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栖溯
…”惋惜地摇头,撇过眼,地上,是一片血淋,一片肉林,一片屍林。
“杀孽……”他笑了一声,坐在岩石上披散着发,“告诉我,杀孽,要怎样分?”身上,很黏,可是什么让他黏,他,分不出来;地上,很乱,可是乱物的不同在哪,他,不知道。
那液体,和水一样;那一块块散落,犹如地上的小石。
不是瞎,不是盲,只是在他眼里,所有的东西,都一样,都……
一样……
没有分别,就没有错,没有错,就没有罪恶感,没有罪恶感,试问……杀孽,又是什么?
“好问题……”那人笑开眼,“这问题,值得思考……”那人点点头,“了尘之人,你,叫什么名字?”
他曲起腿抱着,将头慢慢地靠上,闭上眼,疲惫地缓缓吐出口, “白咰……”
时间,静默。
红尘俗事,过往云烟,漫开的一日一日,他,疲累。
重重的眼皮拉了条线,突然之间很想问自己,是否,在自己的眼中,这一双眼,也是一样的?是否,在那双了尘眼中,这眼,也跟地上的那些碎块毫无两样?
举起的右手无意识地靠近了眼眶。
“你……痛恨这双眼吗?”似乎知道他想做什么,那人抢先一步拉住了他。
“恨?呵呵,不会啊!我只是想”亲眼看看“所有人在争的这双眼而已……”他讪笑,恨?很有趣的名词,这感觉,就叫做恨吗?
那人摇摇头,似乎有点不舍,“毁了它,很可惜……”
“对我而言,毫无差别。 ”他耸肩,一双只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的眼睛,一双了却他人红尘俗事的眼睛,若不在了,该是所有人 ……都会好过些吧!
“没了这双眼,你将看不到一切……”那人蹙眉。
“……你是个怪人,这双眼,看得还不够多吗?”他笑,留着又如何?舍了又如何?看得到,看不到,对他而言,根本没有分别。
“不够!当然不够!”那人轻轻柔柔地笑了,“分不出来的分别就没有杀孽可言,什么都没看过的人,又怎来够不够之说?这双眼,毁了它,真的太可惜……白咰啊白咰,就给你吧!待我死后,我,把我的双眼给你,用我的眼,让你看够天下,用我的眼,让你分出万物之别,但属于你的这一双眼,请你留着,就请你,为了我,而留着…
…”那人如是说着,扶起他,带走他。
在那人死前,他们俩携手共度,可那人,是个活不长的人。
不久,他有了一双眼,一双能看尽天下、区别万物的明亮双眼,可第一眼所看,却是那人被撕扯入肚的惨状。
或许在他心里,总有一个愿望在。
两双眼,他有两双眼,一双红尘眼,一双了尘眼。
他的红尘,由那人给他,他的了尘,愿由他……亲自交付。
第六集 第七章 营救魅彤
愤怒,是会让人昏头的。
云萧本以为是自己看错,在跟白咰对话时,那极力压制却是满满的愤怒感,让他曾一度以为自己多心。
但,此刻,站在这里,他知道,那不是多心,而是因为白咰已经看到,看到那……让人抓狂的愤怒。
他下来,是来打探虚实,是来观看情况,是来探查敌情,是来等着白咰一块行动的,但,有的时候,行动,会比思考还要快速。
印象里的魅彤很爱笑。
笑得狐狐魅魅的,笑得眼睛会微微地眯起来,笑得让人失神,因为她是狐,狐狸,是妖魅的。
记忆中的魅彤很灵巧,也机灵。
蜻蜓点水湖水间,魅彤穿梭于上的姿态没有多余,诡计多端,总爱整整他们,让白咰是又气又好笑,因为她是狐,狐狸,是灵巧的,是奸诈的,但,也是细心的,心软的。
如果他脑子里的魅彤是这样的人,那么,现在在他眼前的人会是魅彤吗?又可以是魅彤吗?
一个生物,究竟可以被分成多少块?
