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表雄风





  青衣人道:“这一句才问到要点,我就是要知道你是谁派来的?你那件刀斧水人都弄不坏的衣服叫什么名字?在何处得到?”
  秦重道:“你一定不信,没有人指派我做任何事。那件衣服叫做火鳞衫,一个教我武艺的老人送给我,我也不知道如何制成。”
  青衣人冷笑道:“凭这几句话,便想搪塞过去?你最好说老实话,否则我教你死活都难!”
  秦重迫到她面前,道:“我不信你费了这么多的工夫,仅仅为了要知道这一点事!”
  青衣人见他边上来,不觉退了两步。秦重再欺上前去,沉声道:“你是谁?为何不敢露出真面目?”
  对方又退了数步,后背已挨着墙壁。秦重毫不放松,继续上前,和她相距不及两尺。
  青衣人忽然厉声道:“你不怕死么?”
  秦重的手慢慢伸向对方蒙脸青巾,他一直细察对方眼光中的表情,看出那两道目光不时现出惶惑、犹疑的意思。他发觉自己越是毫不忌惮之时,对方便似乎更加没有办法。
  他的手已触到青巾边缘,正要揭起来,青衣人冷冷道:“你敢揭巾,便须处死!”
  秦重果真停手不动,歇了一下,便垂下手,笑道:“我决不冒这个险,太划不来,因为我已知道你是谁!”
  青衣人晒笑一声,道:“可见得你还是怕死!”言中含有轻视之意。
  秦重听了这话,心中忽然闪过一个怪念头,他想道:“她一说到我怕死,便露出鄙视之意。午间也是这样,由此推想,假如我不怕死的话,她可能便对我另眼相看。目下忖度形势,反正我极难逃出,除非从她身上想办法!我何不冒险试上一下?然纵死了,也只好认命!”
  念头一决,便冷笑一声,坚定地伸手去揭她的青巾。青巾一掀开,果然是那位艳色绝世的绿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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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已出生天
 
  那绿裳公主既是艳若桃李,此时却冷若冰霜,柳眉轻颦,秋水般的双眸中射出冷冰冰的光芒。
  秦重天不怕地不怕,但见了她那对眼睛,却禁不住退了四五步,惊忖道:“莫非我猜错了?原来我竟是自作多情……”
  绿裳公主叫道:“来人……”声音不高,但却传出老远老远。
  秦重又惊想道:“她的内力奇佳,当日我被人点住穴道,敢情是她——”
  只见门内跃出两人,直扑秦重,竟是那天见过的两名身量十分高大的女将。她们一个手持大戟,一个手持巨斧,疾跃过来,身法甚快。
  秦重俊目一转,朗笑一声,墓地背转身,双手往背后一叉,道:“实在不敢劳动两位女将军!”
  那两位女将天生神勇惊人,气力极大,其中一个丢掉巨斧,迅速地把秦重绑起来,然后抓住他的后背,轻轻提起,秦重双脚离开地面。
  绿裳公主把青巾放下盖好,厉声道:“替我推出去斩了——”
  她们嗷然而应,拾起巨斧,便提着他走到大厅那面的阳台。
  秦重转眼一觑,只见绿裳公主已走回她房中,不禁在心中长叹一声。
  她们就在阳台之上,喝令秦重跪下。秦重怒道:“要杀便杀,再凌辱我可要骂人啦——”
  那个执着大戟的女将道:“好吧,你总是个好汉子……”她转到秦重面前,这时彼此都站直,她可高出秦重半个头有多。她举手已止住后面的那个女将军,道:“利斧且慢落下,我还有几句话对他说……秦重,你已是斧下游魂,现在还不说出你师门来历么?”
  秦重虎目一瞪,道:“要杀便杀,不必多言!”
  那女将道:“当真是条汉子,你不妨记着,我是左将军陈翠,她是右将军陈绮。你死后阴魂不散的话,可以来找我们报仇——”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秦重嗯了一声,瞧见后面那右将军陈绮在地上的影子,已把斧头高举。
  他从容朗笑一声,双目凝视着地上人影的动作,口中问道:“禁卫大将军叫什么名字?”
