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倒影
燃烧的不是雪,是血,是充盈我身躯、带给我力量的那一道道生命的源泉。
“以血为证,不胜不归!”这并不是从我的喉咙,而是从我沸腾的血液中喊出的声音。劳累、疲惫,这些阻碍我搏杀战斗的负面感觉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只觉得我自己就是一柄锋利的宝剑,可以切断阻拦在我面前的一切障碍。
“杀!”长剑一挥,一只握着武器的手臂在我面前掉落在地上,受伤的士兵哀叫着用他仅存的一只手捂住自己的伤口,那里原本是他的臂膀生长的部位。
“杀!”双剑交击之后,迎面冲来敌人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冲击力,翻身落到马下。
“杀!”我的剑嵌在了面前这个敌人的肋骨中,我没能及时地将它拔出。两马交错,我的敌人带着我的武器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抽出了马鞍上的备用剑……
我保证你从没见过这样的骑兵交锋,我们的对手连溃散的权利都没有,只能听任我们在他们中间穿行,从原本应该是他们锋芒最盛的阵型中央把他们剖成了左右两片,就像一把竹刀剖开竹蔑,就像一把剪子剪开布匹。
最终,我们完全贯穿了他们。
就像是刚刚穿越了一条血的隧道,射出敌阵的星空骑士身上个个都披着一层潮湿的红色。各色魔法光芒透过那层流动的红色折射出来,显露出前所未有的逼人煞气。
没人去理会那些已经不成阵列的骑兵,他们能够带来的威胁已经不多了。在我们身后,那道原本几近崩溃的防线重新愈合起来,而且看上去似乎比它刚刚组成的时候还要坚固。这才是这条防线的本来面目,这才是这些士兵真正的力量。已经不需要再用示弱的方式诱骗敌人,他们要做的事情就只剩下坚守。开启胜利之门的钥匙已经由他们的手中转移到我们的剑锋上,在现在的局面下,我们这三千轻骑才是这长胜负的关键。无论我们的处境有多危险,只要我们在全军覆没之前杀死米拉泽,就等于赢得了这场战斗。
“目标,敌军本阵,全力冲锋,只进不退!”弗莱德高喊着,将他的战刀指向米拉泽所在的方向。
“米拉泽,你的命是我的!”红焰大声呐喊着,精灵游侠的声音几乎传遍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他右手挥刀,刀刃上残留的血迹甩出一道血箭,直指米拉泽所在的方向。
所有人在这个时候都举起了他的武器,甚至就连普瓦洛也平举手中的法杖,指向米拉泽。每个人都知道,我们真正的敌人只有一个,他就在我们正前方。他出卖了我们的兄弟,剥夺了我们的荣誉,逼迫我们的同胞与我们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杀了他,其实这才是唯一的命令。
这已经是最后的时刻了,你看见了么,雷利,出卖了你生命的仇敌就在前方,如果你的灵魂还有知觉,如果你知道我们为你复仇的心是多么急切,就请你护佑我们,鼓舞我们,用我们的手讨还你的冤屈。
如果你允许,我希望握住那把复仇之剑的,是我的手!
