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栖溯
冷静地问出口,冯亦看向白咰。
白咰不常认真地跟他说过话,但当他认真的时候,冯亦就知道这事情挽回的余地会非常小,也因为白咰这样的认真,所以冯亦知道,白咰还有事情在瞒他。
需要让白咰瞒着他不肯说,但却又想要劝着自己能够听他的话进到结界内避难,这就表示这件事情会影响到自己,让他不想进到结界里面去。会让他不想进到结界里面去的可能只有两种,一种就是云萧危急,所以他不能进去,一种则是他有进跟没进其实都没啥太大的差别。而从现在的状况来看,白咰隐瞒的,应该是第二种状况。
微微一愣,许是没有想到冯亦的反应会这样快,白咰有点叹气,真是,为什么冯亦只要在关乎云萧安危之际,脑子就会转得特别快呢!
他深吸一口气,“实话实说,我到目前为止,还没听过热唇草出错……”
换句话说,他完全无法保证,他可以安安稳稳过三年。
冯亦点头,果然……
“可是,以前没出错不代表未来也会没出错,撇去疾病的影响不谈,能避免的我们就尽量避免掉,也许能避得过不一定,这样难道不好吗?”白咰劝着。
冯亦还年轻,他经过层层的训练,要生病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如果他的死亡是因为意外的缘故而造成,那么只要把死亡因素扣掉就能避免的,为何不肯作?
“老头,你冷静一下……”冯亦挥挥手,示意白咰不要激动,“先听我说完吧!唔……
我说老头你应该知道云萧为了救我们,曾经使用过还魂术的事情吧?“
“嗯。”
冯亦面带微笑地为自己倒了杯茶,“我啊在十岁的时候认识云萧,那个时候的云萧很懦弱,每天每天都给人家欺侮挨揍,看着云萧那个样子,有的时候不免真气,这人的个性实在是懦弱到令人有点火大的地步,什么都能忍,什么都能让,好像天底下谁都欺侮他都是理所当然一般……”
“可事实上呢,却不是如此的啊!云萧他啊,是个很奸诈狡猾的人,将自己保卫的很好,又满足了那些爱欺侮人的小孩的自大心态。”
“你知道吗老头,那个时候的云萧居然利用性格分裂将自己分成了两种人,又利用了幻觉让每个欺侮他的小孩都认为自己真的出了风头,他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了自己,也让本家的人避免掉了很多难堪……”
想到以前的往事,冯亦不觉莞尔一笑,啜了口茶后又继续道。
“我所知道的云萧,是个不轻易信人的人,但一旦信了,就会全心全意对他人好、为他人着想……”
“我跟云萧在书院里一起玩耍两年,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知道,这人,将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与知己……”
“本家出事的那一晚,我就已经死过一次了。那个时候云萧不顾一切地救了我,用那传说中必须要四种种族才能完成的还魂术救了我,他展现奇迹让所有人欢欣,但他又可曾知道,那种震撼到底有多大?有多恐怖?”
“白咰,你永远也想像不出来云萧浑身染血的样子,看到他躺在地上,每唱一句就要喷出一口鲜血,每一口鲜血都只是把他全身染得更红更腥;白咰,你想像不到云萧筋脉整个断裂的惨状,明明前一刻还有力气能站,下一刻你却能听到他身上的筋脉一条条硬生生断裂的响声;白咰,你也想像不出云萧毫无意识的模样,人就还在结界里唱着,但不论他断了多少骨,不论他裂了多少筋,不论他洒了多少血,他永远都没有任何的意识,没有痛、没有思,看不到也听不到,所有的本能只执着要把那一句句的歌声唱出,只为了要挽回我们的一条命……”
冯亦转着手边的杯子,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平静,悠悠地把这种事情说出口。
“我在云萧耳边拼了命的叫他住手,可他听不到,飞溅的血液穿过我的身体喷落在墙上,我无力阻止,我冲上前想要抓住他让他停息,可我的手却穿过他的身体,我碰不到他,我只能看,就这样看着云萧把那无人可展现的奇迹一一施展完毕,就这样看着云萧一次次地在死亡边缘挣扎。”
“你知道我那时候的感觉吗?不是悲伤,也不是无助,而是恨。那个时候我真的好恨,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会死掉、为什么要让云萧以这样的方式救我!”