  左将军陈翠已转到他后面,口中应道:“禁卫大将军姓吕名薇,她也不怕阴魂缠扰——”
  地上的人影已显明地表示出那柄大斧已开始下落。
  在这生死一瞬之间,秦重念头连转,他哪甘心真个就此束手被人处死?既然明知此刻纵然能够逃过一斧之厄,也未必能逃出此山。但总得来一次垂死挣扎啊……
  在这瞬息间,他已运聚全身真力,准备挣断手上绳子。忽地一条人影飞过来,人未到声先到:“斧下留人——”
  语声未住,已飘落在他们旁边,伸手阻住那有将军陈绮手中大斧下砍之势。
  秦重正在急聚全身真力,耳目灵效略减。然而这声音特别惹耳,听得格外分明。蓦地一震,登时如醍醐灌顶,焦急麻乱的心情顿时大宽。
  他斜睨一眼,敢情竟是那个身材娇小,面目姣好的禁卫大将军。
  只见这个禁卫大将军两道电光似的眼神,和他一触,秀面上隐现出一股说不出来的神色。
  这时却听见那左将军陈翠道:“启禀大将军,——”
  禁卫大将军杏眼迅速地一瞪,娇喝道:“不要说了,我自有道理……”略一沉吟,吩咐道:“你们暂停行刑,待我见过公主再说。”
  左、有二女将嗷然而应,放下巨斧,然后抓住他的双臂,便挟持着走向阳台角落等候。
  秦重转目一瞥,见那个叫吕薇的禁卫大将军已走进房中。不禁暗暗舒口气,忖道:“看来这位禁卫大将军似要代我说项,我的运气总算不坏……”
  然而他的宽心,也不过是顷刻之事而已。随即剑眉一皱,忖道:“不可能吧?她无端端地怎会为我求情……”念头一转,复又想道:“但她何必要多此一举呢!嗯,一定是要替我说好话……”
  他面上神色阴晴不定,无意间忽然和那右将军陈绮恶狠狠的眼光碰个正着。
  他呆了一下,微惊想道:“哎!方才吕薇似乎也是用这种毒恨的神色盯住我!莫非是她要建议那绿裳公主,把我尽情凌辱一番,然后慢慢处死么!有道是‘最毒妇人心’,谁知她脑子里会转出什么念头?”
  他下意识地挣一下,突然双臂一紧,就像两把铁钳夹住,分毫难移。原来陈绮、陈翠两员女将,气力极大,一直抓紧他的臂膀。
  左将军陈翠低叱道:“秦重,你乖乖地待在这里,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想打什么歪主意,哼!立时就有你的好看……”
  “生机?”这两个字使他灵感忽至,随即认真地忖道:“想那吕薇并不知道绿裳公主为何要杀我,当然不致于要教我多受话罪。也许她有需要我之处,是以替我求情……”
  他闪电般地转着念头,又纳闷忖道:“但是,她能有什么地方需用到我呢?再说绿裳公主会不会准她所请呢?”
  忽见房门闪出两人。当先一个是绿裳公主,仍然是曳地青丝长袍,青巾蒙住头脸,只露出两只眼睛。
  跟在她后面的是那个禁卫大将军吕薇。
  只见她们飘飘地走过来,转眼便走到他面前两尺处站定。身形快捷迅速,偏又轻灵美妙之极。
  秦重心头微凛,想道:“看这绿裳公主身法,果然身怀上乘武功。她此刻才显示出来,难道是对我示威么?”
  绿裳公主秋水般的双眸中,射出来的仍是冷冰冰的光芒。然而当她再看秦重一眼时,但觉眼前这个男人,不仅丰神如玉,俊逸照人。而且一脸轻傲神色,尤其是在这种生死关头,令人深深感到他那种强烈的男子气慨。
  她像逃避似地,回头向身后的禁卫大将军吕薇点点头;一来借着这个动作,掩饰自己的窘态,二来示意吕薇说话。
  仙人剑秦重凝视着面前的绿裳公主,见她凌厉的目光中,似乎现出一丝柔和的光辉,心中微动,暗自一笑。
  禁卫大将军吕薇看也不看秦重,径对陈绮、陈翠峻声道:“公主已准我请求,饶这……这秦重不死。你们把他放了——”语声中颇有些微不自在。
  两个女将立刻松开秦重,右将军陈绮跟着抬起手中大斧,要削断绑着他的绳子。
  谁知绿裳公主却吩咐道:“用手解缚——”
  陈绮微微一怔,便将大斧递给陈翠,然后迅速地把绳结解开。
  仙人剑秦重略一定神,静立在原地。一则舒活血脉,二则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故?吕薇的请求和绿裳公主的自然关注,秦重既然自有想法,但到底是猜测而已,他可真想有办法证实自己的想法。
  绿裳公主道:“叫出去吧——”
  仙人剑秦重听出她的声音中,有点特别柔软的意味,当下心念一动,故意问道:“叫我到哪里去?”