我伸出右臂,将手中的利剑水平举起,在剑锋的端点处,米拉泽暴躁惊慌的神色越来越清晰。他已来不及退却,也已经无法将身后的万余士兵及时移动到自己身前,保护自己的安全。
在我们这支人力可以造就的最强大的冲击力量面前,他的一切举动都像是剧团里的丑角,除了引人发笑,再没有任何意义。
“挡住他们!挡住他们!”北风送来米拉泽绝望的咆哮声,他尽一切可能将皇家近卫队调到身前,阻拦我们。我一点也不羡慕对面那些衣甲鲜亮马匹高大的骑士们,我了解他们正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手。仓促应战的他们在这场力与力的角逐中必败无疑。
雪在飘,血在烧,砍出豁口的刀剑在风中低鸣,仿佛在歌颂离去的英雄,仿佛在吟唱死亡的序曲。
最后的战斗终于到来了。
第十一卷 血仇 第九十六章 无法挥出的复仇之剑
在金属的崩溃声和生命的惨呼声中,我们与米拉泽的皇家卫队相遇了。
对于任何一个士兵来说,皇家卫队都是一个让人尊敬和憧憬的名字。只有真正的勇士才有资格侧身其中,站在距离王国权力最近的地方,守卫这个国家最有力量的人。他们的旗帜和皇族的家徽有几分相似,是一只奔行的猎豹。所不同的是,徽章上的猎豹是奔跑在交织着蔷薇和兰草的花墙上,而战旗上的猎豹下方则交叉着滴血剑和盾。
对,剑和盾,最普通又是最高贵的武器,那是历代德兰麦亚的王者最后的依靠。
他们不愧是守卫皇家尊严和荣誉的忠诚卫士。在仓促间,他们根本无力组织起行之有效的防御阵型,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就放弃了阵地战的想法,甫一接触就和我们纠缠在一起,如同一条蛇缠上狮子的身躯,而后拼命地收紧自己的肌肉,试图停止这头猛兽的奔袭。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支军队在如此散乱的阵型下还能保持这种水准的战斗力,他们像疯了一样三五成群地散落在我们面前,不屈地挥动着他们的武器。这是必败的一战,他们并非不了解这个残酷的现实。但是,他们是皇家卫队,他们的职责不是在战场上取得胜利,而是守护那个头戴王冠的人,保护他的生命。他们在为自己的主人争取时间。且不管他们的主人是多么无耻的败类,他们是真正的好汉,对得起自己身上威武的衣甲和那面象征着王者权威的豹旗。
他们差点就成功了。
一刹那间,飞掠在风雪中的闪烁星潮仿佛被一片银色的云朵遮住了光芒,我们不得不在这勇敢却没有章法的防卫面前慢下脚步。胯下的战马每上前一步都是那么困难,我们只能在这杂乱的人堆中不断躲闪着随处有可能飞来的袭击。刚刚正面击碎了一支重装骑兵部队的星空骑士们被这些无畏的人面前放慢了脚步,在我们前方,两个重装步兵方阵正在从两侧向中间合拢,试图把我们和前方不远处的米拉泽分隔开来。
我说的是,他们差点就成功了。
如果能够选择,没有一个将领愿意与这群豹旗下的勇士们战斗。如果在别的场合,我们可以毫不吝惜地赞美他们的勇敢,但现在,我们只能毫不吝惜地毁灭他们的生命。
“被一支散乱的军队阻拦住,你们就不觉得羞耻吗?”红焰双刀一分,扬起一片红雾,而后回过头来大声地喊。他绿翡翠一般的独眼带着道道血丝,清晰地说明了他的豪勇和焦躁。
“跟着我,向前!向前!!向前!!!”游侠一勒缰绳,他胯下的那头变种的坐骑四蹄扬土,瞬间将我们撇在了身后。在他面前,没有一个人有机会看他第二眼,那些捂着伤口倒地哀呼的伤者有资格庆幸,最起码,他们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还有机会亲手埋葬自己的战友。
红焰的激励使原本就士气高昂的士兵们更加兴奋起来,他奋战的英姿犹如在刚刚磨砺好的刀锋上涂上了一层油脂,让原本就无可阻挡的利刃愈加的锋利起来。对于这支军队来说,红焰绝对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领袖。如果说普瓦洛的魔法创意让这支军队有了血肉和骨骼,弗莱德的指挥和决策让这支军队有了生命,那么红焰的存在,就给了这支军队一个战斗的灵魂。
尽管因为种族的原因而没有担任军职,但红焰是我们事实上的骑兵统领,所有骑兵的训练和战斗都是由这个豪迈的精灵来领导的。与普通的军官们不同,红焰从不依靠命令和地位指挥士兵,他所凭借的,是他无可比拟的勇气、高超的战斗技巧以及对士兵们真诚的爱护。在训练场上,他是最严厉的教官,同时也是最出色的战士,没有一个士兵不对他强大的力量表示尊敬。而在平日里,他又是最活跃的领导者:喝酒、摔交、赛跑、角力……他不拘身份地与士兵们纵情欢乐,像兄长那样与他们交流。他总是和士兵们在一起,用自己的行为去感染他们、赢得他们的尊重。像他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受到欢迎。
