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97

　　因接近邪神而再度活动的娜妮尔，不断否定妮丝的意志并要将其消去。
　　妮丝自己也是如此。她否定娜妮尔的意志，不断试着消灭其意志，阻止亡者女王的转生。
　　不能让罗德斯岛以及这个世界步上毁灭。
　　妮丝准备赌上自己所有的存在，跟亡者女王的意志正面对决，她已经有了与其同归于尽的觉悟。
　　然而就在这时，她隐约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　　　　　　　※　　　　　　　※
　　蕾莉亚流着眼泪，凝视着被年轻骑士拥抱的女儿。
　　口中不断唱着大地母神以及女儿的名字。
　　光是看就可以体会女儿有多么痛苦。她的肌肤冒出了诡异的红光与清廉的白光，并且纠缠在一起笼罩着她的身体。
　　如雨般的汗水湿透了整个祭坛。
　　头发就像是被风吹起般直立起来，如同独立的生物般激烈摇晃。
　　罗德斯岛创世神话中所叙述的情景，如今以女儿的内心为舞台再度重演。在神话之中，两柱之女神到最后同归于尽。
　　但是蕾莉亚相信，这场超乎想象的战斗将会由大地母神，由自己的女儿获得胜利。
　　伟大的母亲妮斯也是抱着这样的信心逝世的。
　　“我……我是妮丝……”
　　就在这时，蕾莉亚听到了女儿所说的这一句话。
　　“妮丝，不可以这样！”
　　蕾莉亚回过神来呼唤着女儿。
　　“你的灵魂只有一个，不可以否定亡者之女王，因为这等于否定了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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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的这番话使妮丝领悟了一切。
　　否定对方并希望其消灭的心，只会给予破坏女神更大的力量。
　　妮丝开始倾全灵肯定自己的存在。
　　她在父亲与母亲的爱中成长，并且接触大地母神的心，接受女神的教诲，自己这十二年的岁月决不是虚幻的梦，全部都是真实存在的。
　　还有现在抱着自己的温柔骑士，以及这位骑士的同伴们。
　　他们不顾危险保护自己，并前来拯救被黑之导师抓走的自己。
　　还有自由骑士帕恩跟蒂德莉特。妮丝隐约记得在自己还小的时候，他们把自己当成是亲生女儿般呵护。
　　自妮丝出生以来，亡者之女王的意志就一直在自己的心中，她感觉得到自己随时有渴望破坏的冲动，因此藉助对大地母神的信仰压抑住这邪恶的冲动。但这并不表示要否定并消灭娜妮尔，只是希望能导正她那邪恶的心。
　　妮丝接受了娜妮尔否定自己的意志，接受了自己心中的一切。
　　原本分裂的两个灵魂再度合而为一，而被两柱女神争夺的灵魂也做出了选择。
　　少女身上的红色光辉逐渐消失，并且被耀眼的纯白光芒所笼罩。
　　Ⅷ
　　“看来已经分出胜负了。”
　　大贤者这句话使帕恩回过了神。
　　在他正面的灰色之魔女，还像是不敢相信似地不断摇头。
　　“伍德，让你久等了。”
　　帕恩以这个怀念的名字叫着灰色之魔女。
　　卡拉终于回过了神来，并确认周围的情形。
　　正面是帕恩、蒂德莉特以及史列因三人，而大贤者渥特跟铁之王弗雷贝，也不知何时绕到了她的背后。
　　一个频频拭泪的女性从祭坛那儿缓缓走了过来，而她的身后则有一位少女，静静地站在年轻骑士的身边。
　　少女身上笼罩着眩目的纯白光辉。虽然银色锁链仍然绑着她的双手，但是少女似乎毫不介意。
　　看样子只有逃走了。
　　灰色之魔女做了这样的判断。
　　她流畅地咏唱上位古代语，发动瞬间移动的咒文。
　　咒文很快就完成了。
　　然而却没有出现效果。
　　一种不知名的力量束缚住了自己。
　　连卡拉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是这座神殿中的魔法结界？是大贤者咏唱了什么咒文？还是降临至少女身上的大地母神不希望自己逃走？
　　此时帕恩缓缓走过来，抓住了卡拉的右手。
　　茫然的卡拉甚至忘了躲开。
　　随即左手也被像是铁块般的手腕紧紧抓住，是身后的铁之王弗雷贝。
　　如今就算用任何手段都不可能逃走了。
