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千秋
虽然知道她会不高兴,我还是不容置喙地告戒她:“不,你应该称她为母后。”
“凭什么要我这么称呼她?她又没有生过我!”半大的女孩子倔强而愤怒地看着我,咬着下嘴唇,幽幽地看着我,“我以为,你会愿意当我的母亲的。”
“我当然愿意。”我看着她,轻轻把她散乱到鬓角的头发拨到耳后,静静地询问:“如果你不反对,等这些事情了结了,我就请求皇上把你过继给我做女儿好不好?”
“怎么听上去有点怪怪的。”她疑惑地皱皱可爱的小鼻子,脸色忽然轻快下来,“不管了,不管了。就是哪天你跟父皇怄气了,你也不许迁怒给我,对我也来个不理不睬。”
“那是,那是。怎么着,我也不能不待见我闺女啊。”我笑着摸她的头,小姑娘深受我的熏陶,头发洗的和我一样勤,抓在手里不油不腻,清爽的很。
“现在你可以跟我去了吧。”
我点头,下一秒钟有些许的疑惑,我怎么总觉得自己被某个人的苦肉计给忽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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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是肯定要去的。我得确认我闺女所说的和我所看见的是同一个人同一件事。我的计划都进行了大半了,前功尽弃终究会心有不甘。结果老天爷可能觉得他这段时间过于眷顾我,已经引起了众怒。在我们的前方上演相同的戏码的人不正是香兰MM吗。知道我这两天会时不时避开众人的耳目,溜到听风斋来和月妃诉苦兼联络感情,居然连晚上的时间也不愿意放过。
我在心里冷笑,同时也有一点后怕,幸好当初我蛊惑人心时对她施了催眠术,呃,我也不是有意的,刚好当时大片大片的绿荫营造出的意境很有如梦似幻的效果,我几乎是本能地就施加了催眠,她当时哭了太久又蹲着说了太长时间的话,猛然站起来又猛然跪下去,难免会有头晕目眩的感觉,加上没有设防,所以很快就被我催眠了。所以她自己也搞不清楚我到底有没有听见她希望我听见的话,只好故技重施。
真不嫌哭的累!我厌恶地皱眉头,亏我当初还为你们俩唏嘘了良久,搞了半天被忽悠的人居然变成了我自己!
“我看她这些天老实鬼鬼祟祟地进进出出,心里觉得奇怪,就跟着看。没想到,她居然偷偷地祭祀去守皇陵的大伯。大伯力有不逮,退位让贤的事天下皆知。她居然在这里诋毁老祖宗,说是老祖宗害死了大伯!简直是大逆不道。”伊若低低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愤怒。在她的心目中,她的太皇太后祖奶奶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慈祥最和蔼最亲切最善良的老人了,这样一个活菩萨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身上沾着自己亲生孙子的鲜血呢?
“你也知道大逆不道,所以逆的不是你我的道。这样的事情,老祖宗会自己处理,轮不到我们指手画脚。”我轻声告戒她:“今晚我没有来过这里,我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如果你愿意听我的话,就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这对主仆愿意把这出戏唱到什么时候就唱到什么时候,全当是娱乐身心,开发自己的想象力和表达能力。
“可是老祖宗毕竟年纪大了,她哪能搞清楚身边每个人的心思啊!万一这个香兰包藏祸心,那么老祖宗不就危险了吗?我没有告诉父皇和老祖宗就是怕他们说我一个小孩子整天胡闹,不相信我的话。不行,我得去叫人。哎呀,我真是,明知道现在你因为蓝洛儿的事对老祖宗也心有不满,还眼巴巴地把你给拉过来。”
“谁,谁在那里?”香兰终于如愿以尝地等到了我们的发现。后面的侍卫听到声音也跑了过来,我灵机一动,连忙拉住伊若,郑重其事地告戒她:“如果你真想铲除这个包藏祸心的香兰,就千万别说出我也在这里。记住,绝对不能说。如果有人问起,你一定要一口咬定,我们在御花园走了没多久就因为意见不合而吵起来了。然后你一个人气闷,胡乱逛到了这里,切记切记。”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连累你。胆小鬼!哼!”
