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骧录





颍朐ū憬惺涛浪闪怂堑陌蟆!  ?br />   蚩尤却伸手拦住,声音低沉:“杀了他们。”离渊惊愕地望着他:“为什么?”蚩尤的眼中映着摇曳的火光,他并不答话,却转身看着那些人。   
  “就算我放了你们,黄帝肯饶你们一死吗?”“将军饶命……”几个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我们不回中原,将军就请放我们一条生路吧……”蚩尤低头看着他们,嘲讽地笑了:“黄帝的耳目遍布天下,你们能躲到几时呢?”九徽一直在门边看着月亮,忽然转过身:“这几个没有骨气的东西,放了他们一转身又不知会怎样。我们没有必要冒这个险。”央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九徽的脸庞在火光中明艳如花。跪在地上的男子一抬头,突然间语无伦次:“你是……”他没来得及说下去,面孔便诡异地扭曲了起来。他低下头,看见胸口贯穿了一柄青色的长剑,衣襟上慢慢晕开了一片深红。   
  九徽拔起剑,轻轻吹落一滴暗红色的血。剑刃渐渐滴尽了血,仍旧露出沉青的底色。   
  央站在一边,顾自赞叹着:“真是好剑。”   
龙骧录21 
央天性沉默,却奇怪地与蚩尤、离渊意气相投。   
  论过几次剑,比过几次武,三个人于是肝胆相照。央其实是很好相处的人,尽管生人面前会显得孤僻而不近人情。蚩尤却喜欢他的倔强和骄傲。他是这样对九徽说的:“央很像我。”九徽的回答是:“你以为这是夸奖他吗?”央似乎有什么要对蚩尤和离渊说的,每次却都是欲语还休。直到离渊有一天终于不耐烦:“若是把我们当兄弟,又有什么不好说的呢?”央安静地看着他:“好吧。你们知道九徽的身份来历吗?”两人一起摇头。   
  “你们怀疑过她吗?”离渊看看蚩尤,蚩尤坚定地摇了摇头,离渊便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央叹了口气:“她是长庚宫的人。”两人一起跳起来:“为什么?”央的目光阴郁:“她的勾陈剑所用的铁,跟腾蛇剑的是从同一块矿上取下来的。”蚩尤笑了:“不可能。分量相差太多。”央摇头:“因为淬炼时滴加的东西不一样。”他轻轻叹一口气:“腾蛇用的是血,勾陈用的是泪。”月夜里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只有树枝沙沙地摇着影子。   
  “据我所知,北天的铸剑师炼成此剑之后,便将它进献给北帝颛顼。未过多久,颛顼便又将它送给了中原储帝玄嚣。玄嚣从此将勾陈剑日夜带在身边。此剑是玄嚣心爱之物,至于它如何会落到九徽的手上,便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玄嚣……又是他?”清脆的一声响,是蚩尤指骨的关节。   
  “如果我没有猜错,九徽应该是奉玄嚣之命前来南天的吧。那天宴间她之所以那样警告我,说我知道得太多,恐怕正是因为不想让我当着你们的面说出这些话来。”央的声音幽幽远远,“交浅言深,有些事本不应该出自我的口中。可是既然你们当我是兄弟,我也不应该有所隐瞒。我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蚩尤勉强笑了笑:“但愿不是这样。”离渊的声音沉静如水:“我相信央是对的。蚩尤,九徽这个女子来历太怪,我们不可不防。”央的神情更峻厉了:“炎帝发兵中原的事,已经对她说了吗?”“用得着告诉她吗?这个女人聪明得简直匪夷所思。”这是离渊无奈的笑声。   
  “完了。”央轻轻叹一口气:“黄帝大概早已做好准备了。”   
  “明天去鸣丘狩猎,你去吗?”离渊走进念容房中,声音里赔着小心。   
  念容微微抬起眼:“狩猎?果然有闲情逸致啊。”离渊并没有生气,目光诚恳:“这几日心情不好,出去走走吧。”念容停了片刻,忽然又笑了:“倒像是我故意使性子。好吧,只是明天不要嫌我累赘就好了。”离渊温和地看着她,没有再说一句话。   
  次日的猎场上,除了九徽,众人都到齐了。   
  “九徽姐姐为什么不来?”是念容的声音。   
  其余三人相互望了望,还是蚩尤知道原委:“她说没兴致。”念容勉强笑了笑:“没兴致?早知道我也不来了。”众人陷入难堪的沉默之中。   
  打破沉寂的却是央。   
  扬鞭指着远处林中的一个黑点,声音是快活的:“猜猜是鹿还是羊?”念容淡淡地笑了:“我看是兔子。”离渊并不答话,稳稳地坐在马鞍上张弓引箭,一阵尖厉的呼啸声擦着她的耳边飞过。箭镞铁灰色的闪光稍纵即逝,箭梢灰白色的大雁羽毛宛若流光。紧接着远处那个黑点便一动不动了。离渊纵马飞驰而去,笑声顺着风飘得很远。   
  “是狐狸!”   
