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97
许是种幸运。
如今大家一动也不动,也没有任何人说话。
虽然房间很大,不过因为堆积了许多航海道具跟行李,因此连让全员好好伸展手脚的空间都没有。众人也只能各自找了箱子桶子或坐或卧,勉强让身体能稍作休息。不过因为无法伸展四肢,使得全身的关节都开始发出了悲鸣。
天花板跟地面的木板挤压着发出了嘎嘎声,空气也是潮湿得令人不快。水从地板以及墙壁渗透进来,在各处形成了一个个的小水池。
然而他们却完全感觉不到潮水味。那是因为他们笼罩在天花板飘下来的排泄物臭味当中,使得嗅觉老早就已经麻痹了。
船的划桨手终日都被锁链捆绑着,吃饭睡觉也只能在一张木椅子上进行,排泄物则是任其流下。有人说从海平面的另一边就可以知道这艘船的存在,就是由于这股猛烈的恶臭所致。
海面似乎很不平静。前一时间感觉到身体压向地面时,下一个瞬间却会感觉到自己被扔到天空。受到波浪的折磨,木材发出了激烈的响声,海水也不断从墙壁跟地板的缝隙中渗透进来。
欧鲁森他们利用周围的桶子跟箱子,做了一个简单的床。
希莉丝就睡在这张床上。另外五人则各怀心思,就像是围着她一样坐着。
赛希鲁也脱掉了自己的贤者之袍盖在希莉丝身上。
她的伤比想像中的还要严重,即使从魔法中恢复过来的夏莉对她使用了治疗的咒文,她至今也还没有恢复意识。
中了黑妖精的魔法而睡着的佛斯,在战斗结束之后也是持续地昏睡着。一般的魔法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应该就会失去效用的,看来佛斯所中的魔法似乎是例外的样子。不过经由赛希鲁用解除魔法的咒文试了好多次之后,他总算是在几个小时之前恢复了意识。
“希莉丝现在怎样了?”
欧鲁森问着夏莉。他每两个小时就问一次希莉丝的状况,脸上也浮出了像是在担心的表情。
“我想应该没事,现在她的气息很稳定,何况她也还年轻。”
“你还是不要啰唆,让她好好睡一下比较好。”
赛希鲁的头撇到另一边说着。
“被魔法一发就打倒的无能家伙别嚣张啊!”佛斯语气很不好地骂着。
“你还不是一样?!你以为是谁帮你解除魔法的?”赛希鲁也毫不认输。
“嘘,安静!这里有伤患!”夏莉皱起眉头瞪着佛斯跟赛希鲁。
两人再度闷着不说话了。
“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实在是太嫩了,然而战败并不是一个人的责任。而且只要我们还活着的话,麦里是绝对不会放弃我们的。”
“我们还活着?麦里不会放弃我们?”
面朝另一边的佛斯,被夏莉现在所说的这番话引燃了怒火。回过头的他脸上染成了红色,声音也微微颤抖着。
“是啊,我们还活着啊,可是他……马许却死了啊!他被剁成了碎片扔到海里喂鱼了啊!我的手下也是一样的下场!难道说麦里就不会对我们盗贼伸出援手吗?!”
恢复意识的佛斯不断追问着欧鲁森,才知道马许死掉的原因,总而言之都是因为他的疏忽,而且竟然是因为他为了一个女人分神。对他来说,女性这个生物已经是瘟神的代名词了。
不过他当然没有责备夏莉的意思,是分了心的自己不对。
夏莉被佛斯的魄力压了过去,并含泪吞下了他的感受。
“不要这么为难夏莉啦。”
有人说话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
“希莉丝!你醒了吗!”