　　“卡拉，你应该已经觉悟了吧？”
　　帕恩压抑住兴奋的心情如此说着。
　　“罗德斯岛终于要从被你所支配的灰色历史中解放出来了。”
　　历史不应该被一个人恣意操作，必须是生长于那个时代的所有人共同选择与决定的。
　　“然后历史的天秤就会无法平衡，引起下一次的大破坏是吗？”
　　灰色之魔女讽刺地说着。
　　“你只体验了一次大破坏。虽然那是令人悲伤的往事，但这种过错并不会在所有的时代重复发生的。”
　　走到卡拉面前的蕾莉亚如此说着。
　　“为了避免破坏而不断破坏，你之所以没有察觉其中矛盾的原因只有一个。你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避免破坏，而是保持历史天秤的均衡，为此你认为会有所破坏是理所当然的。灰色之魔女卡拉，你实在是令人同情，你原本拥有慈爱之心，信仰着大地母神玛法，对那些被称为蛮族的人也给予平等的待遇，但是你却被他们背叛了，在古代王国衰弱的时候，蛮族们纷纷蜂起残杀古代王国的贵族，而那些人正是我们这个新王国居民的祖先。”
　　“在由魔法统治的时代，由于历史的天秤失去均衡，因而必须依赖剑的力量将其导正，这就是当年的大破坏。”
　　对卡拉来说，那时候的景象至今仍然鲜活地存在于记忆之中。
　　“是的。为了避免大破坏再度发生，你将自己封在额冠之中，那时候你便对自己以及罗德斯岛施加了咒缚。”
　　蕾莉亚轻声说着，缓缓将手伸向卡拉的头饰。
　　灰色之魔女并没有闪躲，因为这已经没有意义了。
　　“就让我为你解开这个咒缚，你的悲伤也将由我来承担……”
　　蕾莉亚轻声说着，将卡拉的头饰从伍德·杰克的头上取了下来。
　　到刚刚都被称为卡拉的这个男人，在发出唔的一声之后失去了意识。
　　“伍德，欢迎回来！”
　　帕恩露出了满脸笑容，让他的身子轻轻躺卧在地上。
　　“好啦，把这个危险的头饰打坏吧！”
　　帕恩开朗地对蕾莉亚说着。
　　然而与他相视的蕾莉亚，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摇了摇头。
　　“难道、蕾莉亚！”
　　帕恩不禁开始颤抖。他预感十五年前的恶梦将会重现。
　　“只有这个不行，绝对不行！”
　　“没有关系的，请认同她所下的决心，并且也请你守护着她。”
　　史列因连忙跑过来，制止了试着从蕾莉亚手中夺走卡拉头饰的帕恩。
　　“你在说什么啊！”
　　帕恩以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着史列因。
　　“蕾莉亚必须要清算过去的一切。这次蕾莉亚与卡拉合而为一之后，她绝对不会失去自己的意志的。这次失去意志的将会是卡拉，她不会再败给这种根本没有灵魂的意志了。”
　　就在史列因说完话之后，蕾莉亚将卡拉的头饰高高举起，并戴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如果蕾莉亚又被支配了，然后跟往常一样以归还咒文逃跑的话呢？”
　　帕恩虽然很想相信史列因，但他不得不问这个问题。
　　“那时我会跟女儿一起去找她，不会请你们协助的。”
　　“不过你应该知道我的个性吧？”
　　帕恩以怪罪的眼神看着这个魔术师的侧脸。
　　史列因的眼神早已经落在蕾莉亚的身上动也不动。
　　虽然史列因相信她，脸上仍露出了十分担心的表情。
　　看到了史列因如此苦恼，帕恩也只能静下来注视着他们。这大概是他们俩夫妇在无数次讨论之后做出来的决定吧。
　　大地母神的慈爱之心，不可能连古代王国的魔女都无法拯救的。
　　小妮丝就是以这慈爱之心使大地母神降临，阻止破坏之女神复活的。
　　女儿妮丝获得了胜利，身为母亲的蕾莉亚当然不可能失败。
　　即使对方是古代王国时期的魔女。
　　而且她曾经被卡拉支配过一次，可以预期将会发生的事情，可说是在行动之前就把握了胜算。
　　蒂德莉特来到了帕恩的身边。
　　她也紧张地看着蕾莉亚，并平举着烧伤还没治愈的右手，随时准备使用精灵魔法。
　　“放心，蕾莉亚会胜利的。”
　　帕恩如此对蒂德莉特说着。
