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表雄风
那个橱门应手而开,眼前猝然一亮,同时一阵浓郁芳香扑入鼻来。
他扬眸一瞥,只觉房间中布置得堂皇富丽,整个地面都铺着厚茸茸的上等地毯。
房中所有的家具,不论是几桌椅床,均是最好的桃心木为质料,漆上极为悦目的色彩,还铺有精工巧绣的锦垫。
这等气象,不同凡响,任他石轩中见多识广,眼界宽阔,却也未曾见过这等排场布置的房间。
再者屋子又高又大,房顶离地少说也有两丈之高,这也是大异于世间之处。
摆在房中一头依墙的牙床,此时罗帐低悬,内中光景因而蒙蒙胧胧,看不太清楚。
石轩中定一定神,看看床前摆着一双绣鞋,已知床上有人,而且是个女人。他看看这等情形,心头突有所感,眼光便不扫向帐内。只因他的眼力几乎可以透视云雾,这一层罗帐自是遮不断他的目光,怕只怕那个女人是赤身露体的话,看了可就不大好意思!
对面有扇房门,此刻已经开闭起来,他不徐不疾地过去,试一推拉,那扇门纹风不动。而且触手生凉,倒像是极厚的精钢特制而成!
除了这扇房门之外,别无窗户,因此唯一的出路,就只腾下刚才进来的衣橱橱门。不过照这种情形看来,那扇门也开不了,亦是意料中事。
他的外表显得十分镇定,可是内心其实十分焦灼。虽则他没有向床上瞧看;但却也感到那罗帐之内,有一对眼睛灼灼窥视着他。
房中甚为寂静,不闻謦亥之声。石轩中缓步走到桌边,忽见桌上竟有素笺狼毫,微一凝思,便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他只写了几个字,就掷笔走开,在宽敞的房中负手徐行。
床上终于发出转身之声,石轩中这时双目望着橱门,心想横竖没事,倒不妨过去试一下能不能开。
深垂的罗帐突然无风自动,帐内伸出一只丰腴的玉臂,把帐子撩起,挂在银钩上。罗帐既已分向两边高挂于银钩上,床中的一切已自一目了然。
石轩中只在帐子飘动之时疾瞥了一眼,却已瞧见那只赤裸白皙的手臂,登时知道自己防范床上的女人可能赤裸着身体的想法并无错误,立时移开眼光,不再向床上扫射。
不过在他印象之中,那只玉臂当真白得少见,大概只有冰雪白玉可以比拟。
地毯上发出轻微得常人难以发觉的声息,石轩中却清清楚楚知道床上的人已经走下来,因是赤足走在地毯上,所以声息极为低微。当下一转身子,向房门那边踱去,用背脊向着床上下来的人。
那只曾被石轩中见过的丰腴白皙的手臂。伸到桌上,取起那张素笺。
只见上面写着“曾读圣贤书”五个字,字字都写得铁划银钩,气势犹劲。
纤巧的涂着豆蔻的手指倏然一松,那张素笺跌在桌上,过了顷刻,床上发出一阵悉簌穿衣声,然后升起“喂”的一声,口音娇软异常,闻之已足令人心动神醉。
石轩中骤然转眼望去,只见床边站着一个花季年华的绝色少妇。
她下半身裙脚虽垂曳在地毯上那么长,可是上半身却只有一件粉红色的丝缎露臂背心,因此可以瞧见薄衫内一抹大红兜子,兜住酥胸。说到她下半身的裙子,却也是薄纱质料,是以两条雪白修圆的大腿,亦可看见。
石轩中剑眉一皱,心想这种衣裳索性不穿也罢,何须多此一举。
那个绝色少妇摇曳地走过来,薄纱衫裙之下,乳波摇颤,臀浪起伏,当真是烟视媚行的一代尤物。
她好像不介意衣服穿得单薄,走到石轩中面前,媚目流波,凝注在对方英挺俊逸的面庞上。
她轻轻道:“你写的‘曾读圣贤书’五个字是什么意思?可以解释一下么?”
石轩中虎目一眨,道:“我想姑娘必也了然于胸,何须小可再事饶舌!”
