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 作者:纳兰容若
下一位是济州茶商会长赵远端,还有盐商行会的副会长姚诚天,长得还比较正常,都是标准商人祖貌,既没有谢远之的风范,也不像明若离那么夸张。
其他还有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见了容若都点着头,说几句少年英才的闲话,却也只是场面应和,显然只当容若是从京城来的暴发户,并不怎么看得起。
陆道静找了机会到容若席上来敬酒,笑道。“小儿前些日子曾得罪公子,下官几番想亲往赔礼,又恐惊扰公子清静,此次机会难得,就借此向公子敬酒赔罪。
容若忙站起来:“大人,你是一地父母官。如此屈尊纤贵,我怎么当得起。”
“公子帮过下官一个大脸,怎么会当不起!”
“有吗,我何时曾为大人效过力?”
“王公子在济州停留数日,肆意妄为,惊扰百姓,轻薄女子,颇为令人头疼,只是他出身尊贵,下官又不得不应酬。前些日子王公子游湖受挫,回府后大发雷霆,力逼着要本官发兵捉人,好不容易劝得他暂时怠火,下官尚在烦恼,他第二天就立刻告辞,回了京城,还我全府一个清净,想来必是公子当日在湖中教训之故了。
容若自然不肯承认自己只不过是在那带出宫的一大堆印信中,随便找了个大一点、吓人一点、威风一点的,让侍月晚上拿去,到王大公子面前晃了晃而已。
此时面对陆道静别具探意的眼神,他只笑道:“想来是他天良顿悟,在下怎敢居功。”陆道静微笑不语,同他碰了碰杯就走开了。
又听得环佩声响,却是刚才献过舞的苏意娘,换了盛妆出来施礼拜寿,一眼看到容若与性德在座,震了一震,行过礼后,便徐步过来,明眸婉转,一眼看到容若与性德在座,向性德走了过来。
这样的眼神,足以叫任何男人舒服,可是性德却像无感无觉,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容若叹气,还记得湖中初见,这女子清眸倦眼,绝世风姿,清逸出尘,却因为爱上了个无情的男人,把自己弄成了这样。他还以为苏意娘要过来对性德说话,谁知伊人却在他面前盈盈一礼,亲手执壶斟酒,双手递来:“意娘前次多有得罪,今日赔礼,请公子宽谅。”
容若就算以前有些气,现在也早消散了,哪里忍心让美人受窘,忙笑道:“些许小事,姑娘怎么还记在心上。”说着把酒杯接过来,一饮而尽。
旁人初时还并不怎么看重容若,甚至认为他没有资格在内厅落座,但先后见济州父母官和济州第一名妓都把别人抛开,先来敬他,可见与他交情都不凡,便都另眼才目看起来,暗中思忖他到底有什么来历,可以让谢远之、陆道静、苏意娘这般待他。
于是这些人便也一个个过来敬酒套交清,就连同桌的柳清扬多少也受冷落,气得柳非烟银牙暗咬,柳飞星脸色发青,反是柳清扬一直抚须微笑,眼神总在容若身上转动,充满了探索的意味。
第二部 红尘惊梦 第七集 风云再起 第十章 幻梦之论
容若被敬得头昏脑胀,七荤八素,楚韵如看得心疼,但眼前这等局面她以前也不曾碰到过,又不能翻了脸,又不能动武,只能干看着。
性德则根本是八风吹不动,稳坐紫金莲,只要不危及容若的性命,别的事,他通通不理会、唯一有本事替容若解围的萧遥,却坏心眼地袖手旁观,就等着看容若酒醉出丑。就在容若危急时刻,有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各位叔叔伯伯,今夕到底是谁的大寿,怎么没人敬我爷爷,倒敬起他来了?”声音清脆好听,语气清爽干脆,有一双纤手甚至伸过来,东一晃,西一闪,已抢过了七八个酒杯,往席上一抛。
说话的是个翠色衣衫的少女,年纪不过十六七,长得清丽可爱。因为年纪大小,说出的话带稚气,就算有些不客气,谁也不好意思和个大孩子计较,大家哈哈一笑,便都散开了,容若心中暗想:“这必是谢远之的孙女,谢瑶晶了。”
他正要开口道谢,谢瑶晶己偏头看着他:“你就是爷爷、哥哥常提起的容若吗?萧大哥也天天往你那跑,我几饮想去玩,萧大哥和哥哥都不肯,这回救了你,你怎么谢我?”
