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倒影
称的红巾女海盗,凯尔茜·拉格。加持了加速、祝福、防护等魔法的他们就像是宝剑顶端锋利的剑尖,毫无阻拦地冲入敌阵。
“让他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骑兵!”红焰双刀一分,眼前炸起一阵红光。一个克里特骑手哀号着翻倒在地,胸前汩汩地涌出鲜血,脸上带着痛苦的绝望。
“杀!”凯尔茜依旧选择使用她惯用的刺剑。她娴熟的技巧和灵活的身手弥补了武器上的不足,即便是在高速冲锋中,她依旧能够从容闪避前方迎击的武器。事实上,她并没有遭遇多少危险,在魔法的帮助下,巨大的速度和力量优势让她面对对手时总有机会抢先出手,而很少有人能够在她迎面而来的凶狠刺杀下幸免。
很快,这支无论是在人数还是在士气上都远远不如我们的骑兵队伍溃散了。这支军队的将领面对红焰试图英勇地发起反击,他的勇气和不识时务在红焰的刀下同时得到了验证,和他的生命一起完结的,还有这群士兵的抵抗意志。
“冲锋,在敌军后续部队达到之前击溃他们。”弗莱德没有太多言语,手一挥就率领从后方冲入了克里特人的阵中。没有长矛的防卫、没有塔盾的阻挡,这支克里特军队就如同一只没有蜷紧的刺猬,将身体最柔弱的部分暴露在天敌的面前,完全失去了抵挡的能力。在我们面前,没有一个士兵还有资格被称为“战士”,巨大的实力差距把他们的一切抵抗活动都变成了笑话。我们就仿佛是伸进汤锅中的一把大汤勺,肆意地搅动着汤锅里红色的汤水和肉块。克里特人的阵列在我们的肆意搅动下凌乱地蠕动,连一朵反击的泡沫都没有泛起。
一个士兵手持长矛全力刺向我的腰,他的反击对提升了速度的我构不成任何威胁。他的眼神涣散,喘息粗重,似乎这个动作完全是出自他绝望的动物本能,而并非是理智思考的结果。我并没有因此怜悯他,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当剑锋扫过他的咽喉时,他的表情陡然放松下来,甚至还带着一丝平静的微笑。
我想,这是因为他从梦魇一样可怕的现实中挣脱出来,为不必再面对我们这些他无法理解的强大敌人而庆幸吧。
在经过了短暂无力的抵抗之后,这支军队溃散了。在溃散的过程中,它几乎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主体队列,完全像一盘散落的沙土,分崩离析。我们象征性地追赶了几步,待确信他们已经完全无法组织起有威胁的反扑之后就停止了脚步,开始整队清点损失了。
我们得到了一个足可自豪的数字:以三千不到的轻骑兵,冲击近三千步兵和大约五百骑兵,在杀、伤近千人、完全击溃敌军之后,只有不足百人阵亡,两百余人负伤。胜利的喜悦暂时消去了我们的忧虑,士兵们的脸上浮现出骄傲的笑容。他们当然有资格骄傲,我相信,即便是让温斯顿重装骑兵来打这一仗,也未必会比我们做得更出色。仅凭这一条,这群“星空骑士”就足以与传说中的“破阵铁骑”比肩,成为这个时代战场上的骄子。
“原地下马,就地休息。”弗莱德总是第一个从喜悦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的,他下达了简短的命令,满面忧虑地坐到一边,看着查美拉城下正在进行的战斗。
此刻,佩克拉中校已经完全放弃了开始时的技术性打法,对查美拉城展开了第二次正面强攻。显然,查美拉的守军还远未被他逼到极限,目前虽然攻城军占据主动,但还看不出破城的机会。