她轻轻吁了一声,吐气如兰,微熏暗度。石轩中也不得不定一下心神,突然间又感到小腹间升起一股暖流,全身血液也加速运行。心知那酒中药力又发,微微一凛,双目不由自主地向她瞧去,但觉她穿上薄衣,似乎比赤裸着胴体更诱惑。
在这天人交战的一瞬间,心头突然浮起云鬟盛髻,风神绝世的朱玲的面容,登时虎躯一震,运起达摩心传内功,刹时之间,真气运行全身一周天,灵台顿然清明澄澈,毫无渣滓。
她惊讶地轻啊一声,道:“你的眼中好像闪过一种奇异的光芒,那是男人们常常露出来的眼光。”
石轩中这时已经心无杂念,因此虽是望着她诱惑迷人的丰满胴体,却也不觉有异。他潇洒地笑一下,道:“姑娘芳名可许见告?请问那道房门为何紧闭不开,而又似是精钢所制?”
她道:“你问我的姓名么……他们都喜欢叫我做艳儿,你也这样叫我就得啦!至于这道门,我也无能为力,谁都别想打开。”
石轩中满腹狐疑,但觉这名叫艳儿的少妇自从穿衣之后,神态就十分自然,倒像是她惯了这等穿着,其实已经没有诱人之心。其次她的话说得莫测高深,虽是回答了自己的话,事实却没有什么内容。他寻思一下,审慎地道:“不知这种情形已发生过几回?艳儿姑娘可肯赐告么?”
艳儿黛眉轻锁,媚眼中凝含幽怨,道:“发生过几回?不,不,这是第一次。”
石轩中哪肯相信?但只藏在心里。这时他迅速地回想地道中那荣总管对他所说的话,还有他的神态表情。
首先他醒悟了荣总管所说的“青云之阶”和“死亡之门”的涵意。目下他不肯对这艳儿作非非之想,跳出情欲之海,这样做法,反而是祸不是福。那荣总管之意,无疑是要自己与那烟视媚行的艳儿发生肉体关系。
他虽是想通了这一点,却想不透何以和她发生关系之后,便反而获取到富贵?假如艳儿表现对男人十分饥渴的话,那就还有点道理。但这艳儿长得虽是迷人已极,却不是淫荡之流。看来不像找寻男人淫乐的妖姬荡妇。那么为何与她搞上之后,就可以得到富贵?
艳儿见他用心寻思,便不惊扰他,闲着无事,就细细打量这个俊美潇洒的男人。
石轩中的丰神俊逸,在武林中如同他的剑法一样,久已脍炙人口。艳儿瞧了许久,突然轻嗟一声,转身回到床边,娇慵地躺下。
石轩中想了一阵,便走向橱门。艳儿忽然道:“你想干什么?”
他回过头去,道:“我想试一试这道门是不是也不能开启!”他的眼光落在她身上,但觉她裸露的手臂和隐约可见的修圆玉腿,散发出青春热力,衬上朱颜玉貌,当真是一笑倾国的尤物。
她道:“你就算要走,最好也多待一会。”
石轩中想了一想,问道:“姑娘跟荣总管有什么关系?”
艳儿的明眸一转,道:“我们是中表之亲,我自幼就认识他,一直到我入宫。”
石轩中大吃一惊,道:“入宫?那么你是皇帝的妃嫔了?”
她眨眨眼睛,算是回答,石轩中又道:“你长得这般美丽,皇帝一定很宠爱你,但……”
他没有说出下面的话,可是艳儿却接口道:“你想说但你为何要找男人幽会是不是?唉,你不会明白的,而事实上皇上很少很少临幸。我自问每次都尽力承欢,可是他仍然很少……就像你和荣总管一样,口中都说我很美丽,但是你们却不敢近我……”
这一番话把个石轩中听得糊里糊涂,也难以插嘴,同时这种私人猥亵之事,他实在不愿多闻多谈。转眼望一望那道橱门,忽然想到那荣总管不知会不会在门后窃听?
假如那道橱门可以出去的话,就算荣总管在外面守候,也可以硬闯出去。心念一决,便想告诉那个妖媚而可怜的女人一声。目光到处,只见她珠泪潸然,一种幽怨不胜的样子,极是楚楚可怜!
他走过去,柔声道:“以我所知,男女之间最重缘分,今日我令姑娘失望,心中实在感到歉憾。不过荣总管一定会设法为你再作安排。”
她含泪叹口气,道:“不可能啦,这是他跟我商量了五年之久的事,难道还要再等五年么?”
石轩中万万想不到这还是五年来的第一次,暗忖她当然深感失望,因为一个女人青春有限,年华有如流水,一去不回,转眼间她就将失去青春的光彩!
