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倒影
还指着船,指着船上的孩子们。”
“她死了,我没能救得了她。我不敢再去见孩子们,我怕他们问我曼迪夫人去哪了,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她?我恨,我恨温斯顿人,我恨不得他们都死光!”凯尔茜忽然一下子抱住了红焰,失声痛哭起来,自然红焰原本就不怎么完整了的衣服成了凯尔茜擦眼泪和擤鼻涕的毛巾。
红焰忍着伤口的疼痛,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柔声说:“别哭,别哭了,你做的很好,你救了所有的孩子,不是吗?你是个好姑娘,曼迪夫人不会喜欢看见你这个样子的。她不希望看见你恨别人,从小她不是就在教你吗?教你关心人,教你照顾人。她什么都没说,我知道,可她是这么做的。来,擦干你的眼泪,我们去陪陪你的小朋友们。现在你就是他们的曼迪夫人,你要作他们的老师,他们的母亲。你要把你从夫人那里学到的教给他们。听话,听话,不哭了,乖……”
看他们当前的行为举止,根据我刻苦钻研消遣的言情和骑士小说多年的经验,我深切地感受到,眼前的这两个异族男女已经开始在一条名叫爱情的河流中一起洗澡了(似乎原文叫什么“共浴爱河”)。说实话,这个消息并不怎么让我感冒,甚至给我带来了一些生理学和遗传学方面的困扰:
“人类和精灵也可以恋爱吗?”看着一对渐渐消失在星光中的背影,我震惊于自己惊人的发现。
“没有任何法律反对异族之间的爱情和婚姻,事实上,人类的精灵的婚姻早在创世记录中就有据可查,据今起码有五千年的历史了。只是后世的战乱和其他原因让各种族之间相互仇视,才自我封闭起来,减少了相互之间的接触,通婚的情况也就少了。偶而出现过的例子都没有记录在案,因此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
“哦,是这个样子啊。”我恍然大悟,“咦,弗莱德,你怎么也在这?”
“我……我只是胸口有点闷,想出来透透气……”
“难道,你也对别人的隐私……嘿嘿嘿……”
“啊,才没有,我是不小心看见的。”
“弗莱德,你居然脸红了,这可真是难得一见啊。”
“你胡说什么,我……我才没有脸红,那是我受伤后气血上涌。我有点头晕,要去休息了……”他向舱门走去。
“你看见队长没有?”我微笑地看着他离开的窘迫背影,没话找话地大声问道。
“我估计在靠岸之前是没人能再叫醒他了。”他径直向前走,头也没有回。
“罗尔他们都还好吧?”
“基本上都恢复了,正在休息呢。你也早休息吧。”他抛给我一个挥着右手的背影。从我角度看过去,无数道星光映射在他乌亮的头发上,似乎整个夜幕都是他背影的延伸,他的手仿佛正抚摩着清澈的天空,几乎要把天上最明亮的一颗星星抓在手心里。这个背影让人觉得美好和安全,驱散了我心中对未来仅存的一丝不安。
当这样的背影消失在我的意识中时,我得到了自战争开始后最平静的一个睡眠。
第三卷 水火 第二十六章 无耻行径
港口,一个城市中最热闹的地方。这里往往聚集着大量来往船只上的水手和乘客,为他们准备的旅店和酒馆总是分外的热闹。本地鱼贩的小船只会直接在自己的船上贩卖刚起网的河鲜,总会有一些衣料朴素却又变着法打扮得时髦的家庭主妇或是大户人家的厨娘会来这里挑选自己下一顿的菜肴,为了节省或是多克扣几个铜板而和鱼贩争得吐沫星子四射——这些女人们一定是你见过的口才最好的人,她们可以以低于原价三分之一的价格买下一条或许只有两根手指头粗的小鱼,然后撇下瞠目结舌无话可说的鱼贩,挥舞着手中的战利品向自己的女伴炫耀着自己的能干,仿佛一个将军高擎着得胜的战旗一样骄傲,当然,因为砍价过于投入而耽误了作饭的时间这一小小的失误,她们是不会向别人提起的。
这就是港口,在这里你可以看见最勇敢的水手,最精明的商人,最广博的旅行者,最能干的主妇,最机灵的孩子和最清冽的美酒。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出现在坎普纳维亚,一个被称为“晨曦河的初日”的美丽而小巧的港口城市。
一切都因为战争,当温斯顿人已经控制了晨曦河北部大部分地区的消息传来之后,所有南岸的城市都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每个市民都在街头巷尾的阴暗角落里传递着温斯顿魔鬼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消息,在传说中,温斯顿人都成了青面獠牙三头六臂的魔鬼,烧杀抢掠只是必修课程,吃个小孩都不吐骨头。码头上挤满了因船只无法出航而无聊闲坐的水手们,酒馆里挤满了用酒精和赌博排解战争忧虑的旅行者,没有一只捕鱼的船只工作,没有新鲜的河鲜,困顿的渔民们依靠原本就微薄的积蓄过活,有的人开始向亲友借贷。有钱有门路的人们全都已经离开了这靠近前沿的最不安全的城市,维护秩安的城市警卫队根本无心工作。打架斗殴、坑蒙拐骗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即使是强奸杀人、持杖行抢这样的严重罪行也屡见不鲜,不少军人和警卫队员也加入这种罪行中去。所有的管理和指挥机能已经完全瘫痪了,整个城市已经完全失去一个港口明珠的辉煌,陷入了覆灭前最后的疯狂。
