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盛世





  人证如山,何况事实如此,云梦秋想反驳也无从说起,傻眼当场,欲哭无泪,心底终于明白了赵钱孙为何一见这小妞妞立即逃之夭夭的原因。 
  从怀中掏出那鸟状形温玉来,哭丧着脸道:“玉佩在这儿,你走吧!今后都别让我再见着你。” 
  少女一把抢过,揣入怀里,得意道:“不怕你不给!” 
  接着向二女娇笑道:“两位姐姐,真是多谢你们啦,不然他仍要霸着人家玉佩不还呢。” 
  挥手告别道:“二位姐姐,我走啦,过几日再见吧。” 
  慕容思仪奇道:“小妹妹,你到哪里去?夜这么深了,就住在这儿好不好?再说本府素来防范森严,你能出去吗?” 
  少女娇笑道:“我能进来,当然也能出去。嘻!若没有一点本领,不是被你那云弟欺负死吗?” 
  一个翻跃,嗤嗤轻笑着隐入墙外不见。 
  二女看向错愕发呆的云梦秋,想着少女适才所说,秀目内都隐隐射出怒意。 
  慕容萍冷冷道:“走吧,思仪,咱们回房去。至于这小家伙,哼,就让他在这儿好生清醒、清醒!” 
  慕容思仪大眼里闪过不忍之色,正想说话,慕容萍已硬拉着她拂袖而走,快步进楼去,怦地一响关上房门。 
  余下云梦秋呆立雪地里。 
  忽然间,赵钱孙出现在他身旁,叹道:“云兄弟,你也看见了,不是赵大哥不讲义气,不出来帮你,实是我有心无力!唉!那小妞儿的厉害处你也领受了吧?” 
 
 
 
  
 第五章 身份危机(上)
 