“他怎么还没打完!”罗迪克心绪不宁地将头盔扔在地上,我也有几分担心。谁也不知道在这之后还会有多少援军到来,依靠星空骑士强大的战斗力还能支撑多久。我们都知道,魔法骑兵虽然强大,但却有一个暂时还无法弥补的缺点,那就是严重依赖于魔法师的法力。一旦频繁的战斗掏空了魔法师的法力,我们就并不比一支普通的轻骑兵更强。
“我们还有时间,罗迪克。至少,目前查美拉城下的情况还一切正常。不要小瞧我们的对手,他们毕竟是能够和大陆强国温斯顿齐名的克里特军队啊。”弗莱德虽然这样劝解着我们,但我看得出,他的心里并不安宁。
第十卷 歧路 第八十二章 以血为证 不胜不归
第一支援军被大体相等数量的德兰麦亚轻骑兵如此迅速地击溃,这是查美拉城下正在激战的双方将领都没有想到的。这战况不仅另不知内情的敌人瞠目结舌,甚至也超出了深知内情的我们自己的预料。
但是,战斗仍在继续,没过多久,我们就遭遇了苦战。
来自西北方肯特城的援军和来自东北方米里森城的援军同时到来,他们中每一支的数量都不下四千人。他们的统帅显然深知查美拉镇重要的战略意义,几乎是倾巢出动前来增援。我必须要说,他们的将领或许并不是广为人知的名将,但绝对是有着丰富战场经验和战争眼光的良将。他们一眼就看出情势的轻重,丝毫没有理睬身处数量劣势、看起来比较好对付的我们,一左一右迅猛地扑向佩克拉中校指挥的攻城本阵,大胆地将自己的后阵暴露在我们面前。
将自己的后阵毫不设防地暴露在敌人面前,这几乎是每一个稍有常识的将领都不会犯的错误。可在现在,在这个特殊的局面下,这样的决定是正确的。
如果我们真的选择看起来最诱人的方式,衔尾追杀他们,或许可以暂时取得优势,甚至最终将他们击垮,但却无力阻拦他们冲击本阵,延误我们攻城的战斗。那正是他们所希望的:不计代价地护卫城池,拖住正在攻城中的德兰麦亚军,直到更多援军的到来。
时间,他们需要的仅仅是时间。时间是他们最强大的盟友,也是我们最危险的敌人。
我们必须做出对我们不利的决定:兵分两路,正面迎击这几乎三倍于我们的敌人,不惜一切代价阻拦他们。
我们正是这样做的。
又一次,象征着荣耀的七色闪光笼罩在铁甲骑士们的身上,我们像两道闪电撕扯着大地,在略微调整了冲锋角度之后,和我们的敌人正面相撞了。
最先迎上我们的,是克里特骑兵。
幸亏我们的敌人因为急于增援,并没有很好地整理队列,这就给了我们一个可趁之机。闪烁着光芒的骑士们瞬间突入了敌人阵型的缝隙中,然后狠狠地将它撕裂得更大。刀光璀璨,犹如恶狼的利爪,将猎物撕扯成粘稠的血肉胶合物。
不需要动员,不需要命令,双方的士兵挥刀互砍,用自己表现出的武力和勇敢去选择自己的生路或终途。当一方求生的意志压倒另一方时,死亡就诞生了。
这不过就是兽性与兽性的交锋。
在战场上,其实是本能,决定了我们如何选择。
“一鼓作气冲垮他们!”弗莱德瞪大了双眼狂喝。他的眼中布满狂乱的血丝,红通通的,仿佛亡者之途上指示道路的路灯。转瞬间,他的面颊已经染满了血色,铠甲也几乎已经完全变红,不知是被多少敌人的鲜血染过了多少遍,完全看不出原本明亮深沉的黑色。他战刀的握柄处挂着几绺鲜红的碎肉,让他看起来带着几分妖异的血腥之美。
“杀!”我听见歇斯底里的声音从我的喉咙中发出,这声音嘶哑癫狂,让我自己也觉得畏惧。混乱中,不知是一柄长矛还是一把长刀划过我的脸,刹那间,我觉得脸上一阵清凉,继而温润的触觉流遍我右侧的面颊。
我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鲜血已经流进了我的嘴里。那苦涩腥咸的味道刺激着我的嘴唇,让我忍不住伸出舌头轻轻舔食。
瞬间,一种莫非名的冲动涌上我的头脑,我挥剑指向前方的一个正冲向我的克里特骑兵军官,大声吼道:“让我尝尝你的血是什么味道!”
