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江南





境界更精纯。    
那毒龙掌沉重一击,掌毒深人体内奇经百脉,生死关头,他为了自救,以元神精髓    
洗炼奇经百脉,竞贯通了生死玄关,等于是经历了一次蜕化大劫,道行更深三分。    
玄门重视劫难,能度过一劫,结果有两种极端情况出现,一是道基全毁,得重新修    
炼;一是死而复生,道行更深三五分。    
这一退一进之间,差异极为悬殊。    
他经历这一劫难,幸获后者的成果,等于是脱胎换骨,进入连他也大感惊讶的堂奥。    
灰袍人假使出声晚一刹那,可能就叫不出来了。    
“你是什么友?”张秋山冷冷地问,立掌当胸,随时可以伸出,将灰抱人控制在威    
力圈内。    
“生死交情的朋友。”灰袍人沉着地说。    
“我不认识你。”    
“你救葛小姑娘时,同时救了另一个人……”    
“哦!原来是你。”张秋山消去敌意。    
“老朽姓尹,尹萧萧。”    
“熊尹江?”张秋山一怔。    
“对,尹二。”    
“小刀会三祖师的尹二?风萧萧兮易水寒?”    
“正是老朽。惭愧的是,老朽一辈子暗算人,却一时大意,被人用接引浮香糊糊涂    
涂弄翻了。接踵而至的惨祸令老朽痛心疾首,三汊河塔湾事件,敝会精英几乎被一网打    
尽。天地会江宁方面派来的会盟人员,也不幸伤亡殆尽,此仇此恨,没齿难忘。老朽正    
为了此事进行侦查,也希望向老弟面致谢忱。”    
“请勿挂在心上,在下之救前辈并非有意,顺便而已。”张秋山摇头苦笑:“贵会    
与天地会的事,在下从不过问,对你们所知有限,在下对组帮结会的事毫无胃口。三汊    
河事件,在下离开扬州才知道一些眉目。没想到的是,一到镇江,就有人指称在下是出    
卖两会结盟消息的罪魁祸首。不久前,天地会摆出九老开堂阵仗,指证在下的罪状,真    
是莫名其妙。尹前辈,你也要指证在下……”    
“老弟请勿误会……”    
“真的?”    
“本会早就知道江湖上有一批极端神秘的人,与官府暗中通声气,而且专与满人的    
方面大员交易。满人出赏格最高的两件事,一是告变,一是提出满汉有别妄自刻书刊行    
的人。告变,包括招兵造反、谣言天命、组会结社等等,天地会与敝小刀会更是被禁黑    
名单中的首要。陆一刀是敝会的期徒,他往昔的确认识许多三教九流的狐鼠,他知道扬    
州府库存有银拨出并非空穴来风。老朽猜想这批银子,可能与三汊河告变事件有关,老    
弟可否让老朽一同前往一查究竟?”    
“这个……”    
“老朽指天发誓……”    
“尹前辈,请不要这样。”张秋山抢手架住了下跪发誓的尹萧萧:“在下相信前辈    
是诚意的,咱们这就找船过江,在船上再商量。”    
“老朽有人在江滨,有快船可用。”    
“这就走。”    
“我呢?”小姑娘跳起来叫,要撒野了。    
“你跟伯母回城歇息。”张秋山断然拒绝。    
“你……你……你休想赶我走,你……”    
“张小哥,带她去见识见识也好。”葛夫人说:“我相信你能照顾得了她。这丫头    
心眼多,闹起来真会影响你办事。”    
“带人消灾?”张秋山拧了小姑娘的脸颊一把:“你是个敲诈勒索的专家。好吧!    
但你得放乖些,你那毛躁性子如果不改,早晚会闯出大灾祸来的。”    
“我在改,你没感觉出来吗?”小姑娘幽幽地说:“我知道我有点任性……”    
“知道就好。”张秋山诚恳地说:“人总会长大的,多活一年,你将多知道一些做    
人的经验和见识,玩命的人必须克制自己的性情缺点。我对你娘有承诺,所以你必须听    
我的话,知道吗?”    
“好嘛好嘛,人家听你的就是啦!”小姑娘可懒得费神听他说教,只知道可以跟他    
走就心满意足了。    
“真是女生向外。”葛夫人半真半假地说:“这一路上,她在我面前,从来就没有    
这么听话。张小哥,一切拜托啦!”    
