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公案(全)+番外
“……”古怪的瞪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蹲在一边被遗忘掉的张悦的脑海里,莫名其妙的涌起一抹难以名状的烦躁。咬了咬牙,他毫无预警的站起身来,狠狠的抬腿踹了没有防备的许亭欢一脚,在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挑眉咆哮起来,激动的仿佛是要把迷惘中的对手给唤醒回来:“受不了你了!再看到你这张‘全天下人都负我’的脸,我连昨天的早饭也要吐出来了!搞什么嘛……不就是一棵树吗!值得你发疯似的把人都给赶走吗?!”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吧。”仰视着突然发作的张悦,许亭欢哑然了片刻后,输人不输阵的也跟着立起身来,狠狠的瞪了回去。忍住被他的迟钝气到吐血的冲动,张悦逼前一步,伸手推了一把用半寸不到的身高差异压迫自己的对方:“你懂什么!要不是他的话,你现在哪里还有命站在这里?!干脆直说了吧!我前几天想要给你下巴豆,估计就是被那个人给调换了茶杯的;还有那天我想借助马蜂蛰烂你这张臭脸,要不是他将计就计,现在我头上这十几个包应该长在你身上才对;另外,昨天我本打算把你推下河的,结果背后被你带来的那个恐怖的家伙先给了一脚,害我没碰到你就自己栽进了水里!你难道都不知感恩的吗?!”
哑然的听着张悦的一通抢白,看着争的面红耳赤对方理直气壮的表情,许亭欢呆了很久才想起自己才是应该说点什么的受害者!
“……原来你小子一直都在背后策划害我啊!”伸手推还张悦一把,许亭欢不满的叫到!
“哼!谁叫你要抢走我的小秀的!”推——
“我什么时候要抢走小秀了?!”再推——
“还想抵赖吗?!今天你们两个还在树下亲亲我我的呢!我都看到了!”又推——
“看到?算了!先不管你那时候跑我家后院来做什么。实话告诉你,如果本少爷想要从你这里带走小秀的话,根本就用不着抢!”还推——
“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家小秀绝对看不上你的!”继续推——
“你要真那么自信还干嘛处心积虑的想做掉我?!你这是自卑!”接着推——
“自、自卑?!胡说八道!比起气走自己所爱的人都不敢追去道歉的家伙,我可敢作敢当多了!”推过来——
“谁说我不敢去追的?!我现在就去把他追回来!哼!”推回去——
执着在顽固的推人赌气中的两个大龄“儿童”,幼稚的举动终于在得出结论的时候猛地一滞!渐渐地,两双互瞪的怒目在彼此的眸子里捕捉到了些许闪烁的笑意,虽然心里都给了对方认可,但吵了十几年的两个人,没有任何一方愿意先软化下来。
然而,他们足下的瓦片却没有如此的强硬,在经历了无数次冲击后,它们纷纷发出投降的哀鸣,随着碎裂的巨响,刹那崩塌了下去!没有人提醒过他们……不要在屋顶上打架吗?
“啊啊啊——都是你害的!”手忙脚乱的扒住房檐,张悦边做困兽之争边埋怨同样挂在一旁的许亭欢!后者岌岌可危的晃了晃,狼狈的白了他一眼:“是你先动手的吧!”
“别说了!我们现在怎么办——”又滑了几寸,吓出浑身冷汗的张悦连斗嘴的闲心都没有了,焦急的大叫道!
沉默不语的仰望了一下万里晴空,小心谨慎的回忆着所爬的高度,许亭欢苦中作乐的笑了笑,颤抖着声音无可奈何的安慰他:“还能怎么办!认命吧,才三层高,顶多摔断脖子罢了……”
“……问题在于我只有一个脖子!”用看白痴的眼光斜了笑容僵硬的许亭欢一眼,张悦还想骂什么,可惜一个不稳,手指从紧扒的檐上滑了下来!眼看着他要掉下去,许亭欢瞬间把两人间所有的芥蒂都忘干净了,几乎是本能的,他忘了自身难保的情况,伸出手想也不想的去抓张悦!结果当然是……从一个人掉下去变成一双人掉下去——
“哇啊啊啊啊——”
“咚——咚————”两声巨响,还没来得及把惨叫喊完的许亭欢和张悦便砸了下来!唯一的不同在于,他们并没有落到本来的石头路面上,而是落入了被史官砍倒的梧桐树那柔软的树冠中!宽大茂盛的枝叶,像一张慈爱温柔的绿色手掌,把他们掬起,也挡去了他们下坠时的冲力!所以,痛归痛,两个人从楼阁上掉下来,连骨头都没有折掉半根!
