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也是一种生活
张少宇脸上,笑容仍旧:“呵呵,谢谢导演,我一向不喜欢受人好处的。”说完,扭开门把就往外走去。吴导有些急了,腿一抬就追了上去。
“哎,我不是要给你好处,我是看好……哎,哎……”当吴导追到咖啡厅时,张少宇已经走出了门外。急得吴导大声叫道:“小张,小张,去,把他联系方式要来!”
张小莉正站在那儿满脸诧异的望着张少宇的背影,猛得听见导演这么一叫,条件反射般的奔了出去。
吴导双掌一握,重重的嗨的一声。以他执导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个年轻人绝对是块好料,他说他并不是戏剧专业的毕业生,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可这两场戏,他分明演得很好,很到位,和专业演员的水平相比,也丝毫不逊色。要是就这么放他走了,有可能会失去一位好演员啊。
不多时,张小莉匆匆赶了回来,她嘴里一直念念有词,急步走到导演身边,不等他问,就开口说道:“139900350**”
吴导把身上摸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可以记的东西,正着急的时候,场务走了过来,拿手里的本子把那个电话号码记了下来。
吴导一把拿过本子,看了一遍,又抬起头,望着张少宇走出去的方向,嘴里不住的发出“啧啧”的声音,就像是在品味一道好菜,吃过之后,仍旧回味悠长。
“好了,小张,你去忙吧。”场务对站在一边,奇怪的看着导演的张小莉说道。张小莉哦了一声,走开了。
“吴导,有什么看法?”场务望着导演,轻声问道。
吴导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可造之材,绝对是可造之材。”
场务笑了起来:“不错,我也看出来了。经我手安排的临时演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这个小伙子,却有些不同。昨天那场戏,给我的印象很深刻,他真的把那种有一点点势力的小流氓,那种感觉演出来了。”
“对!本来,这种镜头,我们的要求都不高,只要走走过场就行了,毕竟观众看的是男女主角。可昨天那场戏,拍得很出彩,我让摄影师给了他一个特写,那表情,那笑容,恰到好处!唉,就是……”吴导连连叹着气,似乎为与张少宇失之交臂感到惋惜。
场务笑了笑,安慰道:“没事儿,吴导,咱们不是有他的电话吗?找他回来,告诉他,给他安排一个角色,有这么好的机会,换成是谁都会动心的。”
谁想,吴导坚决的摇了摇头:“不,不能给他安排角色。他要是回来,还得继续当临演。我从来不会乱用人,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况且,只是这么两场戏,还看不出什么来,我只是觉得他有潜力。再看看吧,如果真的是可造之材,那我……”
从咖啡厅了来,张少宇已经打消了多来当几次临时演员的念头。一个不知所谓,牛逼哄哄的刘枫,再加上一个莫名其妙的导演,真他妈让人恶心。虽然演戏让自己觉得挺有意思的,可了没有必要去看那刘枫的臭脸。那钱,老子不挣了。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临时演员也不当了,就得赶紧找工作去。包里的几十块钱撑不了多久的,也不可能向家里要钱,一切都得靠自己的一双手了。
有个问题,张少宇在心里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觉得苦吗?可这个问题,张少宇自己也没有办法回答。跑了这么久,工作毫无着落,看着身边的朋友们一个个开始上班,起早贪黑,虽然忙碌,却很充实。可自己至今还是个无业游民,那种巨大的落差感,让自己很难受。