  冰雪消融,天色渐暖。 
  自那夜烟雨楼的玉衣剑士夜闯慕容府后,一切都出奇的宁静。 
  不仅慕容佩君似忘了那夜的事般,一直没来找云梦秋的麻烦,连那神秘少女也从此再不见踪影。 
  只有赵钱孙,才略显反常。 
  一脸异乎寻常的老实样,说话明显少了许多,每天按步就班去朵云轩,间或痴痴发呆,偶与云梦秋稍作交谈,也是心不在焉,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就连那神秘少女的来历,他也只是略作解释,语焉不详,令得云梦秋纳闷之极。 
  反之慕容思仪与慕容萍二女,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样儿,又惋怜他将“英年早逝”,态度虽是严厉了许多,神情间却又是温柔、又是关切,平时嘘寒问暖,关怀得无微不至,又时常熬些大补药膳令他服下,更天天逼着他喝那两个长像难过之极的神医所配制的、苦涩到了极点的“延命之药”。 
  尤其是慕容思仪,平日里对他百依百顺,暗中虽时时珠泪轻弹,当着云梦秋的面,却从不表露出来,一有空闲,便陪着他到城中游玩各处名胜。 
  雪霜解冻,春暖花开。 
  这名闻遐尔的美丽大城市里,处处得见赏春踏青游人,风光秀媚的西子湖畔,更是游人如织,垂柳花树下,红男绿女漫步嬉戏;碧澄无波的湖面上,画舫兰舟密若繁星,往来穿梭。 
  欢声笑语,处处不绝。 
  自从来到江南后,无数“奇事异人”早令云梦秋昏头转向,此时索性抛开烦恼,尽情游玩。每天鼓跃出府,兴尽而返。 
  这日姐弟二人一早出门,前去游览西湖胜景,先泛舟湖上,登上小瀛洲,观赏著名的三潭印月,再弃舟上岸,漫步西行,来到灵隐寺去游玩,待兴尽下山回转慕容府时,已残阳西斜,天际一片霞光。 
  刚穿过府前两只镇宅玉麒麟石兽,还未进门,赵钱孙一下从侧旁拐角处闪出来,一把将云梦秋拉到一边,压低声音,一脸凝重道:“云兄弟,事情糟了!” 
  ****** 
  日落西山,残阳似血。 
  “长醉亭”就位于凤栖楼侧旁,慕容府的最高处。 
  凭栏闲眺,慕容府秀美的景致尽收眼底,曲桥流水,蜿蜒入繁花绿树间去,春意盎然间,尤能见三俩小婢格格笑闹着在院落里打扫地面残雪。 
  凉风徐来。 
  正负手屹立亭栏处,闲望四外初春美景的慕容川吸入一口清气,转头向毕恭毕敬垂手站在亭心的云、赵二人看去,眼里异茫爆出。 
  这慕容府的二管家身材高大,气态豪猛,随便一站,有若渊停岳峙,威豪若虎。 
  侧面处,三管家慕容治虚咪着眼,左脚踩在椅子上,旁若无人的抽着烟枪;一脸阴寒、白发苍然的大管家慕容展坐在他的身旁,双眼似闭非闭,仿佛已陶然入睡,又好像清醒无比。 
  慕容思仪垂着螓首默默坐在二人身畔,微显忧色的慕容萍与一个身段修美、纤腰长腿的黄衣美女婷立在她身外不远处。 
  后者一双凤目媚细而长,脸含薄嗔,赫然是那久未现踪的女执事慕容晴。 
  亭里静寂无声。 
  云梦秋与赵钱孙垂着头不敢抬起,心里却都在暗暗嘀咕不已。 
  慕容府共有三大管家,四十一执事。其中后者又有外物、内事之分。慕容思仪三女正是府内最有权势的内宅执事,现下与三大管家一齐聚于该处,用脚趾头去想,也可明白大事不妙了。 
  只不知,慕容府是识破了自己二人身份呢?还是因为其它原因? 
  若是前者,可就得赶紧设法如何逃命了! 
  好在二人都是“久经考验”,心内虽然栗然惧危,脸上却仍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 
  似若实质的目光消去。 
  慕容川回头看向亭下,淡淡开口道:“上几日前,烟雨楼玉衣剑士夜闯本府时,赵阿大,当时你在哪里?” 
  云、赵二人同时色变。 
  赵钱孙垂下双手,诚惶诚恐道:“回二管家,小的当时已睡着了,直到被外面杂声惊醒,才发觉我阿云小弟不在房里,于是……” 
  接着一脸恍然大悟道:“噢!二管家可是怪小的没管好阿云小弟么?唉,其实这事说来话长。本来平时我都把阿云看管得很紧的,因为他一发病,行为就有些那么癫三倒四。尤其是在阴诲天色……” 
  还想继续唠叨介绍云梦秋的“病情”,突地一响,慕容治烟枪在椅旁一敲,抖去烟灰,不耐道:“闭上你的嘴!二管家问你话,你直接回答就行了。” 
  接着冷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赵阿大,那晚你贼头鬼脑的偷偷溜到凤栖楼窥探时,大管家与二管家虽然当场没将你逮个正着,可是,哼!却有人看见你了!” 
  云梦秋与慕容思仪一齐呆住时。 
  赵钱孙撞起叫天屈道:“哪有这种事?再叫小的有十个胆,也不会如此目无府规!竟敢擅闯凤栖楼去!何况三管家收留我与阿云小弟,恩比天高,小的虽是低卑之人,却也懂得万不可恩将仇报这个道理……他妈巴羔子!是谁这样无耻,竟然诬陷老子清白!三管家,你即管叫那家伙出来,小的情愿与他对质!” 
  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儿,连云梦秋看在眼里,也几乎要相信他的“清白”了。 
  慕容治喝道:“三位执事面前,你怎可满嘴粗话?哼,莫要说了!” 
  眼里闪过一丝欣慰的神色,似是得意自己果然没看错人,提起烟管,悠然自得的再次抽了起来。 
  云梦秋暗吁了一口长气,姜是老的辣,换作自己,在慕容治的诈语之下,说不定便马脚尽露了。 
  亭里再次安静下来。 
  慕容川负手屹立,眼露威茫打量了赵钱孙片刻,缓缓道:“三年多前,那江湖中贼名最盛的‘偷王之王’赵钱孙不知何故,接连月余在府外逗留不走,并不时偷偷潜入府中,虽然本府倾尽全力,仍对之无可奈何。直到有一次,那老贼竟然不顾江湖道义,做出武林中人人唾骂的卑鄙举动,才终于被本府中人围堵正着。可仍是被那恶龊之尤的老贼逃脱,更可气的是,本府竟无有一人能看清他的真面容……!” 
  云梦秋大张了嘴合不拢来,心里终于明白了,这贼头大哥一心混入慕容府,果若自己已经隐隐猜到的那样,是另有目的,“相思点点红”竟然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只不知,三年前他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竟令慕容川现下提起,仍恨愤心胸? 
  眼角斜处,赵钱孙早满脸尴尬,面上更难得的隐隐透出一抹羞红。 
  对面的慕容府众人则无不神色阴沉,连慕容思仪也垂下目光,脸上微带不屑。 
  只听慕容川冷冷续道:“本府自不肯如此罢休,可在江湖上一番明查暗访后,这才了解到,武林中竟没有多少人清楚那老贼的长像!可人心不足蛇吞象,那老贼上回无有得呈!岂肯就此收手?这三年多来,本府上下无不翘首以待,候他前来,好一洗这奇耻大辱!嘿嘿,黄天不负有心人!那家伙终于又来了……!” 
  突然胸张肩挺,凝定赵钱孙,虎目里神光爆出,大喝道:“到了现在,你还不承认自己就是那‘偷王之王’吗?” 
  云梦秋措不及防,被他这声厉喝骇了一大跳,赵钱孙则咦了一声,满脸迷惑的抬起头来道:“二管家,你在和我说话吗?” 
  众皆愕然。 
  赵钱孙接着一拍脑门,道:“二管家刚才提到那偷王之王是不是?噢!这事可就得问我阿云小弟了。” 
  云梦秋失声道:“我?” 
  “是啊!” 
  赵钱孙一脸事实如此的模样,道:“云兄弟,以前你不是曾跟赵大哥说过吗?那赵钱孙你认识的,还交情不错呢!” 
  一众慕容中人脸上诧色转深,凝注二人,眼内无不流露出惊疑神色。 
  云梦秋不明他意之何指,眼角瞥着赵钱孙,不停干咳道:“这事……咳!这事……!” 
  赵钱孙暗地里踢他一下,叹道:“云兄弟,我晓得你很为难,毕竟那老贼是你朋友。不过,那家伙是慕容府的仇人,也就是咱们的仇人。嗯,他长像究竟如何,这就跟二管家他们说说吧。” 
  云梦秋啼笑皆非,心内终于明白他是何用意了。瞟见众人的眼光一齐落在自己身上,暗暗叫苦不迭,只好硬起头皮替他圆谎道:“赵大……嘿,那人浓眉大眼,身材健壮,高鼻梁,满脸横肉!看上去不大像个偷儿,倒象是个强盗……” 
  一时半会,他又到哪里去制造个“偷王之王”出来?只好依照身边这“原型”不管他娘的三七二十一胡诌一通。描述完外貌后,又努力回忆细节道:“唔!好象他额头上还有条刀疤,不过又仿佛是在他的脸上……噢!对了,我记起来了,那老贼虽然外表凶恶,其实却胆小如鼠……” 
  被赵钱孙打鸭赶架上,心里有气下,恶狠狠的加上一句道:“而且还是个跛子!听说是在一次做贼时,右腿被人家砍瘸了!” 
  身旁赵钱孙犹自嚷道:“这就对了。云兄弟,你再想想,那家伙还有其它特征没有?” 
 