这就是我们登上坎普纳维亚港口后看到的景象。
我们告别了休恩和红焰他们,进入了城市。他们的工作并不比我们更轻松,休恩必须尽快修理好船只,补充补给,并努力在战斗打响之前起航。而凯尔茜除了要处理这些同样的事情之外,还必须为一船近百个孤儿找到能够容身的安全场所,这简直比让她独自抵抗一百条战舰还要困难。
不久之后,我们站在了执政官彼特舒拉茨伯爵阁下面前。这座城市的统治者是个不折不扣的贵族,他肥胖的面颊和臃肿的身躯向我们证明了这一点。他深深地陷入宽大的靠背椅子中,将全部的肉体平摊在柔软的垫子上。
“长官,我们得到消息,温斯顿人将于三天后攻击坎普纳维亚。”上前报告的依旧是弗莱德。
“什么!” 子爵老爷表情就像刚吞进去一只蟑螂一样难看。我猜他宁愿真的吞了只蟑螂也不想听到这样的消息。
“敌军的人数大约有一万左右,总共大约三十条战舰,由乌瑟斯·德·里贝拉公爵指挥,请您早做准备。”弗莱德不卑不亢地继续着他的报告,而子爵先生已经几乎瘫在了座位了。
“一万人……你说的对,得早作准备。”子爵眼珠乱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是说,他们三天后进攻?”
“三天后的清晨,长官。”
“好,那就好。”子爵面色缓了一缓,两腿也不像刚才那么哆嗦了,挺了挺腰杆,对我们说,“诸位辛苦了,今天先在我这里休息,明天再去守备军指挥部递交调令。”他顿了顿,又接着说:“关于温斯顿人攻击的事,先不要对外透露,以免造成城中的混乱……”
我们被安排在官邸的客房中,这样的礼遇对于普通士兵来说有点不同寻常。我从弗莱德的眼里读出了一丝忧虑,晚餐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见他。
凌晨时分,弗莱德再次出现了。他逐个摇醒了熟睡中的我们,让我们穿上衣服跟他出去。我看见他面色铁青。
我们跟着弗莱德来到官邸后院,那里正停着几辆马车。不少仆从正忙着将沉重的箱子往马车上搬,彼特舒拉茨伯爵焦急地站在一旁,不时发出催促的声音:
“快,快点,今天晚上搬完,明天一早城门一开就走……”
四周很黑暗,只有马车附近树着几个火把,没有人发现趴在墙边的我们。
“他想逃跑!”罗迪克惊呼,我们都十分惊讶,继而是愤怒。这个怯懦的贵族,居然在战争到来之前放弃了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打算偷偷地溜走,这种事情即使发生在普通士兵身上也是足可羞耻的。
“这个无耻的懦夫!”达克拉低声怒吼。
“拦住他,弗莱德。”我建议。这个败类的卑鄙行径足以让任何一个稍有良心的人愤恨不已。
不等弗莱德说话,卡尔森已经跳了出去。
“谁!”警觉的仆从听到声响。
“子爵阁下,您这是打算上哪里去啊!”卡尔森走出黑暗,摇晃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摇曳着慌张的影子。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子爵惊惶地叫喊着。
“难道说,您是打算背弃您的部属和人民,离开这个即将爆发战火的是非之地吗?”卡尔森双目圆睁,两眼几乎能冒出火光。我从没见过他如此愤怒。
“给我杀了他!”子爵忽然大喊,命令着自己的仆从扑向卡尔森。
不用命令,我们也拔出武器冲上前去。
为了避免在逃跑时被发现,尤其是避免被士兵知晓,彼特舒拉茨伯爵只带着十几个贴身的仆人、女佣,连自己的侍卫都没有惊动,凭这些人的本领自然不会让我们有太大的麻烦。只几个照面,半数的仆从已经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了,其余的见势不妙,能溜走的都溜走。转眼之间,尊贵的子爵阁下就欣喜地发现,他已经被我们团团围住了。
“你们想干什么,站住,我命令你们,站住。”他胡乱地发号施令。
“是您首先放弃了对军队的指挥权,长官,我们为什么要听命于您?”弗莱德站到他面前,一脸的厌恶。
“你们……放我走,我给你们一千……不,五千枚金币。”
卡尔森窜上去抽了他一个大耳光,打得这个养尊处优的老爷嗷嗷直叫。
“我是国王陛下册封的贵族,平民殴打贵族要被处以砍手之刑的!”
