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侠达伦·山传奇
“我想不行,萨姆,”埃弗拉说,“我们马戏团不要这么多小孩。要是你大一点,或是你的父母想参加,那就不一样了。”
“他们不会有这种想法,”萨姆坚持道,“但我要参加他们会为我高兴的。他们总说旅行可以增长见识,一定愿意让我到外面闯荡闯荡,见见世面。”
埃弗拉摇摇头。“对不起,也许等你再大一点可以。”
萨姆噘起嘴巴,把旁边树枝上的树叶踢得纷纷落下,树叶从我头上飘过,有几片落在我的头发上。
“这不公平,”萨姆嘟囔道,“人们总是说‘等你长大一点’。要是亚历山大大帝‘等他长大一点’,世界会是什么样子?还有圣女贞德,要是她也‘等她长大一点’,英国早就征服法国,把法国变成她们的殖民地了。谁来决定一个人要多大才能自己做主?应该由每个人自己来决定。”
他慷慨激昂,抱怨着大人们和这“腐朽可恶的制度”,到什么时候才能让孩子自己做决定。我们像听一位狂热的政客在电视上发表演说。
“如果一个小孩想办一家巧克力厂,就让他去办。”萨姆激烈地说,“如果他想当节目主持人,好啊。如果他想当探险家,到野人出没的陌生小岛上去。完全可以!我们是现代的奴隶,我们是——”
“萨姆,”埃弗拉打断了他,“你想不想看看我的蛇?”
萨姆喜笑颜开。“那还用说!”他高喊道,“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问我呢。我们走吧。”他翻身从树上跳下来,箭一般地朝营地跑去,把刚才的演说忘到了脑后。我们悠闲地跟在后头,轻轻地笑着,觉得自己比实际年龄成熟和聪明得多。
第十二章
萨姆认为那条蛇是他见过的最刺激的东西。他一点也不害怕,马上就把它像围巾一样缠在脖子上。他问这问那:它多大了?吃什么?多久蜕一次皮?从哪儿弄来的?是什么蛇?爬得有多快?
埃弗拉回答了萨姆的所有问题。在这方面他是专家。蛇的王国中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他甚至能告诉萨姆这条蛇大概有多少块鳞片!
然后我们带萨姆参观营地,带他看了狼人,又把他介绍给神手汉斯(萨姆在那毛乎乎的狼人所待的大篷车阴影中时非常安静,被里面传出的狼嗥声吓坏了)。接着我们碰见双肚拉莫斯在那里练习他的绝活。埃弗拉问我们能不能看看,拉莫斯同意了。看到拉莫斯把一个杯子嚼碎吞下去,过一会儿又吐出来一个完好的杯子时,萨姆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我本想把八脚夫人拿出来,让萨姆看看我训练它玩的一些把戏,可是我精神不太好,是长期不喝人血的缘故。无论我吃多少东西,我的肚子还是经常咕咕叫。有时候我会恶心不舒服,必须赶快坐下。我可不想在那只蜘蛛待在笼外时晕倒或发病。我凭经验知道,哪怕只有两秒钟失去控制,它都会造成致命的危险。
萨姆想一直待下去,可是天黑了,我知道暮先生马上就会醒来。埃弗拉和我还要干活,所以我们对他说该回家了。
“我再多待一会儿行吗?”他恳求道。
“你要回家吃饭。”埃弗拉说。
“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吃。”萨姆说。
“饭不够。”我撒谎说。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怎么饿。”萨姆说,“想不到腌洋葱这么饱人。”
“也许他可以留下来。”埃弗拉若有所思地说。我惊讶地等着他,他朝我使了个眼色。
“真的?”萨姆兴奋地问。
“当然,”埃弗拉说,“但你必须帮我们干活。”
“干什么都行,”萨姆说,“我不在乎,是什么活?”
“要给狼人喂食,还要给他刷洗。”埃弗拉说。
萨姆的笑容消失了。
“狼——狼——狼人?”他紧张地问。
“没事的,”埃弗拉对他说,“他一般吃饱后就安静了。他很少咬服侍他的人。万一他真的咬你,你就把脑袋躲远一点,把一只胳膊塞进他的喉咙里,丢只胳膊总比——”
“哦,”萨姆急急地说,“我想我是该回家了。我妈好像说晚上有朋友要来。”
“原来这样,真可惜。”埃弗拉笑道。
萨姆后退着,眼睛望着狼人笼子的方向。他看上去很难过,我把他叫住了。
“明天你打算做什么?”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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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什么。”他说。
“愿不愿意下午过来和我们一起玩?”
