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表雄风
玄风道人望望白灵官,见他仰天不语,只好尴尬一笑,道:“贫道个人方面是一见到石大侠的英姿神仪,便已尽消疑惑,可说不出什么缘故……”
白灵官突然道:“告诉你也无妨,贫道适才见尊夫人动辄流露真情,因而得知她目下不比当年,已变成心软重情的人,像她这样的人,决不可能做出那等诡异毒辣之事……”
石轩中深深一揖,道:“白真人法眼如电,普察万物,石轩中钦佩之至。日后还须仰仗真人金口,以释天下群疑,石轩中这厢先行道谢……”
白灵官道人心中十分受用,虽不露出面上,但心头却对石轩中增加了不少好感。
玄风道人道:“据贫道所知,最近少林、武当都已接到那琼瑶公主的邀柬,约定端午节午时,请两派的掌门人赴瑶台一行。想那少林寺老方丈白云大师和武当金府真人,皆是道德高深,名重一代的人物,接到这种请柬,一定是淡然置之。可是那琼瑶公主的手段诡异骇世,必会施用掳劫人质的手段。因此这两派已派出高手多名,一方面保护派下分在各地的寺院观庙,一方面侦查琼瑶公主的真相。江湖上的人都一致认为这琼瑶公主的出现,乃是武林近百年来第二件大事……”
石轩中微微一笑,已知他没有说出来的第一件大事,是指他石轩中的崛起于武林。
“两位道长驾临荒僻之地,坦诚赐告许多武林秘事,石轩中感铭心服,日后不知如何能够报答盛情。现在敢请两位到屋内歇息一下再谈如何?”
白灵官拂一下那部络腮胡子,大声道:“我们不能耽误过久,你如何作复家师兄的信,我们捎个口信回去就行了……”
石轩中道:“两位道长远道而来,何必匆匆而去?”
玄风道人微笑道:“家师叔有句话不便说,贫道胆敢代为奉闻……”
石轩中立刻拦住他的话,道:“道长之意,石轩中心中已知,既然如此,石某不便再耽搁两位的时间……”他沉吟一下,决然道:“敬烦奉达太清真人,石轩中一定在瑶台之约期前,专程赴峨嵋请罪!”
白灵官道:“好极了,我们后会有期。玄风,我们立刻返山复命……”他毫不停留,转身便走,玄风道人跟在后面,一忽儿已下山远去。
朱玲犹自遥望山下,长长的细眉之上,凝着忧愁。
石轩中走到她身后,轻柔地抚在她的香肩上,道:“你莫要急坏了自己身体,郑敖兄久走江湖,阅历丰富,想来不久便会回来!”
朱玲的面颊挟贴在他的掌背上,轻轻叹口气,道:“我们已过惯平静安详的快乐日子,今日突然有事,如果不是你在我身边,我真不知怎样才好……” 。
石轩中道:“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你什么事都不须忧虑……”
他说完这句话,心头突然被一层暗影遮住,剑眉轻轻一锁,暗自想道:“我和她当真能够寸步不离地永远在一起么?眼前峨嵋之事,恐怕我们就要分别一些日子……”
朱玲双目望着山下,问道:“太清真人那封亲笔函你怎样回复的?”
石轩中道:“我答应他们说,准在瑶台……噢,准在端午节之前到峨嵋山走一趟……”
若在往时,朱玲乃是冰雪聪明的人,必定听得出石轩中话中另有蹊跷。但此刻一心一念悬虑着上官兰之事,不知郑敖是否追得上无情公子张咸,所以没有觉察出来。
石轩中又道:“这件事着实使我忧疑交集,本来我还希望思温那孩子本性忠厚善良,不至于做下这等无法无天的事,但后来又想到太清真人是何等样身份,他既然亲笔写明思温滥加杀戮峨嵋弟子的罪行,此事决不会假,唉……”
朱玲突然仰脸瞧着石轩中,凤目含威,怒道:“都是史思温这个不成材的人,惹出无限风波,兰儿如不是深爱着他,也不会一听到他在峨嵋出现并且受困的消息,就匆匆连夜赶去,以致她自身反而遭遇危险……”
石轩中微怔道:“你说什么?兰儿深爱着思温?我到现在才知道……”
他凝目寻思一下,道:“昔年我们快要重逢以前,思温那孩子曾经露出爱上兰儿的神色,不过后来我见他好像已把此事丢开,坚毅地担承起三清官观主的重担,我还以为他能够忘掉兰儿……”
朱玲犹有余怒地道:“等见到思温,真要重重惩罚不可——”
石轩中没有做声,他对史思温十分了解,明知他为人淳厚,天性侠义。这一次他怎会到峨嵋大开杀戒,伤害三清弟子,已经是个难解的谜。目下急待解决的还是这件事,暂时尚无暇顾及其他,所以他不置一词。
朱玲又道:“兰儿她寄居在山下的尼庵中,便因情关难度,有借佛力解脱之心,唉,这孩子的遭遇太可怜了,你刚才还说她不是薄命的人……”
两人又站了一会,还不见郑敖回来。朱玲思索一下,道:“郑大叔一定追不上张咸了……”
石轩中讶道:“何以见得呢?”