卡尔森反手又抽了他一个耳光,回答说:“临阵脱逃,按叛国罪论处,人人得而诛之。”
子爵挣扎着辩驳:“我没有想逃跑,我只是……”
连续十几个耳光抽在他的脸上,“你没有想逃跑?好啊,那你怎么不把你的卫兵喊来啊?让他们过来抓我们啊?”
子爵原本圆润的面孔一时间更为青肿光亮,唇齿流红,哼哼唧唧地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要不要我替你召集士兵,告诉他们你在战争到来之前打算一个人溜掉,把他们放在这里等死?他们会很想尝尝自己上司的鲜血的,我保证。”
子爵连忙摇头表示反对。他很清楚,在愤怒的大群士兵面前,自己很快就会被撕成碎片。
卡尔森继续一巴掌一巴掌地拍在子爵脸上,一边愤怒地大吼:“就是你们这些无能的贵族,把那么多士兵抛弃在战场上。你知道你们害死了多少人吗!他们是多好的战士啊,你们知道吗?最让他们羞辱的是,他们原本不用死的,是你们的无能无耻害死了他们……”
眼看尊贵的子爵阁下的面孔已经难以辨认了,我们忙把失去了理智的卡尔森拉开。拉开他的时候,我依稀从他粗大的嗓门里听到了几丝啜泣的声音,心里一阵困惑……
“难道这个粗鄙懒惰的家伙,也曾经……”
彼特舒拉茨伯爵忽地抱住弗莱德的腿,大声哭喊着,打断了我的疑虑:“放我走吧,求求你们了。我不想死啊,放我走……”
弗莱德强忍住掐死他的冲动,大声质问:“你走了,你的士兵怎么办?你的人民怎么办?”
“他们早晚会死的!”子爵歇斯底里地大叫,此刻哪里还能从他身上看到所谓的贵族风度,“城里只有两千不到的士兵,温斯顿人足有一万,他们早晚都会死的,我不想跟着他们一起死!”
“无耻!”罗迪克狠狠地在他脸上吐了口唾沫。
“我是懦夫,我怕死,谁不怕死?我把这位子让给你,我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你,你放我走吧。”他边说边把身上的印鉴、委任证书、家族徽章什么的都掏了出来,撒泼一样抛在一边。
“我不想死啊……”
我们都愣住了,谁也想不到这家伙撒起泼来像个女人一样,这么一来我们还真是拿他没有办法了。难道让我们真的杀了这个没用的蠢材吗?
这个时候,我们对自己的前途茫然无知:留下继续我们的军旅生涯?失去了指挥官的城池一触即溃,无异于送死。难道说要离开吗?我们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一群失去编制的散兵游勇,多半会沦为盗匪或是被以逃兵罪论处。我们已经逃窜了几乎半个国家,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落脚点会在哪里。
弗莱德拣起地上印鉴和证书,犹豫了一下,对我们说:
“朋友们,在我们面前有两条路可选。”
这世上有一些人,他们的身上似乎有这样的一种特质,让人信任,让人安定,让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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