“当然!”萨姆欢呼起来,忽然又停住了,“我不用喂……?”他倒吸一口冷气。
“不用。”埃弗拉笑吟吟地说。
“那我一定来。明天见,伙计们。”
“明天见,萨姆,”我们一起说。
他挥挥手,转身走了。
“萨姆挺好的,是不是?”我对埃弗拉说。
“是个不错的家伙,”埃弗拉说,“就是说话有点卖弄,胆子小点,但其他方面没什么毛病。”
“你觉得让他参加马戏团行吗?”我问。
埃弗拉哼了一声。“那不是老鼠掉进猫窝里嘛!”
“什么意思?”我问。
“这种生活不是谁都过得了的。几个星期不回家,还要打扫厕所,给三四十个人做饭……他准得哭着喊着跑回家去。”
“我们不是挺适应的?”我说。
“我们不一样,”他说,“我们和其他人不同,我们天生就适合这种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这就是我们的圈子,我们是……”
他突然停住了,皱起眉头。他的目光越过我的头顶望着远处的什么东西。我也转过身去,一开始什么也没瞧见,过了几秒钟才看出东边树丛中有火把的微光向这边移动。
“会是谁呢?”我问。
“我不清楚。”埃弗拉说。
我们看了几分钟,火光越来越近了。我看见树丛中有黑影晃动,不知道有多少,但起码有六七个。然后,当黑影走出树丛时,我认出了他们,疹得脖子和胳膊上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原来是我和斯蒂夫那天晚上见过的戴蓝色兜帽的小矮人,他们向观众兜售糖果和玩具,并在演出中充当助手。好几个月过去了,加上又有许多其他的事情,我已经忘记了这些戴蓝色兜帽的怪人。
他们一对对地走出树林,我数了一下,共有十二个人,但后面还跟着一位,个子比较高,拿着火把。
“他们从哪儿来?”我悄声问埃弗拉。
“我不知道。”他回答道,“他们几星期前离开了马戏团,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他们不大跟人说话。”
“他们是什么人?”我问。
“是——”他正要回答,忽然停住了,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是那走在最后、个子较高的第十三个小人让埃弗拉如此恐惧的——他现在走得更近,可以清楚地看到了。
戴蓝色兜帽的人默默地从我们面前走过。当那神秘的第十三个人走过来时,我注意到他和其他人穿的不一样。他不是特别高,只是和其他人比起来显得魁梧一些。他一头白色的短发,戴着厚厚的眼镜,穿着一件时髦的黄西服,一双绿色的长筒靴。他身材较胖,走路摇摆得有点奇怪。他愉快地朝我们笑了笑,我也冲他一笑,但埃弗拉却像钉在地上一样,脸上肌肉都僵住了。
那些戴蓝色兜帽的人和拿火把的人一直走到营地后面,在那里找了一块空地,支起帐篷——他们一定是把那些东西掖在斗篷下面的。高大一些的那个人朝高先生的大篷车走去。
我看看埃弗拉,他浑身发抖,他的脸尽管永远不可能变白,但比以前任何时候的血色都少。“怎么啦?”我问。
他默默地摇了摇头,竟答不上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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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这么害怕?那个人是谁?”
“他……它……”埃弗拉清了清嗓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说话时声音很低,微微颤抖,显出极度的恐惧。
“是小先生。”他说。然后我就再也问不出什么了。
第十三章
临近傍晚的时候,埃弗拉的恐惧逐渐消除了,但是他恢复得很慢,一直烦躁不安。当他削晚饭吃的土豆时,我只好把刀子拿过来替他削,我担心他会把手指削掉。
吃过饭,帮着洗完碗筷后,我向埃弗拉打听那位神秘的小先生。我们在帐篷里,埃弗拉在玩他的蛇。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可是最后他叹了口气,打破了闷葫芦。
“小先生是小人的头头。”他说。
“就是那些戴蓝色兜帽的小矮人?”我问。
“是的。他管他们叫小人。他是他们的老板。他不经常来——我有两年没见他了。但每次见到他我都会起鸡皮疙瘩,他是我见过的最恐怖的人。”
“我看他挺正常的嘛。”我说。
“我第一次见他时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等你和他说过话就知道了。我也说不清楚,但每次他看我的时候,我都觉得他想宰了我,剥皮烤了吃。”
“他吃人?”我打了个激灵。
“我不知道,”埃弗拉说,“也许吃,也许不吃。但你觉得他想吃你。不是我一个人胡思乱想,我和马戏团其他人讨论过,他们都有这种感觉,没有人喜欢他。小先生在场的时候,就连高先生也显得有些不安。”
“噢,那些小人一定挺喜欢他的吧?”我问,“他们听他指挥,是不是?”