“伯母,小侄如果能平安返回,小佩一定也平安地在小侄身边。”张秋山郑重地说。    
弦外之音,也明白地表示,如果他不能平安回来,那就不用说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小心了。”葛夫人抱了抱爱女,语气难免有点异样。          
         ☆        ☆        ☆            
扬州的富豪很多,最富的以包销官盐致富称尊。    
扬州一府的盐税计岁输一百二十万两,每一分一厘皆须连往京师缴纳。而前朝扬州    
的税额只有三十万两,地方上可以留用十之二。    
包销官盐的扬州巨富有十二家,负担税额八成左右。    
光是这十二家盐号,每年就付出一百万两,加上其他名目的活动费、火耗、厘金、    
捐输,每家每年付出十五六万两并非奇事。    
而那时,四或五两银子可买一亩肥田。    
十二家大盐号,有十家的栈仓货号在仪真而不在扬州。    
盐船从运盐河抵扬州,与运河(治河)会合,经三汊河走上河,在仪真的下江口聚    
泊,地名十二坪,在县城东南十余里,也是上运河的人口,盐船以这里为集散处,也就    
是十家盐号所在地。    
码头与漕运码头分开,形成另一小王国,设有盐运司管制,由县城南门外江口的奇    
兵营派兵支援。    
奇兵营是八旗兵驻防,有数百名水陆勇健,由一名游击统领,专向各商号与船舶大    
索常例钱。    
当然他们不会亲自出面需索,而是利用地方名人与地棍混混做中间拉线人。    
所以,真正的亿万富豪在仪真十二坪,而不在扬州,扬州只是他们的别业所在地,    
享乐纳福的销金处而已。    
盐运码头盐仓林立,工人们昼夜不停地忙碌,半夜三更仍有人活动,混进三五十个    
人,谁也不会注意。    
有些船来自湖北、湖南、江西,各种听不懂的方言大聚会,谁知道身旁的老兄是老    
几?每天都有数百艘大小只进出,生面孔谁也不认识谁。    
四更将尽,一艘快船悄悄泊上了西码头。谁也没注意这艘船,邻舟的人甚至连招呼    
也懒得打。    
码头靠西首的一座大盐仓内,仓门紧闭,不再有工人活动,大概已经封仓了。    
仓内的账房灯火明亮,十余名健壮的大汉在烤火喝酒取暖,三个穿袍着褂的中年人,    
则在案上清理一些文书单据,神情颇为严肃。    
房外近壁处,堆放了五十只麻袋,看了长方的外形,便知道不是盐袋,里面必定是    
木箱    
仓内盐袋堆积如山,一股盐味冲鼻,盐袋比这五十只箱袋大两三倍,可知里面所盛    
的决不是盐。    
十余名健壮大汉似乎没带任何兵刃,三个穿袍中年人一佩剑两佩刀。    
一排四座大仓门,是从里面上杠关闭的,除非破门而人。    
而这种沉重的大仓门真不易撞破,撞则惊动码头上的人,在这一带像强盗一样破门,    
会被抓住砍脑袋的。    
仓顶没加建承尘,行家只须爬上去揭掉瓦,就可以开天窗进入,轻而易举。    
盐包堆得几乎高与梁齐,揭瓦开天窗的人降下毫不费劲。    
十余名以黑巾蒙面的人,就是从上面开天窗进入的,没发出任何声息,都是行家中    
的行家。    
账房附近空间并不宽阔,盐包一堆堆排得整整齐齐,每一条走道宽不足八尺,账房    
前面也只有两丈左右的活动空间,十余名健壮大汉就在这地方的长条凳上喝酒、歇息、    
或者假寐。    
三个中年人在长柜内的大桌旁,就灯低声谈论一些单据的事。    
其中一人偶然抬头站起伸伸懒腰,突然从柜上的一排窗口向外瞧,看到两堆盐包中    
间的走道.鱼贯踱出几个蒙面人。    
另一条走道,也有几个人踱出,神态沉静,脚下无声,像是鬼魂出现。    
“咦!”中年人谅呼:“什么人?”    