“他就是因为太老江湖的缘故,张咸他明明带着两个手下,但昨晚和今日他都是一个人上山来,郑大叔势必认定张咸此来只有孤身一人,故此他刚才追下山去,虽然查出有三匹马走过的痕迹,但他决不会循此追踪。也许事有凑巧,另有一骑的遗迹把他岔开,因此越追越错……”
石轩中笑道:“你还是像昔年一样聪明,这些事好像亲眼目睹似的,只等郑兄回来,便知分晓!”
朱玲望望天色,道:“啊,不觉已过了两个多时辰,小哥子应该睡醒了……刚才要不是他想睡觉耽搁我一阵的话……”
石轩中接着道:“你别懊恼了,我和郑兄赶到这里,已不见张咸公子——”
朱玲默然想一下,道:“王大嫂在家里照顾小哥子,她为人精细忠心,我可以放心,唉,兰儿是个女孩子家,我急就急在不知她遭遇上什么危险,要是……”
石轩中道: “你别把事情老从最坏处想啊,小心急坏了自己——”
“咳,你也不想想,我们虽不与天下武林同道来往,但侠义之士都仰慕你的为人,决不会和兰儿为难,所以,兰儿除非不是真的遇险,否则的话,我真不敢想下去!”
石轩中双眉一轩,虎目中矍然射出威煞光芒,沉重地哼一声道:“谁敢伤害兰儿,我石轩中誓要大开杀戒,把那些恶棍们尽行处死……”
朱玲反而赶快安慰他道:“我也不过作最坏的打算而已,你却立刻就动了真火,我说……轩中,你可曾考虑到郑大叔劳而无功的可能么?”
“劳而无功?”他说,疑惑地望着妻子。
“假定郑大叔已追到张咸,但他们素不相识,郑大叔脾气又不好……”
“啊,我明白了,你说张公子也许不肯把兰儿之事告诉郑兄么?”
她点点头,嗫嚅一下,却没有说话。
石轩中道:“那么我立即追上去——”
她勉强地点点头,道:“这样也好……”
石轩中正要举步,朱玲忽然拉住他,缓缓道:“轩中,我有个建议,但你千万别多心啊!”
他笑一下,道:“我几曾对你多心来着?”
“我想……还是我亲自追上去好些……”
石轩中笑道:“你怎不早说,自然是你出马最好,但我担心你路上发生意外,因此虽然也想到了,却没有说出来!去吧,其实你比我还要精明得多,怎会有什么意外——”
朱玲释然地笑一笑,道:“那么我这就动身,你最好回去看着小哥子,我最多天黑时便赶得回来,假如追不上他,我会先回来跟你商量!”
石轩中坦然地望着爱妻的背影在远处消失,等了一会,正要回家去照顾儿子,忽见远处有条人影疾奔而来,定神一望,已知是魔剑郑敖。
隔了一会,郑敖一头大汗地上山,站在石轩中面前。
石轩中道:“郑兄可是追不上那无情公子张咸?”
郑敖拭一下头上汗珠,道:“说来惭愧,在下已追出百余里路,仍然不见那厮踪迹。在下因想那厮脚程不会在我之下,唯恐你们着急,所以又赶回来……夫人回家了么?” .石轩中道:“她深怕你追上张咸之后,对方仍然不肯告诉你,所以亲自赶去。”
魔剑郑敖跺足道:“你怎可让夫人亲自追去?”一言出口,忽然觉得不妥,连忙改口道:“江湖上的险诈多事,你又不是不知……”
石轩中仰天一笑,坦然道:“郑兄必是因知张咸以前曾对玲妹有不寻常的感情,所以不大放心。我却认为这一点不要紧,倒是江湖上的重重风险,令我不大放心。不过后来又想到她的武功不弱,加上她为人机智,我就让她去了……”
郑敖皱起眉头,道:“话虽如此,但是……”
石轩中微笑道:“我想她一定追得上张咸,你不须多虑……”
他歇一下又道:“我回去看看小哥子,郑兄可要一同走,我们对弈一局!”