夏莉看着女战士没有血色的脸,并将手轻轻的放在她的额头上。虽然还有点热,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
“有人在别人的枕边吵架那睡得着。”
希莉丝悲伤地微笑着,并试着挺起上半身。
“还不行。”欧鲁森连忙要去压住希莉丝的肩,然而在这之前希莉丝的身体就已经又倒下去了。
“真是受不了”希莉丝就这么保持躺着的姿势,闭上了眼睛如此说着。
眼中出现了微亮的东西。
欧鲁森第一次看到希莉丝流泪。
“马许,那个壮汉死了是吗……”
“没错希莉丝,我们输了。不,我们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敌人是因为太粗心了才使得我们看来很善战,如果他们一开始就认真打的话,要把我们全灭应该是易如反掌的。”
“输了?这怎么可能!”希莉丝摇头叫着。
“我赢了啊,我绝对不会输给那个女的,粗心的是我才对,谁知道她的腹肌那么硬,下次跟她打的话我一定……”
“希莉丝……”欧鲁森用手碰触希莉丝的脸,停止了她头部的动作。
“干嘛啦。”希莉丝含泪抗议着。
“……你赢不了那个女战士的,下次也是,再下一次也一定是的。”欧鲁森谨慎的选择适当的语句说着。
“你了不起是吗!明明比我还要弱,怎么可能比我还要了解!那家伙只有一身蛮力了不起罢了,连剑的握法都不知道,学过正统剑术的我怎么可能会输给那种人!”
欧鲁森迷惑了。他的手温柔地放在总算转过了身子,却不想抬起头来的希莉丝背上,考虑着是否要继续说下去。
他的眼神落到了佛斯身上。
这个盗贼公会的领导人缓缓点了点头。就像是无言地告诉他要他说出来似的,也因此欧鲁森决定继续说下去。
“希莉丝,你是个一流的剑士,跟大部分的人比剑技的话应该是不会输的。不过你终究是个女的,腕力不够,也没有能够长时间作战的持久力。你剑招的速度是很快,因此常常能夺得先机,但是也因此更容易疲劳,加上你手上的剑很难刺穿坚固的金属铠甲,所以是很难给敌人致命伤的。”
希莉丝原本微微颤抖的肩膀突然停了下来。
“老实说,你连我都赢不了。或许你可以让我伤痕累累,但是最先挥出致命一击的,一定是我……”
“不要再说了!”
希莉丝叫着并撑起了上半身,眼泪也夺眶而出。欧鲁森想起来了,事实上她只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这个年纪的她本应穿着华丽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对。
看她的上半身似乎还很不稳,欧鲁森朝希莉丝伸出手想要撑住她。
果如其然,希莉丝的身子就这么靠在欧鲁森身上。虽然希莉丝试着要挣脱,但身子根本无法出力。
“这种事情以前提都没提过,现在突然这么说,谁会相信这种鸟事啊”
她的声音非常悲痛,根本无法跟平常快活的声音联想在一起。
“那是因为到目前为止都没必要说啊。如果只是当个普通的佣兵的话,现在的你绝对可以胜任的,但是绝对赢不了那些人。虽然不知道以后我们会怎么样,不过如果我们捡回了一条命的话,就再也不要管这件事情了,毕竟我们还帕恩的人情也够多了。其实不管罗德斯岛变成什么样子我们都能活得下去,不管由谁来统治总是会有战争,所以当佣兵的绝对不会没饭吃的……”
“我不是要你不要说了吗!”
希莉丝的声音中没有力道,但这句话并不是恳求,而是命令。
“不要再说了欧鲁森,我不会输的,我绝对不会输给那个女的,我怎么可能会输给那个女的!下次我一定赢,一定要赢,不是为了罗德斯岛,也不是为了帕恩,是为了我自己,我赌上我自己的名誉,我一定要杀了那个女的!”
由于声音被哭声干扰,连抱着希莉丝的欧鲁森都差点听不到她的声音,然而她心中的悔恨却完全传进了欧鲁森的心中。
上半身就像是发烧似地颤抖着。抱着她纤细肩膀的欧鲁森,意识到自己的眼眶也热了起来。
“对不起,希莉丝,都是因为我太无能了……”
欧鲁森用力抱着希莉丝的肩,意识到自己的眼中流下了泪,同时心底也涌出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这是什么?)