或许我那时的表情真的狰狞可怕,或许我被自己鲜血染红的嘴唇和舌尖吓坏了他,让他相信我真的是一个那么嗜血那么残忍的战场杀手。总之,当我的剑取走他的头颅时,除了惊恐的尖叫,他什么也没做,甚至连他的武器都忘了举起。
在我癫狂地舔了一下带血的剑刃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剑刃上传递来的腥臭味重重刺激着我的鼻腔,让我几欲作呕。
可是,我的举动已经被所有人收入眼中,弗莱德高呼着“以血为证,不胜不归”,顺手砍翻了一个不幸的克里特士兵,像我一样轻轻舔拭了一下刀锋。他微微皱起的眉头告诉我:人血的味道并不好。
这个动作掀起了始料未及的巨大效用,我们的战士们疯狂了,他们模仿着弗莱德的样子,贪婪地舔食起武器上的血迹。片刻之间,殷红的嘴唇成了星空骑士们共有的标志,“以血为证,不胜不归”也成了每个人口中不变的呼号。我们彻底压倒了面前的对手,无论是从武力上还是从精神上。顽强的克里特战士或许可以对抗任何勇武的敌手,但你要他们拿出什么样的勇气才能对抗一群嗜好鲜血的狂人呢?
不久之后,这种舔食敌人鲜血的举动被当作一项仪式,被保留在这支伟大的军队中。这或许是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酒馆老板之子,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光辉最卓著的印记吧。
但我并不以之为荣。很久以后我还在悔恨,悔恨自己曾做出这疯狂的举动。是的,我的举动让这支军队变得更强大,但同时,我也将更多的年轻人推入到了这嗜血者的行列中,让他们变成了真正冷酷的战争机器。更多的人为此而死,更多的战争也因此而生。
“援军!援军来了!”就在面前这两支敌军近乎崩溃的时候,一阵声嘶力竭的呼声从他们的口中传来。查美拉城的正南方向传出阵阵粗重的号角声,尘土飞扬,不下三千人军队出现在地平线上。
克里特人的第四支援军到来了。
弗莱德焦躁起来。面前的敌人虽然已经丧失斗志,但还没有全盘被击溃。如果此时放弃对他们的追击,必定会遭到他们强力的反扑。但那支刚刚到来的援军又绝不能置之不理。何去何从?这样的情况,即便是弗莱德也难免犹豫不定。
“弗莱德,给我五百人,我去拖住他们!”我看出了弗莱德窘境。不知是什么力量让我血气上涌,头脑发热,勒住马向他大声叫喊。
听到我的呼告,弗莱德扭头看向我。他的表情中带着难以决断的情绪,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
“你处理完这里,再来支援我!”看着他犹豫的表情,我更坚定了我的信念。是的,我的友人珍惜我,爱护我,不愿让我置身险地,将我的生命置于这场战斗之上,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这难道不是我挺身而出,去护卫我朋友的生命和理想,分担他肩上沉重负担的时候吗?
“弗莱德,让我去!”我恳切地求告着。
他看了看眼前的战场,又看看步步逼近的敌人,皱紧了眉头,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基德中校,率领你的部署,迎击南面来敌,势必不得让他们逼近攻城军本阵!”他是用我的职务来称呼我的,这是来自我上司的命令,而非我朋友的心意。这之间的差别,我能理解。
“遵命!”我庄重地举剑行礼。我行礼的对象并非是那个把我当作一生挚友的忠实友人弗莱德,而是那个伟大的德兰麦亚军前线总指挥、王国上将、卡·古德里安侯爵。
“杰夫!”在我拨马离去的瞬间,弗莱德忽然喊住了我。
“如果你死了,对我来说这场胜利就失去了它的意义。记住我的话。”
一阵鼻酸掩住了我咽喉的蠕动,让我发不出任何声音。我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那个英武的身影。强烈的感情堵塞在我的胸口,心头涌起一阵不知是酸是热的感觉,让我的肢体微微颤抖。
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像日月一般照耀着整个大地,值得让所有人崇拜、景仰的伟大人物,在他的荣誉和你的友谊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你会怎样?
很少有人能够回答这样的问题,因为很少有人能够亲身体会到这样的情感。
我可以告诉你,这感觉让人喜悦的流泪。你会觉得这份友情已经渐渐脱离了你的情感和心绪,真正融入了你的生命,变成了你呼吸和心跳的一部分。你已经不可以用“宝贵”“珍惜”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它,那是你生命中的必需品,即便是死亡也不能将它剥离出你的灵魂。
前方是众多刚加入战团的敌军,身后是已经开始开始疲惫的战士。我能够依仗的只有手中的剑,和我挚友的祝福。
“杰夫,我们来了。”正在我们步步逼近敌军时,我的耳边响起温和却清晰的声音。这声音确实是在我的“耳边”响起的,能够听见的人只有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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