可自己并没有虚度光阴,自己还在努力着,打拼着,从来都没有真正丧失过信心。自己不靠天,不靠地,也不靠父母,靠的是自己。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这一点上来说,自己绝对是值得骄傲的。男人,时刻需要一种骄傲的感觉,不因为其他,就因为我是一个男人,我是一个独立坚强的男人。
这么想着,张少宇心里踏实了许多。人一辈子,谁还能不遇到点儿困难挫折,可如果挺过来了,就有可能会成功。现在,虽然前途还不明朗,可只要自己保持永不言败的信心,终究会有出头的一天,这一点,丝毫不用怀疑。
一月的成都,已经很冷了。街上行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围着围巾,行色匆匆。一阵凉风吹过,张少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忙把衣服的领口紧了紧。
一对母子,从身边经过。年轻的母亲看起来仍旧如少女一般的美丽,大概五岁的儿子,长得胖嘟嘟,白乎乎的,煞是可爱。张少宇不禁多看了两眼,多可爱的小家伙啊。牵着母亲的手,一双大眼睛不转的打量着四周。
在自己的印象里面,好像从来没有被母亲牵过。她和父亲常年在外打工,很少回老家,自己对父母的回忆,都得从家里那本破旧的相册中去找。每当看到照片上,那对抱着自己,一脸幸福的夫妇,张少宇就告诉自己,这是我的父母,我是他们的儿子。只有这样,张少宇才会有家的感觉。
“儿子,吃碗豆腐脑儿吧。”那对母子停了下来,母亲蹲了下来,捏着儿子胖胖的小脸,笑着说道,小家伙很听话的点了点头。母亲又开心的笑了,对正从身边经过的一个卖小吃的小贩叫道:“来碗豆腐脑儿,要甜的,多放些糖。”
张少宇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远远的站在一边,看着这对母子。
小贩利索的放下挑子,拿出一个小碗,舀上一碗白花花,还冒着热气的豆腐脑儿,再加上一勺子白糖,递到了母亲手里。母亲小心翼翼的把豆腐脑儿搅均,对着儿子张开口了嘴巴。
小家伙学着样子张开了嘴,母亲微笑着把一勺豆腐脑儿喂进了他的嘴里,小家伙笑得那么开心,一边吃,一边冲母亲点着头。
成都的豆腐脑儿,可以算是全国一绝了,又香又滑,入口即融。以前,每次和杨师姐出来逛街,都会吃上一碗。此时,张少宇虽然站在那么完,可似乎也闻到了豆腐脑儿的香味。可他买不起,包里的几十块钱,是用来救命的,花完一块就少一块。
虽然一块钱一碗的豆腐脑儿并不贵,可是再加一块钱,已经够自己吃顿饭了。看了看那对幸福的母子,张少宇衷心的送上自己的祝福,吞了一口唾沫,紧了紧衣服,转身离开了。
鼻子有些发酸,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因为没钱买一碗豆腐脑儿吗?还是因为看到人家都有母亲疼?张少宇不知道。
困难是暂时的,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张少宇找着一切可以安慰自己的理由。每当就要忍不下去的时候,这些话,都能给他力量,让他充满信心。
“哎,少宇!”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张少宇停了下来,张目四望,却没有找到喊他的人。如果没有听错的话,刚才那个应该是刘磊的声音。他搬了寝室这么久,一直没有再见到过他。张少宇原本想给他打个电话什么的,大家出来聊聊,可因为事情太忙,也就算了。
“这里。”从街道左边的一家餐厅里走出一个人来,正是刘磊。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光可鉴,一手插在裤兜里,看那样子,还真些象事业得意的成功人士。张少宇不是小气的人,毕竟是自己兄弟,闹过之后就算了,难道还有谁去跟兄弟记仇啊?
当下迎了上去,笑道:“好久不见了,怎么样,在你叔叔的公司做得还好吗?”
