起水浪腾起丈许高,排身不稳,颠簸摇倾。
蔺文襄索寒两人宛如落汤鸡般,身形跌冲不住,索寒大声呼唤乔五道:“这是排教妖法,速速破解。”
乔五苦笑道:“小的无法破解,只能任他了。”
奇怪排上那点燃的香阵,偌大的风浪水花,却未熄灭一根。
这情形几乎折腾了两个时辰,风浪渐平,木排傍着一处沙滩靠拢停下。
钩月西斜,悬挂天边,夜,仍是一片平静,江流汩汩,排上诸人筋疲力尽,浑身水淋。
蔺文襄苦笑道:“二弟,你瞧这木排上香阵一支未曾熄灭,看来柴青溪洪福齐天,你我似枉费了心机。”
索寒也瞧出了蹊跷,道:“老大,你打退堂鼓了么?恐由不得你我。”
蔺文襄诧道:“为什么?”
索寒手指沙滩,道:“老大你瞧!”
原来沙滩上冉冉现出黑影,缓缓向木排上走来,蔺文襄瞧出黑形内有崤山七鬼在,心知处境危异,必有一番激烈搏斗。
只听丘阳阴恻恻冷笑道:“两位别来无恙。”
蔺文襄大喝道:“想不到七位竟亦投在排教门下。”
丘阳冷冷一笑道:“蔺老师错了,我等身为无极帮上宾。”
一条身影疾如闪电,掠上木排,高声道:“乔五,祖师爷往何处去了?”
乔五认出那人是排教外三堂香主涂立豪,不禁目露愤激神光,冷笑道:“原来是涂香主吃里扒外……”
“住口!”涂立豪厉喝道:“祖师爷为了一本奇书,竟任令本教危如击卵于不顾,为了本教存亡绝续,奉了龙头香主之命,不得不尔。”
乔五怒道:“香主找上我乔五何用?”
涂立豪笑道:“只有你才知祖师爷去处!”
乔五冷笑道:“乔五不知。”
涂立豪微微一笑。
乔五等人只觉腹疼如绞,蔺文襄索寒也不例外,满面冷汗如雨,身形支撑不住,弯腰蹲下。
涂立豪放声大笑,笑声高亢入云,声播四外,狂烈震耳,半晌才住,目中精芒电射,大喝道:“柴青溪何在,从速吐出,不然休想活命。”
忽闻银铃悦耳娇笑声传来道:“这倒未必!”
不知何时白衣少女竟在木排上,身法奇快,飞掠落在涂立豪之前。
纤手一扬,叭的一声脆响,涂立豪左颊上挨了火辣辣的一记,痛得闷嚎出声,只觉眼冒金星,颚骨松散,牙齿迸落,嘴角溢出一线殷红鲜血。
只听白衣少女娇笑道:“认贼作父,无耻之尤,速取出毒蛊解药。”
蔺文襄闻言不禁魂飞魄寒;暗道:“原来他们竟暗施毒蛊,但不知蛊毒在何时施放的?”
突闻涂立豪一声怪叫,双掌如风推出,呼啸雷奔,向白衣少女两肋打下。
少女娇笑一声,身形滑溜无比,疾闪在崤山七鬼之前,道:“你们更是无耻!”身形奇幻迅快,宛如穿花蝴蝶,在崤山七鬼肩后各按了一掌。
七鬼立如泥塑木雕,被少女点上穴道。
其实七鬼在武林中并非易与之辈,哪能如此轻而易举地为人点了穴道,无奈少女先声夺人,而且为蔺文襄蟒鳞所伤未愈,更少女身法神奇,骤不及防。
只听少女身形腾起,放声娇哼,手中飞出一圈白虹寒芒,电闪雷奔飞袭罩下。
涂立豪手下纷纷断肢折腿,倒卧在血泊中。
只听一声冷哼,白衣少女落下,一柄青虹短剑紧抵在涂立豪咽喉上。
少女面色如罩严霜,喝道:“涂香主,速将解药取出。”
涂立豪面无人色,道:“解药不在涂某怀中,姑娘,杀人不过头点地,于姑娘并无益处!”
白衣少女寒着脸不答,右腕微动,刃口割破了涂立豪咽喉上微浅层皮,一线鲜血顺着剑身流下。
涂立豪惊叫了一声,两目微瞪,惊恐道:“姑娘这是不智之举。”
白衣少女冷笑道:“为什么?”
涂立豪道:“蔺文襄索寒并非好相识,见利忘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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