外面的十余名健壮大汉失惊而起,有几个跳起来,火速从老羊皮大袄内,拔出暗藏    
的锋利匕首,三面一分,布下阵势严阵以待。    
共有十四名蒙面人,只有四个人穿着不同,任由对方列阵,泰然地在仓门一面雁翅    
排列,无声无息,对严阵以待的十余名大汉视如无睹,也不回答中年人的喝问。    
三个中年人急急外出,其中之一挟了一只招文袋。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佩剑挟了招文袋的中年人沉声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不要管咱们是怎么进来的。”以黑巾蒙面的张秋山说:“东西准备好了吗?”    
“咦!你们……你们为何早来半个更次?”中年入颇感不悦:“在下必须按时交货,    
不能提早,你们……”    
“阁下,这种事如果按时办理,万一事先走漏了风声,是你负责呢,抑或是我负?    
少废话。”    
“不行这……”    
“那么,咱们走,一切后果,由阁下负责。”张秋山欲擒故队:“哼!说不定你们    
这边走漏了风声,半个更次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可怕变故?告辞!”    
“老兄,你别为难在下好不好?”中年人急了,用近乎央求的口吻说:“在下也是    
奉命行事,万一出了缴漏,岂不是……”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    
“老兄……”    
“在下也是奉命行事,不能稍留免生变放,阁下既然不变通办理,在下只好走了,    
日后……”    
“半个更次你们就不能等?”    
“片刻也不能等,告辞。”    
两名佩刀中年人低声商量片刻,与佩剑中年人低声耳语,并且点头示意。    
“好吧!”佩剑中年人终于勉强让步,伸手指指壁下堆放的五十只麻袋方包:“东    
西都在这里,你们先点数,再按规定点交。”    
“晤!在下得打开检查……”    
“老天爷!你这岂不是存心找麻烦吗?”中年人叫起苦来:“东西是盐运司仓场大    
使派人运来的,在下从府城来,仅负责接收和点交,我带来的这些人根本不曾动过这些    
东西,谁知道里面盛了些什么物品?你老兄要打开检查,我怎么知道多什么少什么?岂    
不是任由你老兄说好说歹吗?”    
“你是府城来的?”    
“不错,在下是刑房译字所的属员,负责与满城守备府的通译连系,前天到达此地,    
入黑时分方进仓接收这些东西,预定五更三点再开仓交给你们……”    
“好吧!大概你也不知道详情,点交吧!”    
中年人从招文袋中,取出一根劈开成两关的半根木签,上面刻了徐朱的古怪满文,    
和半张也写了满文的桑皮纸,往柜上一放。    
“在下要先核对信物。”中年人说:“请取出来并合核对。”    
张秋山傻了眼,他那儿来的信物?    
半根木签,半张桑皮纸文书,他必须有另一半签和另一半文书,而且必须双方能契    
合才行。    
“没带来。”他硬着头皮说:“交给咱们就是了,何必那么麻烦?”    
“天老爷!你这岂不是存心要我的脑袋吗?没有信物,我回去怎么交代?你……”    
“少废话!”    
“他们是贼,冒充的接货人。”佩刀的中年人拔刀怒叫:“擒住他们,死活不论。”    
刚冲向张秋山,刀刚举起,张秋山身右的一个蒙面人右手一拂,电虹一闪即逝。    
是一把小飞刀,小刀会弟兄的暗杀绝技,近距离发刀快愈电闪,百发百中。    
刀贯入中年人的右肩井,虽是重穴却不致命,右半身失去活动能力,贯在穴上方奇    
准无比,血不至于沁人胸肺,医治得当甚至不会成为残废。    
“呀……”中年人叫,刀失手堕地,人仍向前冲,被蒙面人抢出一掌劈昏了。    
这片刻间,砰砰卟卟倒了八个人。    
佩剑中年人只攻出一剑,便被张秋山扣住右腕,左手扣住脖子,抓鹅似的吊起、扔    
出,立即被蒙了脸的葛佩如一脚踢昏了。    
包括尹萧萧在内的十二个蒙面人,仅用飞刀伤人、打昏,根本无意与大汉们的匕首    
拼老命。    
再片刻,另八名大汉全倒了。    
“准备欢迎接货人。”张秋山下令:“把这些人掘好藏妥,几个首要的人以后要带    
走问口供。”    
众人急急动手处理俘虏。    
尹萧萧拆开一只麻包,里面果然是盐运司经过改铸的官定银箱。撬开箱,廿锭五十    
两重的纹银光亮耀目。    
五十箱,每箱纹银一千两。纹银,也称官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