“……痛痛痛痛痛——”本来以为自己不死也重伤的许亭欢,奄奄一息的睁开眼睛,看见的并不是预料中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而是比阎王那张棺才脸有过之无不及的史官的容颜!见他还有力气喊痛,史官沉着脸,毫不留情的抬手,照准他的脑袋一掌劈了下去!
“哇啊!你做什么?!怪我不死所以补一刀吗?!”抱住强迫中奖的脑袋,许亭欢哀怨的瞥向史官,却在那张熟悉的脸入目时,情不自禁的安心笑了出来:“嘿嘿……我还以为你自己先回京了,不理我了呢……”
“我是这么打算过。”白了他欠扁的样子一眼,史官半盍眸子,凉凉的自嘲道:“但怕见不到你的话,皇帝和相爷会怀疑我把你在半路给卖了。”
“什么嘛!我又不是笨蛋!”
“哦?那你是自己从屋顶跳下来的了?看来我救你还真是多此一举。”
“……”被他的反驳羞红了脸,许亭欢连忙翻身而起,指着不远出在俞秀扶持下站起来的张悦告状:“不关我的事!是那个笨蛋害的!”
“你说什么?!我还没有怪你,你竟然先倒打一耙?!”上一秒还赖在俞秀怀里装可怜的张悦,闻言瞪大眼睛骂了回来!就在两人剑拔弩张的又要“再接再厉”时,许老爹的声音突然加了进来:“你们在后面吵什么呢?!我刚进门就听见了……”
抱怨着从前院赶过来,在看清狼籍的现场后,许老爹狠狠的瞪了光用猜就知道绝对又是肇事者的许亭欢和张悦一眼:“果然不出所料,还是你们两个死小子惹的祸!可恶——我种了十几年的树,还没吃到一个苹果就被你们给弄倒了!傻站着干什么!赶快去把那身脏给我洗干净了,不然不许进屋吃饭!都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真不明白你们俩有什么计较不过去的事情。”
“爹——”哭笑不得的白了不明白前因后果妄加评论的老爹一眼,许亭欢余怒难消的指着张悦骂道:“这回这个家伙想要害死我吔!”
“那又如何,你不是还活着吗?走啦走啦……”不以为然的敲了儿子和张悦各一记响头,许老爹招呼着俞秀和其他孩子们,拿起工具准备清理“战场”的残枝败叶。见状,许亭欢也只得垮下双肩自叹命苦的在老爹的威胁下抓起了扫帚,郁闷的扫起来……
突然,感觉到有一道玩味的视线射向自己,他毫不意外的回头对上史官的凝视,想起什么来似的反问道:“……你早就知道张悦和我会掉下来是不是?所以才把梧桐树砍倒好救我们?……真是难为你了,耗费了那么多的精力和力气安排……”
“好说……”不是没听懂对方话中有话,可史官却当之无愧的收下了许亭欢的感谢。因他的泰然自若而恨到磨牙的后者,挑高眉,咬牙切齿的补充道:“可是……我还是有一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
“既然你早就知道我们会从楼顶掉下来的话,直接告诉我一声不就好了!有必要大非周张的把我的树砍掉吗?!”
“……”
“而且我也就不用摔得现在全身哪里都在发酸了!”
“……”
“喂……我说,你该不会只是想借机砍掉我的树而已吧?”
“……”
“到底那棵树哪里招惹到你了?难不成……”哭笑不得的看着史官古井不波的表情,许亭欢问出心里得出的唯一结论:“你是因为听我说那是我的宝物后……嫉妒了?……”
“哼。”冷哼一声,史官想要表现对他的话的不屑一顾,可惜却红了耳根。把他的细微变化看在眼里,一抹温柔由许亭欢的心底涌上来,瞬间贯穿了他的周身百汇,让他情不自禁的出手,将眼前别扭的情人牢牢搂进怀中!
“痛……”想要耍帅却同时撞到了伤口,皱起眉头,将唇凑在对方的耳廓,春末风中许亭欢醉人的情话,刹风景的响了起来:“那个……商量一下,你下次想砍就砍,愿刨就刨。但可不可以不要把我也顺手牺牲掉呢?上次你害羞,拿把剑砍得我血流成河。这回你嫉妒,摔得我骨头只差没散架。等那天一个不注意,您吃起醋来的话,我这条命可没把握还能保得住了……”
“……”狠狠瞪了嬉皮笑脸的许大护卫一眼,史官顺手想要掏怀里的册子,摸了空时才想起早已把过去丢在了来时的路上。连惝然的时间都不给他,许亭欢不怕死的找碴又开始了:“……所以嘛,你什么时候才可以用正常一点的方式来表达呢?”