“我冯亦算什么?不过就是他过往人生里的一个朋友,我值得他这样为我自己卖命吗?
我值得他这样为我自己拿命来换吗?值得他为我这样受尽折磨吗?“
“值不值得我不知道,但从那一刻起,我便发了誓,他云萧能为我搏命,我冯亦就能为他卖命,朋友是什么?兄弟是什么?这一生一世里,只要他愿意,我就会誓死守护他…
…“
冯亦望向手里的杯子,继续道:“六年以来,我几乎每天都作恶梦,我梦到那一晚,我梦到那一夜,我梦到自己的誓言,然后我会全身是汗地惊醒过来。醒来后我就练招,有的时候好几天不睡,就是那样拚命的练着……”
“老头,你觉得我的实力怎样?”话锋一转,不知怎地,冯亦突然冒出这一句问句来。
“不差。”不知冯亦怎会这样问,但白咰还是答了。
冯亦点点头,对!是不差,但也不是顶尖,可偏偏他却是他们里头对战能力最足够的。
“我们这样说吧!如果今日我的死因会是病死,那么不论我在结界内或者结界外,注定的就是会病死,怎样也逃不过,是以我不用离开云萧身边。而如果今日我的死因是因为意外伤害而死亡,那么十之八九是因为我们的旅程遇到了些什么困境威胁而致。老头,你觉得让云萧独自面对危险,和我跟在他身边帮他排除危险,你认为我会选哪一个呢?”云淡风轻地说出口,然后冯亦笑了。
这就是他的决定,如果不论避与不避都注定了他会死,那么不如就别避,至少在他所及的能力范围内,他还能尽着自己的誓言,保有最后一丝守护云萧的心力。
他不是铁齿,也不是固执,只是多方思考下,他认为没有必要,真的,一点必要都没有。
白咰一愣,知道再劝无效,他也只能摇摇头叹气。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坚持,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决定,身为人界的支撑者,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多,他不能,也不该,干预的太多太多。
“罢!我劝不了你,但,我必须要说一句,如果你要死,还请你死在云萧看不到的地方,否则云萧会很痛,会很苦的……”
“不,如果我会死,那么我一定会死在云萧看得到的地方,到那个时候,白咰,智之贤者,我请求你一件事,请你帮我守着他,请你帮我守候他。我……想要教会他最后一件事,一件除了我以外,没人可以教会他的事情,一件我是唯一一个可以亲自教导他的一件事,一件最后一个我可以留给他的唯一经历……那会很痛,会很苦,但……他必须要学会……”
望向明月,今夜的星星很亮,冯亦觉得今夜他已经说的太多,不想再说了。
在云萧的人生里,有太多的奉献牺牲,为了他所爱的人,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挥霍洒出他的生命。
他可以理解他的重视,也可以理解他的付出,但天命天道,永远有它运行的一定道理在。
没有人一生都可以不经历过分手,没有人一生可以不经历过悲伤,生、老、病、死,那是人生的必经路程,人生的精彩,就在于这些路程不断的交替替换,所以不该也不行刻意去扭转它。
他想要告诉云萧,人终会有别离时,所以聚散离合不用强求。
他想要教会云萧,人生里,不是每一次无私的付出,就是让人愉悦的情。
他想要云萧知道,很多时候,该放就放,强求的东西不见得永远都是最好的。
他还想要跟云萧说,他把他当朋友,把他当知己,把他当兄弟,所以回忆里,谁与谁,都是永恒的存在,来生里,不论有多远,他都会忠心地祈求他们可以再当一次兄弟。
但今生,若真再无缘时,就该放手。
同甘共苦的话人人会说,赴汤蹈火的誓言人人会发,但真正曾经做到不离不弃的又有多少?
红尘之间,浮浮载载,人生在世有谁肯毫不犹豫为你付出生命?过往之间又有谁曾经活得精精彩彩?