  绿裳公主缓缓道:“随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反正此地不再留你!”
  仙人剑秦重微笑道:“我那件红色的火鳞衫,还给我好么?”
  须知秦重机智深沉,早就感到绿裳公主对自己似乎有着不寻常的感情。尤其每当自己流露出不在乎生死之时,她的目光中便禁不住会现出惶惑、迷惘的意思。
  还有一点,便是那禁卫大将军吕薇嘴里既然说是她向公主求情,但是从吕薇勉强的表情里,可以推想得到实在是被迫如是说法。
  绿裳公主道:“哦,那火鳞衫么?还给你也好!”她歇一下,又道:“但有一个条件,那便是你必须要接得住禁卫大将军一百招鸳鸯剑法,立刻就还给你。”
  秦重剑眉一挑,毫不推辞笑道:“好,好,就请你借柄宝剑给我——”说时,往阳台中央走去。
  吕薇可测不透秦重何故如此大胆,居然得寸进尺,得了自由还不算,尚要取回火鳞衫,心想自己的鸳鸯剑法乃是白衣派中无上心法,玄妙之极,当下也不暇再想,抽出背上双剑。
  秦重眼光一扫,见她抽剑时干净利落,随意一站,姿势美妙,当下想道:“你不用神气,一上手我就施展碧螺剑法,总教你一百招之内,无法得逞!我这一着惊人之笔,大概不会失败吧?”
  这时陈翠已取来三柄宝剑,秦重可不敢大意,逐柄取起拈拈分量,拣了一支顺手的青铜剑便道:“耳闻大将军剑法高强,在下正好一开眼界,请赐招吧?”说完,长剑斜向外指,立下门户。
  吕薇先窥敌人虚实,目光一凝,讶然忖道:“这厮所立门户。以前从未见过,不知是那岛奇人异士所授?”
  念头一掠而过,当下却已款摆柳腰,先对绿裳公主恭身行礼。
  绿裳公主点点头道:“大将军务须小心在意!”吕薇道:“领旨!”
  回首清叱一声:“看剑——”娇躯起处,双剑左旋右抖,幻成一片银星,漫空飞洒,向秦重当头罩落。
  仙人剑秦重长剑一挑,口中喝道:“好剑法——”剑尖上指,脚底如风,已自使出碧螺剑法中奥妙绝招,一式“长虹出海”,剑光如练,以攻为守,竟从漫天银星之中,飞身直上,反向吕薇逆袭而至。
  但见三道剑光交错连闪,两人倏地分开。
  秦重已横跃两丈开外,屹立不动。吕薇也是持剑微愣,面色十分凝重,显得极其认真。
  旁边观战的三人,都看出他们交错而过的一刹那,彼此已连试了几招,而且全都狠辣异常,稍有些许差池,立刻便得血染当场,尸横阳台。
  吕薇发觉对方在剑法上的造诣甚佳,招术云谲波诡,尤其是身法奇特,不由暗惊。当下澄神一志,暂把顾忌之心撇开,双足一顿,剑化龙蛇,复又攻上。
  只见秦重手中青光一闪,碧螺剑法也自展开,“浪涌千重”,剑光横削如巨浪排空,急取敌腕。
  吕薇柳腰微扭,横移数尺。秦重这一剑虽快,却恰好戳空。不觉暗暗赞道:“好俊的轻功——”须知当时吕薇身躯还没落地,便能转折飘开,端的身手轻灵已极。
  秦重不等招术使尽,迅如疾风般回剑急刺,变招为“仰射金牛”,青光一掠,竟自回攻敌人胁下。
  吕薇左剑护身,右剑取敌,手中银剑如毒蛇出洞,飕地削截秦重手臂。谁知秦重一招之中,暗藏几个变化,迎着银光,剑尖虚指,身形一动,已绕到敌人背后。吕薇神色不动,使出白衣派玄武鸳鸯剑法,头身未动,左手宝剑已向背后挑出,又快又辣。
  她这招“孔雀剔羽” 尚未使尽,突党头顶风声飚然疾响,敢情秦重早从她头上飘飞过来,并且顺势刺出一剑。吕薇骇了一跳,右手一振,挽起千朵剑花,堪堪化去自身危机,左腕急翻,银剑如影随形,削向敌人双腿。
  两人这一动上手,越打越急,又都是一流剑客,眨眼间已过了二十招。但见他们稍沾即走,乍合便分,银光青气,眩人心魄。
  吕薇方才差点吃亏,天生好胜之心顿炽,决定显露全身真实功力,到适当时机才缓手,并不真个伤他。敢情她可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