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倒影
向我们冲来,他们有些人甚至在河水中就开始集结,并排向着我们的防线发起冲击。尽管这些勇敢的战士们一次次经受住了这严酷的考验,但他们所付出的代价是难以承受的。
趁着还能够保持良好的阵形,我发出了后退的命令。这群士兵做得十分出色 ,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我们留给弗莱德的时间已经足够多了,他现在已经率领着星空骑士们站在我们身后的山坡上。如果说这个战场上还有什么能够真正胜过这支“破阵铁骑”,那就是他们,只能是他们,那群更骄傲也更强大的骑士!
我们在有秩序的退却,犹如一道缓缓开启的闸门,放出了一道蓄积了许久的钢铁洪流。经过短暂的追袭,温斯顿人放弃了对我们的继续倾轧。他们也发现了那支正对着他们虎视眈眈的骑兵,凭借军人天生的敏锐感觉,他们不难判断出那才是他们真正的对手。
前列的重装骑兵稳住了阵脚,他们安静地等待着后续部队的到来。弗莱德并没有趁这个机会发起攻击,背临河水限制了这两支骑兵的回转余地,这对于我们来说更糟糕。对于以速度见长的我们来说,越是广阔的战场就越能发挥威力,而狭窄的空间只会对那些人高马大的敌人有利。
精灵们仍在向着重装骑兵们倾泻着打击的箭雨,他们的魔法箭已经用完了——即便是擅长魔法锻造的精灵,要将威力巨大的魔法附着在如此细小的空间内也是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的,而他们精益求精的执拗性格也决定了这种武器的数量绝不会太多。即便是像艾斯特拉和菲西兰这样地位崇高的战士,每个人也不过只有几支而已。而在这样的距离上,那些普通的箭矢实在无法对身着重甲的骑士造成太过致命的打击。
有一点我很奇怪,面对着弓弩的袭击,相对松散的阵形似乎才是正确的选择,可这群骑士违背常识地紧密聚合在一起,组成了一道由盾、铠甲和血肉之躯组成的堡垒,将后上岸的一群骑士紧紧包裹起来,就好像宁愿冒着更大的危险也要保护着什么东西。他们集合的速度并不迟缓,但我知道他们原本可以做得更快。现在的他们看上去只像是一群久经沙场的战士,而不是那支攻无不克的铁骑军。
我并不为此感到松懈,恰恰相反,这反常的景象让我很不舒服。我只觉得头皮发麻,一阵强烈的预感像乌云一样笼罩着我的心头,让我无法把这当作温斯顿指挥官无能的表现。
战斗并没有给我更多思考的时间,只在转眼间,法尔维大陆上两支最强大的骑兵部队几乎同时发动了起来。与此同时,我做了我此时最正确的一个决定:脱离正在激战中的滩头阵地,整理队列,原地待命。我无法忽视自己不祥的预感,它那么的清晰明确示意着将会有一件让人震惊的意外事件发生,而它将牵涉到这场战斗的胜负,甚至是这场战争的成败和我们的存亡。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对它的存在确信无疑。事情就是那么奇妙,当一个人经历了许多战场厮杀、屡次在生死一线之间获救之后,他自然而然地就会产生对危险的预感。有些人把这当作为将者过人的天赋,而我宁愿认为这是战争激发了我们兽性的本能。
这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它会引发什么样的结果。我已经做好在战斗结束后被当作逃离战斗的胆小鬼被人羞辱的准备。
随着一声呼啸,那些熟悉的光彩洒落到星空骑士们的身上,他们原本就略优于对手的速度瞬间被提升到了极致,即便是流星闪电的身形我想也不会比着更迅捷。这群闪烁着骄傲光芒的骑士们似乎已经脱离了这场残酷的战斗,只是在这片平坦的谷地上自由地翱翔而已。他们面前的敌手就和这遍布谷地的绿苔和青草一样,完全不能阻挡他们驰骋的脚步。
正在我几乎已经确定自己的不安属于一种狂热的妄想时,让我们窒息的事情发生了。一瞬间,数道彩虹般的光芒忽然笼罩在温斯顿重装骑兵的阵列之上,那群衣甲皆黑的默语骑士此时就好像披上了一件闪烁着神奇光泽的外罩,在谷地中涌起一道溢彩的波流。和星空骑士们一样,他们的速度也提升到了人类无法企及的高度,种种熟悉的加持法术让那些原本就勇武过人的骑士们更上层楼。他们就像是死神座前的神使,既散发着让人绝望的死的气息,又带着某种神圣的色彩,让人无法直面。
我惊呆了!我吓坏了!!