“我见到你进来,才知道总管还选择得真是严格,我想就算再过五年,也未必能够找到像你这样的人!”
石轩中实在忍之不住,突然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荣总管为何选择得这么严格?你究想得到什么?”
艳儿道:“告诉你也不妨,反正你决不会泄漏……当我十五六岁之时,荣顺已经和我很要好,但他不能要我,他至今还没有妻室呢!而现在……他见到皇上冷落我,心里很难过,他说只要有儿子,皇帝就不会这样了!”
石轩中恍然大悟,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怪道他问过我有没有儿女!这样说来,他确实是真心爱你,全力为你安排一切——”
他歇了一下,坚决地道:“可惜我爱莫能助,恕我就此辞别,但这件事我决不向任何人提及,但愿你和荣总管都能够相信!”
话声甫住,艳儿但觉眼前微花,定神看时,那个俊美的男人已站在橱门边。她不禁轻啊了一声,道:“原来你也练过武功的,就像荣顺一样,难怪不敢近我!”
石轩中伸手拉门,耳口已听到她的话,心想那荣总管练的是“绝门奇功”,不能破去童身,与自己大不相同。不过让她作这等想法也好,便不说话。
那道橱门纹风不动,多摸一下,便发觉竟也是精钢所制,心头一震,忖道:“那女人现尚在此,我不怕出不去。可是若果耽延个三天两日,岂不是要断送思温一条生命?”
他焦躁地倒纵回床前,道:“你一定知道出去的法子,对么?”
她凝望一眼,然后默然寻思,好像在心中计较要不要把出去之法告诉他!
石轩中面对这个艳丽的女人,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若果她懂得武功,那还可以用武力胁迫。
过了一阵,她突然道:“荣顺对我说过,万一进来的人不肯的话,他一定要杀之灭口!但我不知怎的,心中好像对你恨不起来,你现在不能急急出去,那样他会知道的。”
石轩中沉住气,道:“我先谢谢你的美意,只不知要等多久?”
艳儿道:“荣顺在宫中耳目甚多,假使皇上想起我的话,他会立刻知道,所以除非皇上突然想起我,不然的话,我在这里留个三五日也不妨事。你在此留得越久,就他越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石轩中点点头:“我明白了!”心中却焦急非常!
他听到那迷人的少妇发出叹息之声,这时他已断定她真的不是淫荡之人,只仅仅要求有个儿子。所以她并非罪恶之人,反而值得同情和可怜。
他又想到荣总管,感到他也是处于悲惨境地的人。不但爱人被收入宫中,而且还得为她着想,设法遴选一个相貌体格都很好的人,为他的爱人蓝田种玉,以求子息。今日他选中了自己,想来他的内心自是极为矛盾和痛苦。
荣总管空有一身上乘武功,大内群雄均为之慑服,可是对于一个爱人却无法保存呵护,因此可知“武功”在这个世界上,不能解决一切的问题。
对于这两个不幸的人,同情之心油然而生。于是抑制住心中焦急,走到床边,柔声道:“我不但明白姑娘一片好心,还十分同情你和荣总管的遭遇。”
她突然坐了起身,道:“既然你很同情我,为何袖手旁观?对于你可没有什么大害处啊!”
石轩中坐在床沿,道:“在良心和礼义上,我都不能做出非礼之事。其次,我的儿女决不能成为别人的子孙,更万万不能成为皇族之人!”他的声音甚为诚恳,脸上一片凛然之色,显然每句话都发自真心!
她啊了一声,失望地躺下去。石轩中又道:“姑娘嘱我多留一阵,拳拳好意,石某自是感铭五内,可惜我适有要紧的事,无法耽搁在此。”
她皱一皱眉头,道:“你真是固执得很,我说过你如果现在就出去,他一定知道事情不谐而杀你灭口,你就算有天大的事,一旦死了,有事又怎样呢?”
说到这里,她突然眨眨眼睛,道:“你刚才说你姓石,你的大名呢?”
石轩中发觉一时不慎,说出真姓,微觉后悔。同时也颇为惊异此女心思细密。当下支吾道:“姑娘永远在宫禁之中,与尘世相隔绝。我一介鄙夫,姓名何劳齿及!”
“你说说看,我记得以前听荣顺讲故事时,也有个姓石的。啊,他说的故事真是生动紧张,撼人心弦。那些人物都是海阔天空四海为家,真真美妙极了。”
石轩中沉吟一下,心想荣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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