地上躺着一个熟悉的人,没有绳子,没有捆绑也不用担心她会跑走,脸上有着两块布,一块,横过双眼,一块,拉过嘴间,只是那布,不是白的,而是红的、湿的,从未干过的,也是还在……淌血的。
那身红衣红服很抢眼,不是因为血液而抢眼,而是从那红衣里露出的皙白,没有肉,没有筋,只有亮晃晃的……白骨。
“好了好了!休息够了,该继续工作了!”啪啪两声在空中响起,一个女子对着所有人拍手吆喝,三三两两的人开始朝这走过来,男女皆有。
只听得那为首的女子边走边喃喃地在心里数着,“嗯,我想想,眼睛、舌头有了,脚也处理完了,左手那边嘛!手指、手筋、手肉差不多了,就差个骨头没拿而已……”
她走到魅彤身边,掀起了那衣摆,一条手骨赫然出现,真真切切的手骨,上面似乎还黏有一些些的碎肉,看得旁边那几个人眉头频皱。
“骨头还好处理,等会再剁就好了,进度已经稍微落后了,我看还是先处理右手吧!”那女子在心里头这样想着,衣服一盖,往右衣袖一拉,那血淋淋的手在微弱的火光里出现,整片前臂上全都是血液,手指上头的指甲显然给拔了去,血肉模糊的指尖上还吊着一片片的肉片,而这一掀一挥之间竟是让整个地牢泛起了血腥味,腥得好似拿了个锈铁含在嘴里嚼,看得人也差不多都吐了。
“你们怎么还没习惯啊?”身后传来少许呕吐声,女子冷不防的啐了一口,“算了算了!工作要紧,菲儿,把她弄醒,弄多点,让她越醒越好。”女子转头交代了一番,回身去拿了把匕首。
那名唤做菲儿的女子微微欠了身,走到魅彤身边蹲下,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小瓶,打开瓶口在魅彤的鼻间晃了晃。
只看魅彤的身子抖动了一下,显然那药里一定是什么提神亢奋的东西。
刹时整个裂骨的疼痛直传魅彤大脑,她反射性艰困地扭动着身体抗拒,身体明显地想以昏厥代替清醒,可无奈却是被人一再弄醒,脑子意识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身体发生了什么事。
这,或许就是让人最发狂的地方,拿狐狸身上的东西,绝对不是字面上的意思那么简单。
只因那定要连着狐狸的“活体”取下才有效,而且狐狸越清醒,药效会越好。
想要手上的肉吗?可以!那就得一块一块连着肉体削下;想要那指甲,行!那就只好拿个钳子一片一片的拔。
不可能把手砍下后再去取肉,去拔指甲,不可以,也不能,所以费力,也费时。
而就算是同种药材,总也有上下等之分。
就像灵芝、人参也会区分等级,同样是鸡肉,家鸡比不过山鸡,胸肉比不过腿肉一样,从狐狸身上拿下的部分也有功效优劣之分,而最能把每一部分的功效发挥到极致的条件就是“意识”。
也就是说,狐狸只要越清醒,此刻所取用下来的部分越能发挥十成的功效,越是昏迷,整个药材的效力就会大打折扣,甚至减半。
那是一种折磨,也是一种酷刑。
清楚地知道别人现在在对自己的身体做些什么,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被剁了哪些部分,不许昏迷,只能一次比一次还清醒,连大脑发出昏厥指令都毫无效用,所有痛觉神经全都动员,可她越痛,别人就越高兴,她越痛,取下的部分就越有价值。
如果有力气,她一定会先自绝,如果站得起来,她一定会去撞墙,如果……她还能有那份能耐。
“把她固定好,别让她乱动……”那女子轻声说道,手上的匕首虽短,但却利得吓人。
两个男子走了上前,一个固定魅彤的头,一个则是固定魅彤的身体,不用固定脚,因为,那一双脚已经给斩了,也不用固定手,一只只剩下白骨的手,能有什么作用?
男子将魅彤的右手往旁边的空处拉去,用手掌压着关节处固定,而魅彤的身子微微一颤,开始挣扎起来,但更多的是发抖和抽搐,及无法抑止的颤动。
女子偏过头,似乎还在思考些什么,末了,有点喃喃地数道:“肉也够多了,我看,省点时间,先拿点带骨的好了……”接着转过头对着旁边的人道:“菲儿,去,帮我拿点火来……”
菲儿点点头,听话地跑到一张桌前,拿起了个小碗,燃火后拿到那女子身边。
女子将匕首放在火上烤,没多久,那刀身的部分开始泛起点点腥红,“菲儿,你手上那醒神浓度的比例大约多少?”女子边烤边问。
“三七比。”
“太低,调成五五比去……”
五五比?那岂不是等于兴奋剂了?难不成是要取大点的?所有人忍不住噤声,甚至有些人已经有点眯眼不忍看了。
菲儿默默地回头去配浓度,再次走回来时,女子也已经将整个匕首烤得通红。
“好了!开始吧!”女子转了转脖子,松松筋骨。
菲儿不语地走到魅彤身边,去了眼睛、拔了舌头、削了耳朵,唯一没有丧失的就是嗅觉,因为要靠这让她保持清醒。
菲儿将瓶口再度放到魅彤鼻前,才把塞子拿掉而已,整个味道顿时直冲脑门,感官细胞在此刻全部活化,让魅彤几乎跳了起来。
呛!痛!
