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 作者:纳兰容若
所有人对容若的审美情趣早已绝望,听他这样说,也没力气反驳,不过唯唯诺诺,应付过去算了。连看了几处房间,天色也晚了,容若人也累了,对于苏良、赵仪的房间只信口问了两句,至于萧远的房间,根本不用他来操心,那位恶霸王爷自会给自己做最好的安排。
楚韵如见容若面有倦容,便也提议各自歇息,本来依照旧规拒,凝香、侍月是在她房中服侍她,容若身边也该有贴身的下人,只是容若似乎努力要在美人面前保持道貌岸然状,所以断不肯接受年轻丫餐,楚韵如便挑了两个伶俐小厮给他,又选了两男两女,做闲云居和潇湘馆外屋的杂活。其他丫餐下人,让萧远和性德自己挑。萧远大大方方挑了三个,性德却是一个也没要。
楚韵如便将其他下人细细分配,某某管守门迎客,某某管上下打扫,某某管园林树木,某某管杂物器械,一概安排的井井有条。众人全都凛然遵从,深觉这位主母美丽精明,实非可欺之人,心下更加不敢怠慢了。
这一路闲游,总算有了一个暂时落脚久一些的地方,容若心中本来也该高兴,可是一想到与楚韵如这一分地而居,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不免黯然神伤。
偏偏别人累得只想休息,萧远却还精神抖擞地要出去游玩。
容若不过信口问了一句去哪,萧远即用一种高等人看乡下人的眼神看着容若:“你不知道济州除了盐茶之外,青楼也很有名吗?南国胭脂,北地红粉,岂可不领略一番?”
萧远说着,长笑大步而去,徒留容若青着脸站在原地发呆。
楚韵如看得好笑,靠近过来低声道:“你若想去,不妨也跟着去。
容若即时凛然肃容,做道貌岸然状;“这等轻薄行径,我岂屑为之。
说着为了加强效果,还特意挥挥袖子:“天晚了,大家各自休息去吧!”楚韵如点头起身离开,走出两步,又回首:“真的不想去?”
“不想去。”容若斩钉截铁,字字千钧地说,楚韵如点点头,在凝香和侍月的服侍下离去,其他下人也都纷纷散了。
容若起身瞪了自己那两个小厮一眼:“谁也别跟进来。”然后大步跨进自己的房间,把房门一关,闷闷坐下。好想去啊!好想去。
现代的年轻男子,有谁不偷偷买黄书看毛片的,即使到了古代,有谁不向往小说里、故事中,青楼绮罗,与绝代名妓相知相恋,那名妓倾尽红尘,却偏对主角青眼以顾的故事,更是拨动男子心弦。
可惜啊!闯江湖的时候,如果身边带着老婆,怎么好大大方方上青楼,偏偏这个老婆居然是看得到,却碰不着的。
容若愤然抓起桌上一件东西,就想往地上砸,猛然回神,忆起这是秋雨乍晴砚,价值千金的宝物,忙又小心地放下。心间郁闷难舒,放眼四顾,却发现旁间里除了难以搬动的桌子和重椅子外,其他的摆设,无不是价值不菲,不可轻易损毁之物,这心间的郁闷简直要让他吐出血来。房间外的两个小厮忽然听到闲云居里传出奇怪到极点的声音,既似一个人按着嘴巴发出呐喊,又似有人拿头猛撞柱子或者墙,不由奇怪地面面相觑。
除他们之外。唯一还站在闲云居外的性德,终于带点人性化地微微一晒,徐步离开,才一转过游廊,却见前方绿荫之下,三个女人已是笑成了一团。
“夫人,你说公子此时在做什么?”