 
 
  
 第五章 身份危机(下)
 
  云梦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恼道:“没了!我说得这么清楚,你还没听明白吗?” 
  慕容思仪与慕容萍早司空见怪二人现下这般古里古怪的神气,倒无异状,慕容晴与三大管家却一齐心升怪异之极的感觉。 
  此刻的二人,哪里还像是两个下人,尤其是那姓云的小家伙,一脸嚣张,说话更是肆狂,竟仿佛他才是此间主人一样。 
  慕容川脸色缓和下来,沉吟道:“赵老贼竟是这般长像,可让人料想不到了……!”言下之意,竟似对云梦秋所说信了十之八、九。 
  云、赵二人无不好笑时,他转头看向一直似置身事外的慕容展道:“大管家,这事,唔,你看……?” 
  劲浪破空声骤发。 
  慕容展突然离座飞起,半空中十指箕张,气劲滔空,朝着赵钱孙脑门插下。刹时间,亭内满是巨劲磨擦空气时发出的尖锐嘶啸。 
  慕容思仪三女一齐惊呼出来时,赵钱孙啊哟一声大叫,抱头狼狈向外逃窜,颤声大叫:“大管家饶命!小的……小的……!” 
  慕容展听若不闻,如影随形追上,掌爪将至赵钱孙脑门上,忽折向斜击,噗地一响,轻轻敲在他肩头。后者立即杀猪般一声干嚎,面如土色,一下瘫软地上。 
  慕容展借力退后,落地摇了摇头,道:“果然不是他!” 
  又变成老态龙钟的模样,慢吞吞转回座去。 
  这时云梦秋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惊叫,飞奔上去,扶起赵钱孙时,这老贼大哥尤自浑身哆嗦,双腿直抖,劫后余生的表情,说有多么像,就有那么像。 
  云梦秋脸色煞白,正想问他伤着没有,心里忽然一凉,回眼看去,慕容思仪美丽动人的大眼里果然正射出奇怪的光茫。樱唇微颤,显是正想说话。 
  云梦秋脸色惨变。 
  前日赵钱孙曾在这女执事姐姐面前显露过武功,此刻偏伪装过头,两相对照,事实自是不言而喻。 
  二人四目交投。 
  慕容思仪眼内骇色渐渐消去,换之一脸怜惜。轻声一叹,转开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