“……等你找到天涯海角的时候。”
奸笑了一下,史官一扫平时爱搭不理的态度,主动接过话来。迷惑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许亭欢摸摸鼻子,懊恼的摸着鼻子:“……我还以为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你也不会饶了我呢,你这回怎么那么好心,肯施舍给在下一个服刑期限了?”
“……太史公曰;天机不可泄露……”高深莫测的昂起头,史官狡猾的眨了眨眼睛,用唇堵住许亭欢的嘴,结束了这场不合时宜的争辩……
凉风习习,天清气爽,春光无限,四海升平。
这是一个历史所没有记载的艳阳天,在欧洲人发现地球是圆的之前的一千年……
《伤春记》
宣祥八年,清明节前夕……
爽朗的春风带着几缕冬日化冰后的寒气,伴着沁人心脾的梨花香,拂过京城的每一个角落。乱飞而落的残梅,飘零着坠在摊开于案几上的史册上,点缀着那满含墨香的蝇头小楷:“宣祥八年,由于京师伤寒遍及朝中上下,几乎无人得免……皇帝除外。”
金銮殿……
“朕今天又起晚了吗?”难得一身鲜艳夺目的龙袍加身,头戴华贵而沉重的皇冠的高景郁,明丽娇艳的小脸堆满了不悦的神情,面对着眼前空荡荡,只站了几个还在不断打喷嚏的大臣的朝堂,冷冷的咬了咬下唇:“你们难道又已经退朝了?”
“臣等、啊、啊嚏!不、不敢!啊嚏!”可怜的工部大臣做为唯一几个还有力气爬起身的人,战战兢兢的出列,恭恭敬敬的上禀:“只是……今年的春寒、啊嚏!实在着磨人——啊、啊嚏!满朝的文武病了泰半……连丞相大人都因为发烧而没能出席早朝……”
“天逸也会生病?”好奇的眨眨眼睛,高景郁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射出兴奋的神采,看得一边的许亭欢忍住和喷嚏搏斗的欲望,受不了的反起了白眼:“拜托……只有傻子才可以幸免吧。”
“你怎么也感冒了?”身后的喷嚏声吸引了高景郁的注意,把他的思绪从工部大臣那堆诸如“刑部侍郎传染给陈将军,陈将军又传染给刘尚书,刘尚书又传染给李大人……”的八卦中转移出来。
没好气的白了一眼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的对方,许大护卫话中带刺的反驳道:“很遗憾……属下没有皇上那么‘大智若愚’,所以也伤寒了。”
“天逸怎么没来?”答非所问的将整个朝堂浏览了一遍,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人,高景郁像弄丢玩具的孩子般嘟起了红唇。而被询问的人则有拿本已胀痛的头撞柱子的冲动:“不是刚刚才回答过,丞相大人也卧病在床了吗?!皇上到底有没有在听工部大臣报告……”
“哦……”根本没在听许亭欢捂着发烫的额头的咆哮,高景郁沉思了片刻,撩起龙袍,不太自然的跑到了殿后。在剩余的大臣们彻底石化之前,那颗漂亮的脑袋又想起什么似的转了回来,清朗的吩咐道:“对了!退朝——”
死寂的朝堂,只剩下史官记录的刷刷笔音,以及不知谁那嘶心裂肺的——喷嚏声。
漠然置之的扫了一眼喷嚏连连顾不上和自己抬杠的许亭欢,史官轻挥手中的笔杆,将纪录略做修正:“宣祥八年,由于京师伤寒的遍及和皇上的‘关怀’,朝中上下无人幸免……皇帝依然除外,似如前人总结,傻子不会得伤寒病。”突然,他的目光触及还在弓身打喷嚏的许大护卫,略一皱眉,几个小字便附到了其后:“……太史公曰:也并非没有例外……”
丞相府……
虚弱的倚在软塌上,应天逸本就白皙的皮肤因病又苍白了几分,单薄的身体此时更是激发人心中无数怜惜,伸出微颤的让人有一把握住的冲动的修长手指,他紧紧的抓住了下一份奏折。
早了皇帝一步赶回来的许亭欢,本想立刻报告上司关于皇帝又要偷跑过来的坏消息,却因室内的景致呆住了身形:“果然……”感慨的舔了舔越加干涩的唇,他小心翼翼的选择挫词赞叹:
“病中西施,愁里昭君,美人带病如梨花带雨,冬梅着雪……别有一番韵味啊……”
“你最近闲得无聊加皮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