魔法骑兵!温斯顿人的魔法骑兵!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第二支和星空骑士一样的强大武装!
这就是我的预感么?或者,这只是个荒唐的恶梦?刚才的一切不合理的解释现在都有了答案,温斯顿人违背常理的集结就是为了保护那些无法负担重甲的成员、魔法骑兵部队的真正核心、那些孱弱而又强大的魔法师们。他们直到冲锋逼近时才发动魔法,将弗莱德置于无可退让的境地,只能与他们正面交锋。
我们以魔法骑兵对阵温斯顿人的经历只有一次,而那时星空骑士还没有形成编制。此后我们面对的敌人就变成了克里特人,星空骑士的威力在他们的身上得到了体现。回想起来,我们低估了温斯顿人的创造力和模仿能力,尤其是低估了路易斯王太子的过人智慧和胆魄。仅仅是那一次的交锋,我们就将打造大陆最强骑兵的秘诀送到了路易斯太子的手中。尽管那只是粗糙的一瞥,但也已经足以触动他敏锐的统帅神经,让他有时间锻造一支与我们类似的魔法骑兵了。它们就在我们眼前,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弗莱德他们扑来。
我生平头一次对星空骑士的战斗力产生怀疑,尽管他们曾经多少次攻陷强大的敌人,以血腥的功绩彰示着的自己强大。他们并非不曾身处困境,但那时他们面对的是超过自己五倍、十倍的敌人。而现在,当他们面对着与自己数量相当的敌手时,我对他们失去了信心。
一黑一白、一明一暗、一方豪壮地呐喊,一方无声地沉默。两支军队以几乎相同的速度、相同的气势、相同的阵形逼近着,就好像正在冲向镜中的倒影、冲向自己。
谁能击败自己的影子?
谁能击败自己?
没有人!
两道光流汇聚到一起,犹如两颗流星凌空相撞。光华四射,泛起一阵红潮。
仿佛星空在燃烧。
第十七卷 纷繁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最接近伟大的一刻
当两支同样闪烁着魔法光辉的骑兵以人类无法反应的速度相互撞击在一起时,技巧、勇气、力量和速度这一切的因素都已经不再重要了,身陷这道无法回头的洪流中的人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挥动自己的武器,竭力挣扎着不被死亡吞没。无论你是勇敢还是懦弱的,在这场混战中都毫无区别。从任何方向都有可能刺来一把锐利的武器带走你的呼吸,那可能是敌人的,也可能是战友的。身陷这道钢铁涡流中的人和马都只能将自己的生命交给掌管命运的神祉,听任他的摆布,让他决定自己的生死。
金属和金属撞击在一起的声音听起来空荡荡的,让人心里没有着落。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战地中央,一颗心似乎正悬在气管和咽喉之间,仿佛只要大口呼吸一下就会把它吐出来。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我的双眼在企盼地搜索着,力图在混乱之中搜寻到我的友人的身影。
感谢至高神,在战团之间我发现了一顶红色的头巾。凯尔茜,彗星海上的红巾女海盗,她还活着,一切安好。面对铠甲沉重的敌人,凯尔茜抛弃了趁手的轻刺剑,换上一柄厚重的长剑。尽管选择了并不趁手的武器,但这并不会妨碍她成为温斯顿人的恶梦。她的双颊染上了与头巾一般的颜色,手中的长剑依旧在不住地刺击。我不知道她是否受伤了,我想没有。她看起来精神十足,朱红的双唇间发出勇武的呼喝声。一个又一个远比她高大的温斯顿骑兵栽倒在她面前,成为这个勇敢的女性可夸耀的功绩。
如果你能找到凯尔茜,就一定能发现红焰。赤发独目的精灵游侠正在女海盗的身边,他们就像是两团并肩燃烧的火焰,而支持他们狂烈燃烧的,却是对手的生命。红焰看上去是战场上最不需要为他担心的人了,精灵超越人类的反应速度让他能够更好地适应加速术的节奏,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比自己的对手更快一步,一个温斯顿人甚至还没有看清面前的敌人就被搅杀在他锋快的双刀下。他绝对是战团中杀戮最盛的武者,他的作为与精灵族珍视生命的传统毫无关联。不知道有多少勇敢的温斯顿骑士已经倒伏在他的面前,他们或许应当庆幸:起码,他们的生命终结在远比自己强大得多的神一般的战士手中,而不是枉死在某个不知名的士兵剑下。
还有,还有一个,那个绝不能失去的身影。弗莱德呢?我们的领袖呢?我们的国王呢?我最挚诚的朋友呢?他在哪里?