“大概又在练他的铁头功吧!也许过不多久,真练出一门绝艺了。
性德一语不发地轻轻离开,没有打扰这三个因为离开宫廷,而逐渐将宫中规短、上下之别,全都抛开的女子。
第二部 红尘惊梦 第七集 风云再起 第三章 月影湖中
几乎所有人都料到容若必会一夜无眠,第二天顶着两个黑很圈出来见人,却没想到,经过这一路上楚韵如和萧远的双重磨练后,容若的意志力居然越来越坚韧,懊恼一阵子之后,自去睡觉,竟然一觉睡到清晨。
容若从床上起来,伸个长长的懒腰,先不急着洗漱,便从窗子向外望去,窗外正是月影湖的无限风光。
绿意盎然的长堤,杨柳依依,有精致画舫滑过如镜水面,带起钱浅一道水痕,转麟就散去。
如此美景,世所罕见。月影湖边,一早便游人如织,帽影鞭丝,络绎不绝,上至官富,下至平民,皆来这烟水明媚处闲游赏景。车马骄闻中,绮罗杂沓,飘香堕翠,盈满于路,一径绵延至远方。
湖中画舫来去,小舟穿梭,时而有丽人撑舟做渔歌,更是人间美景,其中有一艘极大的画舫,最是华贵显眼。那画舫沉香为底,采锦制缆,珊瑚作饰,琉璃悬灯,极尽铺张之能事。
容若见了,不由揉着惺松的睡眼,细细看了好几回,忍不住嘟哝起来“都说济州富有,这是哪家有钱人,摆起阔来,比我这皇帝还气派。”
他眼睛盯着画舫,却见那画舫竟顺着水直朝闲云居而来,一个英俊少年身着锦衣,踏上船头,笑道:“容兄好雅兴,这么早就来赏湖了。容若笑着招呼:“原来是谢公子,谢醒思在船头施礼:“月影湖是济州一景,醒思特来请贤伉俪把酒游湖,不知容公子可否赏脸?”
容若喜道:“我正要游玩济州,却愁没有人指引呢!谢兄稍待,我这就来。
他几乎是半跑半跳地换衣服开门,大声嚷嚷着洗漱。
等服侍他的小厮把洗脸水打到面前,他就着脸盆一照,才凉觉睡态雅看,头发歪七竖八,双很似睁似闭,刚才他竟以这种姿态和谢醒思见面,亏得人家谢家公子修养好,才没怪他失礼。
好在容若出丑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尖叫一声,把小厮吓得手一抖,几乎把水打翻在地之后,他自己却是摸摸鼻子笑一笑,讪讪了一会儿就没事了,容若快手快脚地洗漱换衣,再问到其他人,才知道,原来起得早的不止他一个,别人也全都起来了,只是知道他还没起身,便也不来叫他。
容若忙让人把楚韵如等人都请过来,这才听下人回报,一大早,苏良、赵仪就携手跑出去玩了,他们是少年心性,来到这陌生的大城市,远离京城,以前不堪回首的过往也似都淡忘了,哪里还耐得住性子。而萧远根本是一夜未归,容若说起谢醒思相邀之事,大家都很高兴,便一起上了谢醒思的画舫,就连早饭也干脆在画舫里谈笑间用过。
谢醒思年少英俊,洒脱健谈,在画舫中,一路指点山水,历数些掌故旧事,听得容若和楚韵如跟着出神,在旁边服侍的凝香和侍月都跟着着迷。性德却懒得听他们讲故事,信步走到船头,负手看月影湖的湖光山色。画舫里也支起了窗子,可以闲坐赏景,把酒听涛。
画舫外,近处山青水秀,景致清美,远处月影湖与曲江水相连,漫无边界,遥遥直达天尽头。阳光从云层里照射下来,无边波澜中,一道金光龙蛇创以的晃漾不定,万里空阔,景象雄丽。
近处岸边,杨柳满堤,远处却是蒹葭莎荻。近处画舫如织,笑语喧然,远方苍苍无际,洲渚横陈,渔舟错落,隐隐传来渔歌唤渡之声。
一繁华一苍凉,一精美一雄奇,小小月影湖,竟把两种不同的景致完美地融为一体。临湖赏景,已是人生快事,何况身畔有美人含类,耳旁有朋友解说,游湖赏景,已是人生快事,何况身畔有美人含笑,耳旁有朋友解说,人生至此,夫复何求。容若此时,心情愉快到极点,甚至连本来的眼中钉谢大公子,也觉顺眼许多了。
耳旁传来丝竹之声,绮丽温柔,衬着这风光如画的月影湖,湖上来往如织的游船画舫,更显出三千红尘的绮丽繁华。
容若一怔:“这济州有钱人可也太多了,还有人带着乐队游湖吗?”