容若笑道:“逸园的大门永远为谢小姐打开,不知道这等谢礼,小姐喜欢不喜欢?”
谢瑶晶笑得眉眼生光:“你真是个聪明人,怪不得大家都喜欢你。”
复又望向萧遥,眸中露出异样的光芒;“萧大哥,不用你带,我也能去他家玩,这回眼你怎么甩下我不管?”
傻子也可以看得出她眉眼间的倾慕,声音里的热情。
萧遥相貌英俊,气度酒脱,文才出众,风流倜傥,又是个所有女子梦中难求的痴情种,女儿家一缕情丝结在他身上,倒也不是稀奇事。
稀奇的是,素来与女子谈笑无忌的萧遥,居然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正经得不像是他自己,肃然说:“小姐要去哪里,便去哪里,与萧某人何千?”
谢瑶晶恨限瞪他一眼,一跺足,转身到了谢远之身旁,低头说几句,指向萧遥这一边,不知在告什么状。谢远之只能捻着胡须摇头苦笑,又推出来安抚这美丽任性的孙女,容若悄悄凑到萧遥耳边,低声道:“二哥,这简直都不像你了。”
萧遥斜脱他一眼,才叹道:“我一生肆意风流,行止有亏,但放在心中的,从来只有芸娘一人,以往出入青楼,结交名妓,大家都清楚彼此虚情假意,醉时同交欢,醒来各分散,无牵无挂。谢姑娘本是好人家的女儿,清纯无垢,我怎好沾染。”二人说话之间,席上其他人已开始送上寿礼了。
陆道静这一方父母官。出手倒是大方得很。整枝的千年人参,即时博得谢远之含笑称谢。
柳清扬也笑道:“我送的东西倒与陆大人有些相以,一个月前,我的一位生平至交自北地而来,带来两件珍物,一件是我女儿如今爱逾性命的宝马月华,一件,就是这冰山雪莲了,柳飞星适时起立,双手奉上一个木制锦盒。”四周响起一片赞叹之声,谢远之也忙双手接过来,连声道谢。
容若却恕的想起,这所谓冰山雪莲,莫非就是武侠小说中天山雪莲一类的东西,小说中常把此物写得天上有地下无,生死人而肉白骨,小时候他看了总是神往不已,长大了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天山雪莲,最多也就治治妇科病而已。
想到这里,容若不由低笑一声,立刻引得-双明眸带着杀气看来;“你笑什么?”
容若千咳一声:“没什么,想到这礼物很珍贵,就笑出来了。”
他越说越是想笑,但笑出来只怕这位柳大小姐再也控制不住,要来拚命,忙信手拿起茶杯,一口全喝下去,乘势把笑意也压了下去。
耳旁又听得明若离说:“老夫家业远不及谢老,纵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想是谢老也不稀罕,更不似柳兄知交满天下,天南地北都带些珍物来,实实在在没有别的可以送,好在还有一身功夫略可夸耀。听说谢公子爱武,老夫便送上独门武功秘岌,不知谢老可彬内?”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略有残破的小册子来。残破的小册子来。
谢醒思面露喜色,日月堂之主拿出来的武功,想来绝非泛泛可比,对习武者来说,实在是天大的诱惑。
谢远之肃容下位,双手接过:“多谢明兄美意,只是醒思学武纯是胡闹,从无意拜人任何门派,只怕坏了明兄规短。”
对于日月堂,济州的几大势力都存忌惮之心,明若离送来的礼物没有人敢拒收,但若真个收下,让谢醒思与他变成师徒关系,有了名分,只怕从此后患无穷。
明若离笑得一团和气,怎么看怎么像个奸商:“谢兄多虑了,我既无儿女,又无弟子,更不想开门立派,江湖上的师门规拒,我素来不放在心上,这秘岌送便送了,哪有那么多牵扯。不过,谢兄你倒提醒了我,日月堂无人继承终是不妥,我也该想想,好好收个弟子,传我绝艺,继我家业了。”
谢远之心下微祝,虽然明若离当众裘明不会与谢醒思计较什么名分关系,但是为什么又忽然在这么多重要人物的场合里提起要收徒弟的事个明若离无儿无女又无徒,偏身负盖世武功、偌大事业,这一要招徒的消息传出去,只怕济州即时风云激荡,要生出无数是非来。