抱着希莉丝肩膀的欧鲁森,对自己心中出现的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感到迷惑。
他觉得有东西住在心中的那种异物感似乎逐渐和缓了下来,这并不是突发性的,而是这几天一直意识到的一种内心变化。欧鲁森的结论是起因在于亚修拉姆的魔剑砍伤了他。欧鲁森回忆在那时候只差一步就可以逃离愤怒精灵的支配了,然而自己也为了要报仇而拦住了它。那时为了要让无力的自己获得力量,即使要跟死神打交道也在所不惜。
现在他并没有感到跟当时相同的解放感,他也知道愤怒之精灵仍沉睡在他的心底,然而可以确定的是,这股束缚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强了。
他不知道将来的自己会有什么变化。
他也只能任其变化。如今欧鲁森就像是在保护着失去力气不断哭着的伙伴似地,静静地将她拉近自己的胸膛。
这可说是个奇怪的景象。希莉丝就像是个啜泣的小孩般被抱在怀里,欧鲁森则是面无表情,只有眼泪慢慢流了下来。
赛希鲁咳了咳转向另一边,佛斯则是一动也不动的将视线移向远方。佛斯的心中赞成希莉丝的说法,接下来就是他们自己的战斗了。他不知道能不能赢,但是对他来说,数十个自己的手下,以及最好的伙伴,也是莫逆之交的马许都被杀了,因此他一定要报这个仇。
到处都会有影子、任何人都会出现在背后、只要是人都会吃东西喝水。对盗贼来说,复仇的方法非常的多,虽然不知道会花几年,但是佛斯一定会让计划成功,就像是当年报父亲及兄长的仇一样……
草原妖精族的玛鲁卷曲着身子,低着头静静地坐在佛斯身边。
而夏莉则是对她所信仰的战神麦里,一次又一次重复地祈祷着。
Ⅱ
之后过了不久,夏莉就被一个武装的船员叫了出去。
顺便也送来了他们的第三餐,肮脏的木制器皿里面装了一些跟剩饭一样的东西。
虽然欧鲁森问他要带夏莉出去做什么,但是这个船员只是歪着脸露出了下流的笑,一声不吭的带她走了。
夏莉并没有抵抗,在麦里的教诲中,战败的话就必须接受敌人的所有要求,因此夏莉堂堂正正地挺着胸膛走着。 她甚至连死都不畏惧。真正的勇者以及在麦里的教诲下死去的人,都会得到麦里神的特准进入“喜悦之野”,在那儿可以得到跟自己生前表现的勇气等值的喜悦。
因此即使自己死了,只要遵从麦里的教诲表现自己的勇气的话,根本就不会有所悲伤,只不过今后就不能帮助卡修陛下以及欧鲁森他们了,这才是她最大的遗憾。
“你会被我们拿来发泄的啦!”船员将手放到夏莉的肩上,将脸凑到她的耳边吐出了臭气。“就跟以前抓到的女人一样!”
夏莉轻蔑地看着船员的脸。
并且抓住放在她肩上的手扭了过来,就像是要甩到船员身上似地丢了回去。
“带俘虏的时候认真一点,麦里的神官战士也学过没带武器的战法的。”
船员在一瞬间本想抽出曲剑劈下去的,不过马上就停了下来。他绷紧脸收回了手。
“虽说是战神,还不是会彼此残杀。”船员轻蔑地笑着。“想要你身体的不是别人,就是侍奉战神的司祭大人喔!”
“我们侍奉麦里的神官,为了自己所选择的勇者将会尽全力而战,这也是我们的骄傲。”
如此回答着的夏莉有些动摇。不是因为这个人的侮辱,而是叫自己出来的竟然会是霍普。
她根本无法想像霍普找自己做什么,以及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不过对她来说,跟他见面需要非常大的勇气。以前的他们曾是师徒关系,如今却成为了敌人,霍普会以什么态度面对自己呢?可以的话她真希望当作没这回事,最好不要见面也不要说半句话。被霍普看见她战败的委屈样子,对夏莉来说是比受到任何痛苦、受到任何侮辱都还要难过的事情。
“在这里。”
然而无情的船员已经站在一个房间前面了。
向上的楼梯有两层,这里位于划桨手的房间上面,再往上应该就是甲板了。
她对规律地传来的海潮声极为熟悉,在被关在船舱里时听到的海潮声,就像是海魔咆哮之后的余韵般的声音。
“霍普大人,人带来了。”
船员敲了敲门大声说着。
“门没锁,马上让她进来,然后你就马上离开,知道吗?”
里面有人应着,千真万确是霍普司祭的声音。
夏莉几乎感觉心脏要从嘴里跳出来了,血液冲进了脑子使她几近昏迷。
然后船员打开了门,把夏莉推进了房间。
是间不大且朴素的房间。
除了床就只有一张小桌子。铠甲跟武器被放在桌上,好几件还没干的衣服被吊起来晒着。
在布雷德的神殿里,司祭的脏衣物都是由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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