于是乎,他,真的不悔。
当万箭穿过他的身体,当千针已经钉在他的身体,当自己再也无力支撑时,他真的只想告诉云萧一句话,他,不悔。
朋友,十二岁的时候我看着你救我一次,二十岁的时候换我救你一次。
我曾经答应过你要幽谷伴行,要陪你走到最后,但也许这一次,我做不到了,我唯一希望的就是你不要再还我一条命了。
因为你是云萧,所以我相信你会懂,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知道,你永远也不会让我失望,因为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所以我明白,就算我没有说出口,你也应该知道我想说的每一句话,是什么。
就这样吧!
若今生缘已尽,那就让他们来生缘再续,愿来生,他们能作真正的兄弟。
会的!他知道会有那样的一天的。
他会期待、会等待、会希望,不管那有多长,他总相信,会有那样的一日在。
所以云萧,请你好好地活着,黄泉路上有他们的回忆,他并不觉得寂寞,来生轮回里,他期盼他们能有再度相逢日。
不是吗?最好的朋友啊……最好的……
第十集 第一章 意识转接
曾经,云萧问过自己,如果那些数字表示著「危险”的话,他该怎么办?
燕燕是个小女孩,她本注定死于幽灵图的作用下。如果她死了,那么他的哥哥就必须回家奔丧,他的工作,将临时找不到人替代,而他的哥哥,听说在天都城的某个地方打杂役。
因为燕燕没死,所以冯亦的那个数字,从八十,攀升到八十五。
李公子最近很缺钱,经商失败家道中落,他想要把一个传家宝给卖出去周转,可他又怕祖先泉下有知会苛责,所以想向北纳巫女莫羽柔询问应否变卖。莫羽柔本会告诉他不该卖,但因为幽灵回收导致双疫肆虐的关系使她染病了,所以她没法子替李公子占卜,因为她没法替李公子占卜,所以李公子便卖了那个传家宝给一个妖艳的女子。
而那个传家宝的名字,叫断香,因为李公子有机会卖了它,所以数字,从八十五攀升到八十七。
王二是个马夫,最近接了买卖要送几批马到天都城去,打算顺便就帮人送送信件,传达传达消息。往天都城最近的路途是要走水路,走水路就要经过奈斯米大城。原本因为幽灵图的关系,王二是不能进去的,但因为没了幽灵图,所以王二进了城。本来王二不进城,他就会改走陆路,走陆路到天都城要好一段时间,而信件则至少要六月初才会送到委托人手上,可王二却进城了。进城不打紧,原本因为幽灵图肆虐的关系,所以船只少开了好几艘,王二原本是搭不了船的,可也因为双疫马开始在城内肆虐的关系,所以王二病了,跟著他的马匹一块病倒奈斯米大城内,于是他的委托信件,全转给了一个正好有船可乘的好心人。
因为王二进了城,所以王二生了病,因为王二病在城内,所以信件给了城内一个有船可搭的好心人,于是数字,从八十七又加成了九十。
好心人的船到了凯萨首都,好心人非常倒楣的染病病发。原本以为无药可医的他却在恰恰听到了湖水能治病的传说,于是抱著死马当活马医的精神来到湖水边。然后他好了,然后他按著自己的行程走,然后他把信送到了各委托人的手上。
因为好心人痊愈了,所以信件提前到了委托人手上,于是数字,继续往上升,往上……
就这样、就这样,一件加一件,一件叠一件,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死了,该病的没病,不该病的病了,于是乎,越来越接近一百,越来越接近……
霜雪的话,犹言在耳、犹言在耳。
力量,不滥用!力量,不滥用!
所谓的力量不滥用,包括滥施、滥舍、滥救、滥给种种一切啊!
究竟是谁的错啊?是谁的错?
追根究底,究竟是谁的错?
四周,一片漆黑,不见五指,唯有那一幕幕,正清晰地在眼前一一闪过。
跪在地上,云萧笑。黑暗里看著那些景象,突然懂了很多事情,然后,他有种想疯狂大笑的冲动在。
因为看不下去幽灵图的肆虐,所以他提前回收了它,因为双役马所带来的疾病太过残忍,所以他想尽办法去救去帮。
结果呢?
结果却是把冯亦一步步地逼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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