  野狐棕灰色的皮毛出人意料的美丽。她抬起头看着离渊,问:“为什么要给我?”离渊甩了甩手上的狐狸,声音沮丧:“没有死,是被吓晕的。”央从箭袋中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弓弦张开时一寸寸发出好听的响声,灰白的箭羽夹在指间,细小的绒毛在风中猎猎舞动。   
  深不见底的眼睛中忽然掠过一道光亮,弓弦响处,一头鹿缓缓倒下。   
  念容一牵笼头,自己的马就踏着碎步到了蚩尤身边。   
  “不去猎鹿吗?”蚩尤双臂抱胸:“在想事情。”她无来由地叹一口气,策马与他并肩而立。山丘下有旌旗猎猎作响,红色黑色是燃烧到天边的骄傲。   
  他平伸出手,马鞭遥遥指向远山的轮廓。   
  “从这洚水出发,一直到那鸣丘山的脚下。向东向西一望无际,这片平原便是我们世代生息的疆土,一千年一万年都是我们誓死守护的煌煌光荣。”缰绳在她指间绕过一个弧度:“翻过那座山,就是黄帝的领地吧?”他的唇角一扬,眼神变得阴郁:“是。”她抬起头,笑容中不知为什么带上了一丝嘲讽:“黄帝的领土很大吗?”“比这要大得多。”“黄帝的兵士很多吗?”“精兵利卒。”“黄帝的将领很强吗?”“久经沙场。”“所以你们不敢攻打他。”她的声音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蚩尤猛然转过头,却见念容轻蔑地笑了笑。   
  “身为南天的将军,早就见惯了血肉横飞的战斗。说什么不忍心投入一场无谓的杀戮,其实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而已。男人原本是为战斗而生的,可是现在,你们不敢上战场,便只有杀几只狐狸兔子取取乐,然后向女人炫耀自己的胜利。”她扬起头看着蚩尤,目光中有孤注一掷的骄傲。   
  “懦夫。全是一群懦夫。”她调转笼头,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蚩尤一直注视着她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层层叠叠的丛林背后,叹一口气,向一只大雁举起了弓。   
  离渊不知什么时候策马上了山坡。   
  “她走了?”“生气了。”离渊无可奈何地转过头去,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他叹一口气,转向蚩尤道:“我刚刚和央商量过,这几日应该注意一下九徽的动静。”蚩尤瞄准了那只离群的雁:“终究还是不放心她。”离渊不说话,低头过了半晌:“但愿是央错了。”蚩尤没有回答他,弓弦刺耳地响了,那只孤雁凄厉地鸣叫了一声,便从空中翻滚着落了下来。   
  “你去看看念容吧,她应该是哭了。”   
  九徽站在水阁边上,月光错落地洒满脸庞。   
  手中展开了一卷白色的绢帛,就着月光,一字一句地读下去。   
  “徽儿,若如父皇所料,近日炎帝应当有所动作,务必密切注意动向,尽早报与我知。   
  另:据南天密探来报,有铸剑师从流沙来到南天,投效蚩尤帐下,不知此人是何来历,速往西方察明真相。“身后响起门被推开的声音。九徽并不急着收起绢帛,而是不动声色地翻过一面摊在琴上。   
  蚩尤走到身边的时候,她仰起头看他,嫣然一笑。   
  白绢反面的字迹衬在深褐的琴面上,夜色里根本看不分明。   
  见他的目光落在绢上,她便说:“我想把琴谱重写一遍。”蚩尤看着她,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   
  九徽却没有注意到。   
  “今天你们对念容说了什么?她哭了好久。”蚩尤摇摇头,无可奈何:“这句话应该问她。你知道她对我们说了什么吗?”她的目光中有询问的意味。   
  蚩尤叹气:“她说我们是懦夫。”“懦夫?”“是。她说我们在逃避战争。”九徽的眼中闪动着笑意:“说得好。”蚩尤自嘲地笑了笑,在她身边坐下:“难道连你也是这么想的吗?”“我为什么要担心与我无关的事呢?”她的脸上又是一副无所谓的神色,“我只是很好奇,你和离渊本应是站在炎帝这一边的。结果现在这样各自为政的局面,恐怕连黄帝都预料不到。其实你不参战并不能改变什么,反而只会让炎帝输得更惨而已。”“你就那么肯定黄帝会取胜吗?”他的眼睛深处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她警觉地看着他。   