刘磊微微笑了笑,一把攀住张少宇的肩膀就往那家餐厅里拉:“还行吧,走走走,吃饭去。”张少宇向来不喜欢客套,更何况还是刘磊相邀请,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当下也没有推辞,随着他来到餐厅里。
刚进去,张少宇就傻了,那家餐厅的正中间,坐着十几个人呢,全都是西装笔挺的,估计是刘磊他们公司在聚餐。不过既然来了,哪有扭头就走的道理,张少宇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坐坐坐,不要客气。”走到餐桌边,刘磊拉过一张椅子,放在自己座位旁边,让张少宇坐下。随即,笑着对同事们说道:“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跟你们谈过的,那个非常有本事,有魄力的张少宇。”
同事们敷衍的笑着,张少宇看得出来,他们根本没有听说过自己。也没有介意,微微笑了笑,算是给大家打招呼。
按理说,张少宇既然坐下来了,刘磊应该叫人加副碗筷才对,可是他并没有。而是笑着向张少宇问道:“怎么样?少宇,在哪儿高就啊,以你的本事,应该在哪家大公司吧。”
说完,也不等张少宇回答,就对同事们说道:“不是我跟你们吹,我这位同学,在学校的时候,那可叫一个威风八面,谁都得给他几分面子。我也保证,他肯定找到了一个好工作,我们这种小职员,跟他是没法比啊。”
听他这么一说,同事们都扭过头来看着张少宇。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居然这么本事。现在大学毕业生这么多,找不到工作的不在少数,若不是有过人的才能,刘磊也不会这么说。
张少宇没有回答,他看着刘磊。听出来了,刘磊的话不太对。
“我还没有找到工作。”张少宇平静的回答道。所有人都愣了愣,听刘磊吹得那么厉害,居然没有找到工作?有人干笑了几声,试图打消一下这尴尬的气氛。
刘磊奇怪的笑了笑,看着张少宇,话中带话的说道:“不会吧,以你的才能,会找不到工作?我还说今天这顿让你请呢,哥们在公司里一个月才两千块,这群同事非拉着我来请客。刚才看到你,我是一阵欣喜啊,哎,以前在学校,每次吃饭,你不是都抢着付账的吗?”
张少宇明白过来了,刘磊根本不是拉他来吃饭的,而是故意出他的洋相。看了看这桌菜,少说得两三百块,自己包里所有钱加起来,也不过六十几块。
叹了口气,张少宇再次盯着刘磊。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这么恨自己?扪心自问,自己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他为什么要这样?
刘磊没有理会张少宇的目光,冷笑了一声,看也不看张少宇,轻声说道:“我看你也很忙,就不留你了。”张少宇这才坐下来多久,他就下逐客令了,摆明了让张少宇难堪。就连他那些同事们,也觉得他这么做过分了些,但他是总经理的侄儿,也不好驳他面子。大家都对张少宇报之以同情的目光。
到底是张少宇,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拖过身后的椅子。
“刘磊,我们是多年的兄弟,不过我实在想不起来,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当初在县城的时候,你惹了事儿,我替你挡了,头上缝了好几针,伤痕现在还在。这些你不会不记得吧,我张少宇做事,自问对得起兄弟了。今天,你给我难堪,我不怪你。大家兄弟一场,你给我一个面子,咱们喝杯酒。”张少宇虽然说得波澜不惊,可那心里,就跟被人捅了一刀似的。
曾经一起同甘苦,共患难的兄弟,走到今天这一步,最可笑的是,自己连为什么也不知道,实在是可笑。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兄弟的事情。他问心无愧,既然人家不把自己当兄弟,自己又何苦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
兄弟一场,喝杯断交酒,从此一刀两断,各不相干。
刘磊望着抬头望着张少宇,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到任何做作和演戏的成分,可惜,他没有如愿。张少宇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表情,静如止水。
同事们都觉得很尴尬,从他们两个人的对话可以听得出来,这两人之间好象有什么矛盾。不过,那个叫少宇的小伙子说,曾经为了刘磊受过伤,那他们应该是感情浓厚的好兄弟才对啊。就算这少宇做过什么对不起刘磊的事,就凭为了受过伤,也不应该如此计较,这刘磊,未免有些太小心眼了。
狠狠咬了咬牙,刘磊也站了起来,拿过桌子中间的一瓶小角楼,给自己倒上一杯,又给张少宇倒上一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在给张少宇倒的时候,他手抖了一下,把酒给洒到了桌面上。
张少宇毫不犹豫的端起酒杯,平举在胸前,等待着刘磊。
刘磊也端起起来,看着张少宇,脸上的神色很复杂,像是有些疑惑,又像是有些犹豫。
“兄弟一场,送你一句话,做人,厚道一些。”说完这句话,张少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烈酒入口,一股豪气冲上头顶,张少宇把杯子重重往桌子上一顿,转身就往外走去。而刘磊,还怔怔的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几年的兄弟,就这么一刀两断了。张少宇走出餐厅时,已经都弄不明白,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乌云盖顶,印堂发黑,为什么最近所有倒霉的事情全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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