看见了,我看见了。穿过一面刀剑交织的网,透过血光四射的战阵,弗莱德矫健卓越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中。他几乎处于那片混乱的战场中最核心的位置,象征着他身份和荣誉的那面旗帜吸引了众多的敌人。战士们在护卫着他们的统帅,他们用身体作为壁垒将温斯顿人一次又一次疯狂的涌动挡在了身前。可是即便如此,弗莱德的面前仍然不缺少对手。一柄又一柄致人死命的武器折断在他锋利无匹的战刀“墨影”之下,他们的主人往往也将付出生命的代价。他是无敌的统帅,但是,一旦出现在战场上,在血与铁长吟着死亡的第一线,谁也不能否认他是个出众的战士。最难能可贵的是,弗莱德在战斗的同时,还在观察着温斯顿人的行踪,准确地指挥着身后的骑兵队,带领着他们走出被温斯顿人分散、包围和歼灭的危险。
我很为弗莱德担心,他的面前不断地出现温斯顿人高大的身影,而且他们一个比一个凶狠、一个比一个高大。我甚至忍不住有些埋怨我一生的挚友和统帅,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年轻勇敢的士兵了,如今的他,是一个国家的领袖,一个民族崛起的希望。他不应该出现在那样危险的地方,他的肩头有更沉重的责任。难道他不知道,他的生命甚至比数千骑士的生死甚至一场局部战争的胜负还要重要。万一他受到任何哪怕极度轻微的损伤,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无可挽回的损失。
随即,我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弗莱德能够听到我内心的声音,他必然会大声地驳斥我吧。是的,他是个国王,他自愿成为这个国家的王者,并非是因为荣耀或者权力这种让人羡慕的东西,而是因为责任,因为一个美好又伟大的梦想。他从不觉得自己比周围的人要伟大或者重要,倘若他真的那样想、那样做了,他就不会是我们所熟知的弗莱德·古德里安,更不会成为德兰麦亚王国的君主了。当士兵们面对着强悍的对手拼死搏杀时,他必然会出现在他们身边,率领他们,指挥他们,让他们看得自己、看得见希望、看得见胜利。
因为他是弗莱德,所以,他在那里。他必须在那里,也只能在那里。
这一侧的战斗难分难解,谁也不知道最终的结局会是如何。即便哪一方会成为最后的胜者,他也必将付出与对手同样惨重的代价。而在战场的那一侧,圣狐高地上的土著战士们已经占据了上风。从一开始,他们的数量就比对手要多,而银星河的阻隔让温斯顿人无法纠集起全部的力量抵挡他们,只能逐渐地向战阵中派遣人手。倘若不是土著人的战斗方式实在太没有章法,他们或许早已奠定了胜机,将温斯顿人赶到河对岸去了。倘若一切就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只要给我们足够的时间,我想我们会取得最终的胜利。即便我们动摇的精灵盟友不插手这场战斗,我们也能够获胜。
但是,一切都因为一把马刀而改变了。
正当弗莱德与面前的一个温斯顿骑兵交手时,一匹烈马从他左侧挤了出来。马上的温斯顿骑手全身血流如注,右肋上还插着一支羽箭。他的身体在马背上无力地摇摆着,似乎是因为流血的虚弱而无法承受铠甲沉重的分量。几乎被自己的鲜血染成了紫色的重铠和摇摇欲坠的身躯告诉我们,这个军人的生命之火只剩下了最后一颗火星。
这个濒死的人策马扑向弗莱德的侧影。我们的战士试图阻止他。短短不到十步的距离中,他的身上又多了十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每一道伤口都可以要了一个健康人的命。他没有兴起丝毫抵挡的念头,反而以更疯狂的姿态靠近弗莱德。追求荣誉的本能支撑着他支离破碎的身体,即便离他很远,我也依旧能够感受到他那疯狂的执念。这种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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