魔剑郑敖摇头道:“在下心中不安,非在此处等候消息不可……”
石轩中潇洒地走出门口,向山上走去,约摸上升了六七丈,沿着一条山径向山后走去。后面是座荒险的乱石谷,石轩中仍然循着一条险径,从旁边绕过那座乱石谷,走到对面的山腰。再转过这座山峰,地势陡然旷朗,但见一座极为宽大平坦的山谷横互眼前,四面山麓都错落地生长着树木,靠左边的山坡上,有一片翠竹林环绕着一座朴实的屋子。
谷中有数亩水田,数亩菜园。菜园旁边搭着鸡舍猪棚,入目全是一片农家景象。
一个中年妇人正在鸡舍旁边喂饲群鸡,不远处有个小孩子蹲在山泉边玩水。
那小孩子耳目甚灵,远远就发现了石轩中,欢喜得蹦上半空,少说也有七八尺高。口中连连叫着“爸爸”,声音洪亮之极。
石轩中加快脚步,过去把孩子抱在臂中。这个孩子看起来有五六岁大,面白如玉,眉眼都似石轩中,长得十分可爱。
石轩中对那中年妇人道:“王大嫂,小哥子的妈有事去找一个朋友,怕要晚上才回来……”
王大嫂恭敬地应一声,石轩中抱着孩子,回到屋中。这座精舍地方不大,但却分作两进,前面是个小厅和书房,后面那进则是卧房。
等到天色入黑,朱玲尚未回来。孩子跟着王大嫂睡了,石轩中深信朱玲就要回来,便在书房中等候,随手取了一本资治通鉴,秉烛观看。
郑敖在那边也是等得焦灼不安,他一直在想假如张咸最初要见朱玲之时,他没有自作主张予以拒绝的话,这件事便不会发生了。
这时他也没有人可以商量,那浑愣的胡猛早已练完功夫,上床大睡特睡。
等到半夜,郑敖忍不住疾奔后山,走到石轩中屋子外面,只见书房中射出灯光,石轩中正在入神地在烛下看书。
他摇摇头,深愧自己定力太差,便不进屋,径自回去。
次日,石轩中神色如常,逗逗孩子,看看书,或者练练剑,又等到日落黄昏的时候。
郑敖这一天却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脾气坏透了,欧阳秋、梁文这对小兄弟与及另外一个下人,偶一触犯着,都吃他骂个狗血淋头。
黄昏时候,梁文走进他的房间,怯怯地瞧着他。郑敖一肚子闷气,大喝道:“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梁文忙道:“外面有个姓冯的找石大侠……”
郑敖一跃而起,怒道:“你为何不早说——”骂声中已奔出大门。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壮汉站在台阶之上,一见郑敖出来,眉头轻皱,道:“敢问石大侠石轩中可在此地?”
郑敖凝目打量那人一番,已知此人绝非朱玲差来的人,否则朱玲一定教他先找姓郑的转报石轩中。
他毫不客气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冯居,有要事求见石大侠!”
“冯居……”他想一下,又问道:“你以前见过石大侠?”原来以往许多人来此求见石轩中,总会错认他就是石轩中,但这汉子却一眼识穿,是以他有此一问。
冯居眼中射出神采,道:“小的昔年在襄阳红心铺比剑大会中,见过石大侠的英姿风采!”
郑敖又问道:“你见到石夫人或上官姑娘吗?”
冯居怔一下,道:“小的没有!”
郑敖面色一沉,道:“我是魔剑郑敖,此刻石大侠有事,谁也不能打扰,你乖乖离开此地……”
冯居抗声道:“小的有事非面禀石大侠不可……”
郑敖沉声道:“欧阳秋、梁文何在?”
那两名童子应声出来,郑敖沉声道:“那厮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打发他出去……”说罢,转身入屋。
冯居振吭大叫道:“石大侠!石大侠……”
欧阳秋、梁文一齐跃到他面前,才一出手,便把冯居穴道点住。于是把他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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