　　与其是让她安心，倒不如说是让自己安心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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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戴上额冠的一瞬间，那种相同的感觉再度袭击蕾莉亚。
　　在二十几年前蕾莉亚还住在塔伯的大地母神神殿时，她受到了灰色之魔女的袭击，魔女的目标是太守秘宝之一，也就是真实之镜。
　　那是冰龙布拉姆德送给母亲妮斯的宝物。
　　蕾莉亚为了守护这个秘宝而与卡拉展开战斗。她之所以能够战胜，是因为对手看她是个女孩而粗心。何况继承了亡者之女王娜妮尔的灵魂，并由伟大的妮斯抚养长大的蕾莉亚，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神官。
　　面对卡拉强力的魔法与精湛的剑技，蕾莉亚一度陷入了苦战。
　　虽然最后胜利的是蕾莉亚，但她也因此被卡拉夺走了肉体。之所以会造成这个过错，是因为蕾莉亚的内心颇能体会卡拉的想法。
　　调和与均衡，这符合了大地母神的教义，古代王国的魔女卡拉事实上也是位信仰大地母神的虔诚信徒。
　　如果不是毁灭古代王国的那场大破坏，她是不会成为灰色之魔女的。因此蕾莉亚才希望能够净化她，净化这舍弃肉体、舍弃灵魂，将自己的意识封闭在额冠之中，不让她所遭遇的悲哀重现在世上的可怜女性。蕾莉亚将承担所有的意志，将其深深刻在自己的内心深处。
　　庞大的记忆洪流冲进了蕾莉亚的心中。
　　蕾莉亚正面承受了它，并且没有因此失去自我。
　　卡拉自己的记忆、莫大的知识，以及那唯一的原则。
　　调和所有的力量，使历史之天秤保持均衡。
　　人类真是个愚蠢的生物，甚至会为了一些细微的纠纷自相残杀，并因此而留在历史之中。但这难道不是试误学习的表现吗？在每次重蹈覆辙，在每次超越了一个困境之后，不都往更好的方向前进了一步吗？
　　因此历史决不是由一个人恣意来推动的。
　　必须让罗德斯岛从灰色的咒缚中解放，让住在这里的人都能随心所欲地撰写历史。
　　如今历史不再被他人所支配，一字一句都将由罗德斯岛自行决定。
　　卡拉本人的知识结束之后，接着涌入心中的是历代灰色魔女的记忆。
　　在亚拉尼亚建国王与亡者之女王娜妮尔展开战斗时，灰色之魔女也有所动作。她妨碍了娜妮尔部族的统一，并让亚拉尼亚及诸王国挺身而出。
　　之后只要出现英雄，使罗德斯岛即将出现统一的局面时，灰色之魔女便会介入历史。
　　她最常成为的是魔法战士，也曾经支配过猎人、神官甚至是高位魔术师的肉体。
　　接着魔神战争时代的六英雄之一，也就是那位无名魔法战士的记忆流进了心中。蕾莉亚将这位战士的真正名字，深深地刻在自己的内心深处。
　　之后自己失去的那一段记忆也出现了。
　　蕾莉亚大概都记得自己身为卡拉的那个时代，但仍然有部份没有印象的地方，因为自己的意识也会进入休眠状态。总而言之，被卡拉支配这七年间的记忆就像是在做梦般模糊、朦胧且没有实感。
　　因为这七年之间的行动都跟自己的意志没有关连，因此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如今她取回了失去的光阴，即使这七年宛如恶梦，但仍然是属于她自己的记忆，如果就这么永远失去，蕾莉亚便不能算是个完全的个体。
　　不知不觉的，蕾莉亚的眼眶泛出了泪。
　　“吉姆……”
　　她取回了露诺亚那湖畔那场战斗的记忆。成为吉姆遗作的那个发饰蕾莉亚至今仍十分珍惜，而且会在将来女儿初尝恋爱的滋味时，将这个发饰送给自己的女儿……
　　卡拉支配蕾莉亚的记忆到此结束。
　　最后卡拉支配伍德·杰克的记忆流入了心中。
　　“原来，你是以这样的心情戴上它的吗……”
　　蕾莉亚如此小声说着。
　　以这十五年的记忆为结尾，记忆的洪流笃地停止了。
　　随即卡拉要支配蕾莉亚的诅咒开始袭击着她。
　　“重视调和以及均衡……”
　　蕾莉亚深深地叹了口气。
　　“但是这需要由人们的自由意志来达成才对。”
　　自己仍然是自己，而卡拉的记忆与思念将全部刻在她的心中。
　　蕾莉亚战胜了诅咒。
　　“在我活着的时候将永远不会忘记你的。你的温柔、你的悲伤，还有那五百年来害你不得不诅咒自己、诅咒罗德斯岛的大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