同时的思考传给大脑,跟以往的浓度完全不同,跟以前的感受完全不同,她只感觉整个神经线被越拉越细,越拉越敏感,几乎连旁人的呼吸扰动都感受到了,更别论那一拥而上的疼痛,让她痛到想死,可偏偏刺鼻的味道还不断呛上,脑子里的意识清楚得可怕。
“呜……”她挣扎,她哀鸣,可男子却毫不怜惜地加重了力道把她压的死紧。
没有心软,没有犹豫,所谓最毒妇人心,女子翻过了魅彤的手掌扣死,拿起了刀,很慢很慢,往那小指头慢慢的施加压力剁去。
不能快,要很慢很慢,因为要在最痛的那一点给剁下,拿下的,才是最好的。
烧焦的肉味在整个空气里蔓延,每深一分就是一阵滋滋声,除了痛还是痛,药效让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肌肉正因热度而萎缩,也知道这刀从表皮开始往内施压,烧过肉、烧过神经、烧过所有的感觉,痛得她想晕死过去,痛得她全身打颤。
血液在喷,肉片焦糊,让看的人全都牙齿发麻,把手往嘴里咬,连手都咬出了印,即便如此,牙齿还是很麻。
当的一声,刀子撞了地,清脆的声响在空气中划开,连带那一节滚落的手指,还有那几乎没血可喷的血液,一并落地。
菲儿低头走了过去,把那手指给拾了起来,往一个小罐子里头塞进保存好。
没有多久,桌子上就多了五个小罐,而魅彤的整只右手仅剩下一个手掌在蠕动,那种视觉,触目惊心得令人骇怕。
完了吗?不,并未。
只看那女子没有半点的停歇,又令旁人换了一把匕首过来。
接过新的匕首,这一把匕首和上一把不同,刀身很细,就跟片柳叶一样,细细长长,尖端锋锐,实在是好一把锐器。
看到那一把利器,连压制的男子都忍不住缩了脖子,因为他也很清楚这把利器要做什么用。
不是拿来剁也不是拿来砍,刀锋沿着手腕那条紫色的血管往上割,很长很细的开口从手掌开到手肘,割得很巧妙,所以还看得到青紫色的血管在空气里颤抖,只是那种跳动,仿佛是要迸开一般。
挑起那紫色细枝,横置那把匕首,一点一滴,顺着每条神经,挑断!
啪答一声,动脉的断裂,血液的失控喷洒,她的身上血红一片,但所有人的身上,也是一片血红。
魅彤想摇头,想后退,想缩起身子,痛觉惹得她几度发狂,可是身体被人压住,怎样也动不了。
一个拉扯,一个使劲,那女子的技巧很好,整条血管被血淋淋的抽出,魅彤只觉整个人都给逼上了极限,竟是发了疯似的挣扎起来。
一幕!虽只看到这一幕,但已经非常足够了。
没有想到魅彤还有那份力气可以挣扎,男子们纷纷使力向前钳制,可却也在此时,一个更猛的力道撞到身体里,没有防备的身体就这样给弹飞了出去。
“碰!碰!碰!”的声响接连传出,连喊疼都来不及,只看到一道道蓝光在眼前晃过,脑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麻痒,接下来意识完全空白,压根也没人知道怎么一回事就通通给晕了过去。
而魅彤呢?魅彤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身体一空,突然之间所有的重物全都不见,脑子里只有闪过两个字,痛!逃!
她蠕动着身体拼命地往前动,什么念头都没有,什么思考都不用,脑部神经只有一个命令──离开痛源。
只是这种爬行根本就是无意义的行动,反倒是惹得所有伤口在那些牵动下一一裂开淌血而已。
“魅彤!魅彤!是我?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