胆小鬼总胜过屈死鬼。我苦笑着对面露鄙夷的伊若挥挥手,赶紧循着一条小道走了。
一路上,我尽拣生辟的地方走,幸好夜色苍茫,没有被人给撞破。走到御书房,我门也不敲,直接进去找楚天裔串供,让他充当我的时间证人。
门开了,我看见里面的两个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楚天裔是在里面没错,可端坐着的另一位可不正是我千赶万赶,就是要赶在她前面完成串供的太皇太后铜子嘛!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面色依然镇静自若的老太婆,我是行礼也不是,不行礼也不是,倘若还有第四第五者在场,我还可以表演一场老祖宗和孙媳妇之间的深情戏码,今天在这间屋子中的,对我们的关系全都心知肚明,连戏都没法子演下去。
“哎哟,我的皇贵妃娘娘,你跟老奴话说的好好的,怎么又突然跑进去打扰老祖宗和皇上了呢?”赵总管慌忙走进来,“老奴不是说皇上休息了吗,你怎么还要进去呢?”他且说且退,拼命地给我使眼色。我连忙顺着他搭好的梯子向上爬,可惜爬的不是他预想的那个方向。
“跟你说有什么用?我诉了足有半个时辰的苦,你除了是是是外,什么主意也提不出来。”我装作没好气的样子白了他一眼,“谁说皇上已经歇息了。他不正在和老祖宗说话嘛,老祖宗,清儿这一向身体不好,没去给您请安,您可千万别见怪。”
“都是自己家人,讲这些虚礼干什么。你把身体养好了,给我生个小重孙孙才是最重要的。”她亲切地看着我微笑,脸上的表情足以让她当选中国最慈祥的老奶奶。
我浑身一哆嗦的去,不由得我不承认,这就是恶女和千年老妖道行上的差距。我就没办法这么亲切自然地看着她,腿肚子没颤抖我就已经在心里给自己鼓掌了。
“怎么呢。你突然跑来有什么事吗?”楚天裔看出了我的不自然,主动把我招揽到他身边坐下,暗暗握住我的手,仿佛在说,别怕,有我在。我出了一身冷汗而有些发冰的身体感受到了他掌心传来的热量,开始慢慢回暖,脸色也恢复自然,娇嗔的,我没好气地看他,语带抱怨:“还有什么事,是囡囡啊。我说了她几句,不要总是这么任性,结果她一扭头就跑掉了。皇上你不知道,她跑的有多快,一眨眼人就没了。气的我连个诉苦的人也没有,只好到您这儿来,找你这个皇帝爹爹告状来了。”
楚天裔把疑惑藏在了心里,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这也犯的着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朕看你啊,也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呢!”
“清儿,不是哀家倚老卖老,这相夫教子的事情还用不着你操心。哀家知道你和洛儿情比金兰,可你也不必越俎代庖,她的事情还是她自己做比较好。而且,赵亮虽然是宫里的老人,可毕竟是个奴才,你跟他议论公主的事情实在有失体统。”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家手牵手。我在心里冷笑,这番示威说的好有杀伤力,可惜她老人家错误地低估了我这个现代穿越过去的女子的脸皮厚度和抗打击能力。我不动声色地大方把手放到案几上,楚天裔没有任何异议,他的手也配合地跟了上来,微笑的眼睛仿佛在饶有趣味地询问:你要玩什么把戏?
想来没必要请她欣赏免费戏码,我只是握住她宝贝孙子的手,没有采取别的行动,可光这样已经够叫老太婆火冒三丈的了。唉,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外面乱哄哄地声音让太皇太后更加大光其火,“什么人?胆敢到这里喧哗?!”
“老祖宗,救命啊,奴婢是冤枉的。”香兰撕心裂肺的哭声听上去跟杀猪似的。
我装出同样迷惑气愤的样子,其实心里早乐开了。楚天裔用眼神询问我:怎么回事?我也视而不见。好戏就要开锣了,千万别辜负辛辛苦苦的跑回来,和人家赵公公冒着欺君犯上的危险帮我圆谎打掩护。
“都成什么样子了!”老太婆怒气冲天,楚天裔非常适时地作壁上观,他不开口,御书房重地,谁也不敢做主叫人进来。
“皇上。”听着香兰的哭声越来越嗷的厉害,太皇太后终于镇定不下去了,开口提醒自己的孙子。
楚天裔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这个尴尬时刻,我主动请缨,道:“皇上,老祖宗,清儿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好吗?”