不止是谢远之,在场那些年老成精的人物无不脸色微变,眼中异芒闪动,独明若离依旧笑得和和气气,亲亲切切。
容若不是济州人,自然不会事事如此敏感,他特地带了重礼来,这时也耐不住,笑着起身:“我们夫妇二人自京城来济州,人生地不熟,不及备办厚礼,只好用两件京中旧物相贺,望谢老不弃。凝香、侍月一齐上前,盈盈拜倒,双手各捧一个锦盒,高高举起容若信手掀开左边一个盒子,但见一片珠光宝气,耀人眼目。
但在场却没有任何人动容,济州城最富有的人物者随里,明美玉在他们家都快堆成山了,那里还把这等东西放在眼中。
容若笑一笑,伸手把盒中珠玉取出。信手一抖,竟抖成一幅连成一片珠帘。
帘上每颗明珠皆一般大小,浑圆晶莹,闪烁光辉。这倒也不算稀奇,奇的是这小小厅堂,因为摆了五桌酒席,人坐得太多,略觉拥闷,但当这珠市一展时,即刻一片清凉,叫人身心舒畅,谢远之眼神一闪,忽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澄水珠。”
容若笑道:“正是。”一时间四座皆惊。
澄水珠天性清寒,普通室内若有一颗,即可叫人清凉无汗,纵是拥挤不堪的场所,在三伏夏日,只要能有三颗澄水珠,也能叫人觉得凉爽舒适
这种宝物,千金难求。不过在传说中出现。就算有,恐怕也只有帝王之尊可以收于内宫。这样的宝珠,一颗己难求,容若居然一出手,就是一大片他也不等旁人脸上震惊之色褪尽,又去开第二个盒子。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自是人人注目,死死盯着,看第二个盒子里是什么稀罕物。
盒子打开,却见一片火样的鲜红盈满盒内,叫人根本看不清盒中的东西是什么,容若笑道:“眼见深秋将尽,寒冬便至,所以我特意拿了几两棉花来,望谢老能做几件衣裳御寒。
众人不觉嗦然。他居然给人送棉花。而且才这么一个小盒子,能御什么寒?
谢远之伸手抚向盒子,忽觉一阵热流自掌心而人,再看看盒中其红如火的怪异棉花,心间一动:“火蚕棉。”座中即时一片哗然。
火蚕棉是大家只在“太平散记”中看过的宝物。用它絮棉衣,一件衣服用一两棉就足够了,如果用多了,穿衣服的人就好像被火蒸烤一样,即使数九寒冬,也热得无法忍受,看书时还以为不过是些神怪传说,想不到这世上竟真有这样的宝物。
看书时还以为不过是神怪传说,想不到这世上竟真有这样的宝物,而且这人送起来,居然整盒整盒就出手了,霎时间看向容若的目光,无不充满了震动与惊羡。容若自觉光彩占尽,得意洋洋告退回座。
谢远之震惊之后,凭空得了这等重礼,倒也欣喜。他不是俗人,也不说什么礼物太重不敢轻收的客套话,一笑收下,拱手称谢便做罢。
谢家别的人也都是喜气洋洋,只有谢醒思有些沮丧。以往自觉谢家豪富,无往不利,前些日子特意选了一颗珍贵的明珠送给楚韵如,见她收下,还暗自欣喜。今日看容若一出手,才知道,普通明珠,哪里入得那对夫妇眼中。
有容若在前,其他人的寿礼俱皆黯然失色。只好硬着头皮,一一送出来。萧遥素来狂放,只不过拿亲书的几幅字画送上去便是,谢远之竟也不敢轻慢,同样亲手收下,转眼间众人一一送过贺礼,独何修远还没有开口。谢远之却代他道:“何贤侄代何夫人送的礼早已送到,老夫不敢独占,所以要与大家分享,大家可有觉得这席上清茶,有什么特别之处?”
众人即时端了茶细品,即刻有人摇着头,说余香长在,有人晃着脑说,甘美无伦,也有人长篇大论说出一道道茶经,容若自问俗人一个,喝茶如牛饮,喝了也只觉得好茶而已,味道不错但要说出讲究来,却是万万不能,所以也不说话,只用询问的目光去望楚韵如和萧遥。
还不等这两位满腹才华的人开口,何修远已一笑立起;“说来,这茶叶倒也不算稀奇,雨前春虽是天下名茶,想来各位也没有哪位喝不起的,只是这泡茶的水有些难得。前些年,家母去劲节山普法寺祈福,正赶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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