“不,月影湖中画舫有不少都是流动的书寓,人称水楼。丝竹歌乐飘扬于月影湖上,本来就是月影湖独有的景致,何况今日月影湖水楼中的魁首,红粉中的行首,要有一次盛举。”谢醒思笑着解说。“什么是书寓?”楚韵如好奇地问。
谢醒思干咳一声,没答话。
容若点点头,原来这月影湖不过是太虚世界中的秦淮河啊!那什么水楼中的魁首,红粉中的行首,又是何等绝色,莫非也是陈圆圆、董小宛之流。
容若心间一动,眼清不免冒出光来,有些坐不住,直接就对着窗外探头探脑。
他这等想掩也掩不住的急色之状,看得谢醒思颇为不屑,他家资富有,什么风月玩闹都是等闲事,早就看轻看淡,倒把容若给看得低了。
楚韵如本来纵不知何为书寓,此时看容若的表情也猜着一二了,整个就是只馋猫对着放在近处的鲜鱼想流口水而不敢的样子,每回他胡思乱想,就是这等表情。晚上在她房外徘徊,干笑着说些无聊无趣、牵三扯四的话时,就是这副样子。
楚韵女口莫右地有些好笑,又有点淡淡的不悦,举目望去,见画舫壁上挂有瑶琴,便冲凝香略使眼色。
凝香上前取下瑶琴,楚韵如端然而坐,悠然道:“我看这丝竹之声过于婉丽旖旎了,倒也有些技痒,还请谢公子指正。”谢醒思喜出望外,忙端坐肃容静聆。
楚韵如微笑,伸手抚琴,纤指乍触琴弦,铮然之声,竟作金石之鸣,如铁骑突出,刀枪齐鸣,霎时间划破漫空温婉之乐,压下满湖柔靡之音,旁人只觉身心一震,不自觉身心皆凛,把那浮华心思、游乐心态抛去,端然正容,竟为这琴声所慑。
谁知楚韵如f印首一笑,琴音乍变,方才的凛然肃杀,轻易梢于无形,转眼间化为春雨浩浩,秋风荡荡,泉水涂涂,柳叶依依,音符与音符间的转换浑然天成,两种完全相反的琴音自然地连在一起,不给人丝毫突兀之感。
月影湖上,杨柳依依,画舫来去,小舟如织,长风浩浩,都似只为配合这一曲琴音而存在。合这一曲琴音而存在。
琴韵悠悠,化清风布涤荡,依依清流,纤纤美人,又似特为这月影之湖而谱写。再加以楚韵如抚琴之时,为压下漫天丝竹之声,暗中运了内力,一时间整个月影湖上,都回荡着这无以伦比的优美琴音,叫人闻之忘俗,感之失神。
一曲琴罢,谢醒思犹自愕然而坐,竟还不及回神。
容若这种大俗人倒是反应得比这位雅公子决一些,赶紧用力拍手,拍得掌心生疼,看得楚韵如暗自好笑。
好一阵子,画舫外才传来一阵嘈乱,似是有人惊叹,有人低呼,有人站在船头议论,有人扯直了脖子高声发问。
谢醒思不知应否答理,正要询问楚韵如。外面又传来一声长笑,笑声之后是一把清朗的声音:“轻抚冰弦动,韵凝凤尾寒。如此琴曲几可比美意娘之舞了,不知萧某可有幸上船,再聆一曲仙音,这缠头之资,自不敢亏待了佳人。声音清朗,语气狂放却带笑意,叫人听了不觉反感,只觉可亲,容若开始还一边听一边笑,听到最后,脸色就变了,凝香和侍月一起皱眉,面有怒容谢醒思脸色发青,一时手足无措。
独楚韵如浑然不觉,还好奇地问:“什么是缠头之资?”
容若怎肯告诉她,堂堂国母、大楚皇后,被人当成湖中献艺的琴妓了只干笑两声:“不过是不三不四的闲话,不必去理。”楚韵如虽不知这轻薄之语,但看容若的表情也知不是好话,便也不再问。
谢醒思忙起身,探首出窗,高声道:“萧兄休要玩笑,我与新交的好友夫妇同来游湖,方才是容夫人一曲仙音赐我亲聆,萧兄岂可轻慢。」
容若恼此人轻侮了楚韵如,有心抓来算帐,也站起来,顺着谢醒思的目光望去,却见画舫一侧,有一叶小舟,舟上立有一人。
一身半旧的蓝衫,宽宽松松穿在身上,一头黑发竟然不束不替,随便散在脑后,别有一种独属于晋人的洒脱之风。一手执壶,一手执杯,正自斟自饮,偶尔还侧首与那美丽清秀的划舟渔女说笑几句,眉目英且朗,顾盼而神飞,叫人见之忘俗,心生亲近,转眼就把原先的想气消散了。那人闻谢醒思一言,也是一怔,却绝不尴尬,反洒然一笑,对着船头一揖:“狂士萧遥失礼唐突,还望恕罪。”
再普通的话,由他说出来,都有一种独特的潇洒,叫人心向往之。
他站在舟上,向华丽画舫上锦衣华服的谢醒思行礼,意态疏狂,自然洒脱得仿佛那简陋小舟便是他的水上皇宫,世间贵戚皆不及他袖底清风。
谢醒思不敢怠慢,急忙还礼:“萧兄说什么话,正要请萧兄一起共游。
萧遥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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