楚天裔点头,道:“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总觉得闹的这么大,除了我的宝贝女儿不会有旁人。”
“伊若?”太皇太后皱眉,脸上的褶子更加沟壑纵横,“她跟香兰能弄出什么事来?”
我暗自嗤笑,弄出什么事,不过是把你精心布置的一局棋搅乱,把你冲锋陷阵的棋子交到你的铡刀下,叫你挥泪斩马谡。
外面黑压压地跪了一堆人,赵总管把伊若拉到边上正在小声而严厉地说着什么。我暗笑,难怪没听到她的声音。
“怎么回事?都闹到皇上这里来了。伊若,你倒说说看,到底怎么了。”我走到小公主身边,把她拉着向房门口的方向走去,轻声在她耳边叮嘱:“现在你祖奶奶也在里面,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除了我的事情以外,一切照实说,切记切记。”接着又放大声音,“我的公主啊,你是怎么回事,我们分手还不到一个时辰吧,你怎么又弄出这些事来。你自己去跟皇上说吧。”
门只开了一小道,伊若闪身进去,太皇太后坐的位子已经空了,我漫不经心地朝屏风看去,伊若心领神会,便把她自己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向楚天裔说了出来。我非常配合地作出惊讶的表情,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这香兰是得了失心疯了,居然作出这样的混帐事!皇上——”
“把香兰叫进来,朕要亲自审问她。太皇太后对她恩重如山,她竟然这么恩将仇报。”楚天裔面色一沉,吩咐道。
香兰一进来就拼命地哭喊“老祖宗救命”,眼睛四下张望。后来看到屏风旁边的衣角,立刻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扑过去,抱着太皇太后的脚不撒手。太皇太后骤然受惊,本能的举动竟然是抬脚就对着她的心窝踹去。看不出来,老太婆一把年纪,脚劲倒不小,可怜的香兰被她踹的摔在红木制的太师椅的腿上,连哭声都停滞了。
伊若和我都目瞪口呆,她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凶神恶煞般的女人就是她平日里连只蚂蚁都不愿意捏死,成天吃斋念佛的祖奶奶;我是惊讶她的脚劲如此之大,按照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之一经典力学理论,她的脚骨会不会骨折啊。
“混帐东西!”太皇太后怒不可遏,训斥道:“放肆!这里是御书房,岂容你胡言乱语。哀家且问你,刚才公主所言是否属实?哀家平日待你可不薄。”后面一句话说的痛心疾首,同时又意味深远。我在旁边暗地里冷笑,该是舍车保帅的时候了。失去了利用价值的棋子的命运总是惊人的相似。
香兰果然噤若寒蝉,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半天,迟疑地开口:“老祖宗,奴婢……”
“太皇太后在问你话,公主所说的事情,你到底承认还是不承认?”楚天裔当了半天路人甲,似乎看出了一点门道来,开始推波助澜。
“该死的狗奴才,祖奶奶平日待你那么好,你却在背后做这么对不起她的事。你的良心真被狗给吃了吗?”伊若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气愤地指责道。
“香兰,你放心。哀家知道你是在这情爱上犯了糊涂。这古往今来的女子,又有几人不在这上面栽跟头,吃大亏呢。你从小就跟在哀家身边,哀家没有教导好你,让你在上面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罪过,实在是哀家的过错啊。你虽然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是这么多年哀家都是拿你当亲生孙女看的。所以哀家不怪你,也怪不得你啊。哀家老了,管不了这么多事情了,你自己好自为之。你那个自小就失散的妹妹,哀家还是会替你寻找下去的。等到找到了,哀家就收她当孙女,皇上也在这里,皇上,你说到时候封她个公主好不好。”
楚天裔点点头,横竖那个妹妹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就算是找到了,多封一个公主方便和亲拉拢人心培养亲信有什么不好。
我有些恻然,当初香兰提到她的妹妹,说和我一般的年纪,我还当她是想跟我套近乎,没想到居然还是真的。
“老祖宗对奴婢仁至义尽了,奴婢没什么话好说的。是奴婢糊涂,犯下这滔天的罪过,天地不容。奴婢怨不得任何人,奴婢甘愿领罪。只求皇上看奴婢辛苦服侍老祖宗十多年的份上,赏赐奴婢一个全尸。奴婢一辈子怕水,不想做演死鬼。”香兰听了太皇太后和皇帝的允诺以后,仿佛放下了一桩未了的心事,连笑容都轻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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