普瓦洛以他的仁爱和智慧受到了士兵的敬重,弗莱德因为他的高尚和杰出让士兵们崇拜,那么红焰就是以他火热的激情直接刺激着士兵们的心,让他们服从他,跟随他。士兵们已经习惯于不去听红焰在命令什么,因为这根本没有必要。红焰要求士兵们做的只会是一件事,那就是跟上他,和他站在一起,用他们最强大的一面去压倒对手,赢得胜利。无论对手是什么人,只要有红焰在,我们的军队就不会有丝毫畏惧。这就是烈焰游侠的魅力,他可以激起身旁的人所有的潜能,让一个即使是再普通不过的人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变成最狂热的战士。
“以血为证,不胜不归!”本已无比犀利的骑士们大声疾呼着,奇迹般在自己的体能和魔法作用的极限面前再次向前迈出了一大步。面前的敌人似乎在一瞬间变得不堪一击,几乎要让人怀疑他们和片刻前那些给我们制造了不少麻烦的对手是否是同一支军队。
皇家卫队的努力顷刻间化为乌有,他们已经非常出色,但对于我们来说,这还远远不够。这群流光溢彩的魔法骑士犹如奔腾而出的一道洪流,在被阻挡了片刻之后就以更强大的力量崩溃了前方的堤坝,更加迅猛地涌向前方。
鲜血、雪花和热泪模糊了我的双眼,让我不由得抬起头来,将目光从身边的战斗中抽离,投射到更远一些的地方。那面象征着王者地位的旗帜看上去已经十分清晰了,我几乎可以可以目测出旗帜下垂挂着的飘带有多长。
米拉泽慌乱的表情近在咫尺,似乎我伸手就可以把那张丑恶的脸抓在手里。步兵方阵正在向中间合拢,但是这已经没有用了,前方还有足够的空间,足以让我们轻松地穿过。虽然米拉泽此时还可以自由调动的兵力接近两万,但对于我们这支不足三千人的轻骑而言,他几乎是赤身裸体毫不设防地暴露在我们的刀下。
如果说,米拉泽此时还有什么应该做的,那就是像个真正的王者和武人那样,率领他身后的军队勇敢地冲上来,和我们做最后的一搏,完全凭借自己的武力和意志来面对我们,将胜负和生死交给命运之神和死神来裁决。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或许我还会觉得他是个不乏勇气的枭雄,在仇恨他、鄙薄他的同时,还能在心中给他保留一点点尊严的位置。
但是,就像所有阴险卑劣的人一样,他不会、也不敢这样做。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他丧失了最后一次选择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
米拉泽所谓的王者尊严彻底崩溃了,在惊恐和绝望中他已经完全失却了一个良将的风范,作出了无法挽救的愚行。低沉急促的号角声响起,这是那个即将遭遇可耻败绩的人在向整个战场传递退却的信息。这个命令已经丝毫没有理智的成分,透过它我们只能看出一个胆小鬼最后的疯狂:包围着我们本阵的近三万大军此时正占据着优势,他们根本来不及回援本阵。倘若任由他们进攻,或许还有可能让罗迪克他们全军覆没,从而动摇我们的心智。
唯一的机会也在米拉泽的怯懦下悄然溜走,再没有什么可以挽救他。
巨大的旗帜开始向后退去,在呼啸的寒风中,那面原本威风得意的旗帜此刻不安地翻滚着,就像是一条蠕动痉挛的丑陋爬虫。
而事实上,那面旗帜下并没有米拉泽的身影。在这场无法挽救的混乱中,米拉泽第二次抛弃了与他一同战斗的人们。
他原本寄望于隐匿在乱军之中,寻找机会溜走,以逃避我们的追杀,但这根本不可能。他那身灿烂的金甲和华丽的披风出卖了他,他所骑乘的那匹神骏的战马此刻也成了暴露他的敌人。他那近乎病态的虚荣心终于遭到了报应,使他在我们的刀锋前无所遁形。
其实,即便没有那些闪亮耀眼的奢侈品,我仍然能够找到他。因为从突破皇家卫队的那一刻起,我的目光就始终没有离开他。
化成灰我也认的!这是人们在表达对某人的恨意时经常使用的一句话,我曾以为这是句经过了艺术夸张的修辞,但现在我觉得这是真的。对他的仇恨甚至已经凿穿了我的骨头,深深刻入了我的灵魂。当你对一个人的恨意强大到这个地步的时候,即便你闭上双眼,仅仅依赖于感觉,也可以发现他的所在。我坚信这一点。
“米拉泽,你来啊,来和我战斗,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弗莱德生平第一次在战斗中表现他的热血和豪迈。他圆睁着双眼,像头愤怒的公牛。或许吧,他是最杰出的将领,最冷静的统帅,最勇敢的军人,但此时,这个年轻人仅仅是一个复仇者,一个矢志为自己的友人寻求公道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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