  他收起咄咄逼人的目光,低头一笑:“我不参战,其实是因为厌倦。”“厌倦?”她扬起了眉毛。   
  蚩尤笑了笑:“九徽,你有没有想过,我战斗了那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安静地看着他,眼中有一丝疑惑的神色。   
  他继续说:“我指挥着庞大的军队,替黄帝征服了那么多原本不属于他的土地。他得到了疆土和人民,可是我又得到了什么?”她似乎是存心和他过不去:“光荣。你得到天下至高无上的荣耀,成为天下人顶礼膜拜的战神。这还不够吗?”他苦涩地笑了:“就算是这样吧,可是那些战死在沙场上的士卒,他们流尽了鲜血丧失了生命,他们付出得比我多得多。可是他们又得到了什么?”她没有说话。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土地和人民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意义。从一个君王转到另一个君王的名下,对于他们自身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可是我和我的将士们,为了满足一个君主贪得无厌的欲望,不得不站在血和火的熔炉中,做着一生一世的搏命演出。演得好,衣锦荣华;演得不好,就是粉身碎骨。”他转头看着九徽:“那样的杀戮毫无意义。鲜血溅到我的手上,土地归到黄帝的手中。我毫无来由地弄脏自己的双手,所有的罪孽都要我一个人背负。我热爱战斗,可是我憎恶失去自由。”他看着她,唇边忽然泛起高傲的笑容:“你也许不知道,南天的三大神将已经陷入了争夺权力的漩涡,我不想重蹈他们的覆辙。更何况,在离开中原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在余下的一生中,我要为自己而战。”“你的将士们呢?他们还是会流血。”“我也会为了他们而战斗。”她向他仰起头,月光下他赤色的斗篷被染成不真实的暗红色,竟有奇异的温暖的感觉。   
  “……有一天,你会为我而战吗?”声音很轻,轻得连她自己都快听不见。   
  “什么?”他没听清楚。   
  “……没什么。”她笑了笑,眼底有藏不住的寂寞,“明天我要动身去西方,大概要很久以后才能回来。”   
龙骧录22 
昆仑山横绝南北,西面是万顷流沙,南面是水疆泽国。   
  九徽自然不会傻到要翻过昆仑山去调查央的来历。她所要做的不过是在附近找几个老人,问问有关西方铸剑世家的传说。   
  然而当她来到西方天帝少昊的属地时,忽然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土地已经晒到龟裂,荒原上饿殍遍布,几个垂死的声音一遍遍呻吟着:“水……水……”马蹄又一次陷落在死人柔软的身体中。九徽下了马,牵着笼头,提起了裙裾,顺手将最后一袋干粮扔给了一个目光呆滞的老妪。   
  满天的乌鸦聚成了乌云,盘旋在垂死的人的头顶,间或飞到一边的尸首上,一点点啄食着腐肉。死亡的腐烂气息洋溢在空气里,乌鸦尖利的喙啄开人的肚腹,翻出一片不新鲜的红色。   
  一切的呻吟延伸到城门脚下时戛然而止。抬起头,城墙上的旌旗已经褪成了黯淡的灰白色。夕阳在荒原上巨大得可怖,如血的嫣红染彻了一整片天空。   
  是瘟疫。瘟疫将这些人驱赶到这座城外,然而城中的人又因为惧怕疫病而不敢开城。   
  九徽牵着马,悄无声息地走到城门下,用手推了推,城门居然开了一条缝。   
  再用点力,城门便豁然洞开。她惊疑着走进城中,却没料到城里也是一片死寂。   
  在她身后,一个暗色的身影迅速地藏进了城墙的阴蔽中。   
  她试探着叩响了一户人家的门,却没有人应答。她推开门,看见几个瘦得不成人形的灾民正倚墙而坐。看见她进来,一双双大而无神的眼睛都静静地盯在她身上。   
  “你们……为什么不走?”“走?走到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