“也许他们怕他,也许他强迫他们听他指挥,也许他们是他的奴隶。”
“你问过他们吗?”
“他们不说话,”埃弗拉说,“不知道是不是能说。还是不愿意说。反正马戏团里没人从他们的嘴里掏出过一句话。他们很有用,会做你要求的任何事情,但是一天到晚像哑巴一样。”
“你见过他们的脸吗?”我问。
“看见过一次。”埃弗拉说,“他们一般不让兜帽滑下来,但有一天,我在帮两个小人搬一台很重的机器时,机器砸了下来,压到一个小人身上。他一声没吭,不过他当时肯定很痛苦。他的兜帽滑到了一边,我看到了他的脸。
“真可怕,”埃弗拉抚摸着他的蛇,轻轻地说,“脸上全是伤疤,而且皱成一团,好像被巨人捏过似的。没有耳朵和鼻子,嘴上好像有个罩子。皮肤是死灰色,眼睛像两只绿碗,长得特别靠上。也没有头发。”
埃弗拉打了个哆嗦。听着他的描述,我也觉得身上发冷。
“他后来怎么样?”我问,“死了吗?”
“我不知道,”埃弗拉说,“他的两个兄弟来把他抬走了——我总觉得他们都是兄弟,尽管也许不是。”
“你没再见过他?”
“他们看上去都一个样儿,”埃弗拉说,“有的人矮一点或高一点,除此以外实在没有办法区分。相信我:我试过的。”
越说越奇了。我对小先生和他的小人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一向喜欢神秘的事物。也许我能解开这个谜。也许,凭着我吸血鬼的本领,我可以有办法和某个戴兜帽的怪物谈谈。
“这些小人是从哪儿来的?”我问。
“没人知道,马戏团里一般总有四到六个小人。有时会有小人自己来这儿,有时小先生带一些新的来。很奇怪,你来的时候这儿一个小人也没有。”
“你认为这跟我和暮先生来有关系吗?”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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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像,”埃弗拉说,“也许只是巧合,或者是命运。”他顿了一下。
“对了,小先生的名字叫常虚。”
“那有什么?”
“他让人们叫他常无。”
“那又有什么?”我仍不明白。
“你把它多读几遍。”埃弗拉对我说。
我反复念道:常无常无常无常……
“无常先生。”我小声说,埃弗拉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好奇极了,又问了埃弗拉好多问题,可他的回答很有限。他对小先生几乎一无所知,对小人的情况也只知道一点。他们吃肉,身上有股怪味,平常行动缓慢。他们感觉不到疼痛,或是从不表现出来。他们没有幽默感。
“你怎么知道?”我问。
“皮筋张,”埃弗拉阴郁地说,“以前是马戏团的演员。他的骨头跟橡皮似的,四肢可以抻长。”
“他不大好,老爱捉弄人,而且他笑起来让人很不舒服。他不仅使你看上去很傻,而且使你觉得自己很傻。
“我们曾经在阿拉伯王宫里专门为一位酋长演出。他所有的节目都看得津津有味,但最喜欢皮筋张。他们两个聊了起来,皮筋张告诉酋长他不能戴珠宝,因为他的身体变来变去,珠宝不是滑掉就是被撑破。
“酋长马上走去拿来了一只小金镯子,递给皮筋张,让他戴在手腕上。皮筋张戴上了。然后酋长叫他把镯子甩掉。
“皮筋张把胳膊变小变大,变短变长,使出了浑身解数,可是怎么也甩不掉那只镯子。酋长说它有魔力,只有戴它的人想摘掉它时才取得下来。这镯子是无价之宝,但是他愿意把它送给皮筋张,表示对他的欣赏。
“再说那些小人,”埃弗拉说,“皮筋张老拿他们开心,总是想出新花样来捉弄他们。他设下圈套把他们倒吊起来,还把他们的斗篷点着,往他们用的绳子上喷洗涤剂,叫他们抓不住,或是喷胶水,把他们的手粘住。他往他们的饭里放图钉,把他们的帐篷弄塌,或是把他们锁在大篷车里。”
“他为什么这么坏?”我问。
“我想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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