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神授的权杖
我吃了一惊,而梭克艾蒙也匆忙跳起身来,向我抱歉地一笑,然后以惊人的速度蹿出帐去。我跟在他的后面,撩开帐帘--不知何时,万里晴天略微有些黯淡,而空中正飘扬着细小的雪粒。
一名有翼人站在梭克艾蒙的身边,躬身说道:“刚收到的消息,河西在今日午前开始降雪,规模非常大,预计将持续整整三到四天。”
梭克艾蒙仰首望天,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深沉的遗憾:“提前了,今年的雪季提前了……这莫非就是真神的旨意吗?”面对这种情况,我想还是直截了当地猜测他心中所想的为好:“降雪了,战争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我想你们该开始行动了吧。”
“你想到了,”梭克艾蒙悚然一惊,向我转过头来,“七天前,盖亚的主力进入了中部高原,他们很快就会被淹没在茫茫雪原中的。我们即将发起进攻,这场仗恐怕必须要打……”
我伸出手去,掌心中感觉到丝丝的寒气,几点雪粒落在手中,很快就融化了。“不能停止吗?”我摇头问他,“利用这场大雪,也许你们会获得胜利,但也许将与人类结下再难以消解的深重仇怨。到了那一步,战争恐怕真的无法结束了。”
“如果这是真神的旨意,我们无法违背,”梭克艾蒙以手抚胸,“况且,在战争中,机会是不可错失的,明天的事情,只有明天再想办法解决了。做为一名战士,我想您可以理解……”
是的,我可以理解。战争在许多情况下,并非仅因仇恨而起,也并非因仇恨而延续,因仇恨而不能终止。站在兽人的立场上来看,不管是否希望与人类谈判,从而结束战争,既然获得了胜利的机会,就绝不可能放弃的。但我心中还抱着万一的希望,我希望可以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真的不可能停止吗?”我诚恳地望着梭克艾蒙,问他,“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话……”梭克艾蒙点点头:“也许……明知前途一片黑暗,有时候还必须走向这黑暗。也许有人能够阻止即将发生的悲剧吧--您可愿意随我前往大本营?当然,那是非常危险的,并非每位族长都象我一样,对您保有善意。”
如果埃斯普伦侯爵真的因为愚蠢或一时不慎而踏入这个陷阱,那么我此刻赶回去也毫无意义,我顶多只能把风骑兵拉出这一危险的泥沼。如果希望阻止悲剧的发生,那么对于我来说,所能付出的努力,也只能是继续留在兽人军中,或者随他前往兽人的大本营。我无奈地这样想着,微微点了点头。
梭克艾蒙迈前两步,吩咐部下准备战斗。而我望着廓大的天地,望着飞舞的雪粒逐渐变成雪花,寒意逐渐涌上心头,再次哀悼人类的渺小,个人的渺小……
我写了一封信,请侯沃带给正等候在莫贺咄河西岸的杉尼。信中要他尽快追上乔统率的风骑兵部队,命令他急速回归卡提兹,同时联络埃斯普伦侯爵,要不惜一切代价脱离雪原,退往莫古里亚南部山地。
梭克艾蒙并没有阻止我传递信息,从这一点看来,他们应该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和必胜的把握,我的努力,也许并不会产生任何效果。
翼人们排起类似于大雁般的纵阵,拍动翅膀,腾空而起。在这种紧要的情况下,我无法再考虑自己心中的怀念和悲伤了,同意他们把自己缚在马背上,而由四名翼人把我连人带马托起来,腾上高空。
在空中飞行,速度是在地面奔驰者所永远无法企及的。虽然翼人只能短途飞行,每飞三到四里,就必须降落休息一小会儿,但飞在空中,可以轻松地跨越河流,甚至逾越高山,即使这样飞飞停停,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仍然行进直线距离超过百里的路程--估计就算轻骑兵不眠不休地驰骋追赶,也需要兜个大圈子,跑上整整两天,才能追上。
第二天一早,继续向西方前进,一个多小时后,他们降落在一片白茫茫的平原上。河西的雪果然下得很大,几乎每朵雪花都有人类的眼珠那么大,狂风卷着纷乱的大雪,刮得我睁不开眼睛。气温已经很低了,连历经风霜的我也不禁打起哆嗦来,连打了几个喷嚏。弗莱飞过来,递给我一条毛毯:“穿上吧,头儿--果然不出所料,今年的初春格外寒冷……”
我抢过毛毯,紧紧地裹在身上,同时颤抖地问道:“不出所料?谁预料的?”话音刚落,耳边传来梭可艾蒙的声音:“是隆特姆大人,他对中部的天气了如指掌。”
“这样的天气,”我问梭克艾蒙,“你们可能战斗吗?”“很困难,”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动作,但应该可以想象到,他一定是在摇头,“但是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你还是多担心盖亚人吧。”
我们降落在一片雪原上。翼人们解开绳子,把我从马背上放了下来。我跳下地,大雪竟然已经没到了膝盖!我跳了跳,伸展一下四肢,然后以手遮额向前望去,只见前面是连绵不断的各式各样的帐篷--这就是兽人们的大本营吗?
弗莱扑扇着翅膀,慢慢飞过来,拉着我的手:“跟我来,头儿。”我靠着他的引领,高高提起膝盖,费力地向前走去。“这个时候,我也想要一对翅膀了。”为了消除自己心中的紧张和担忧,我故意这样和弗莱开玩笑。“头儿,别妄想了,”弗莱满脸是雪,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你要是真的有了翅膀,就知道在这种天气里飞行有多困难了--我要是有你那样高筒的马靴,倒宁肯走路。”
大概前进了二十来步的样子,我们距离帐区已经很近了,突然间,我感觉身周一下子温暖了起来,耳边呼啸的狂风也停止了,似乎也没有冰冷的雪花扑到脸上的感觉了。我把微眯的眼睛大睁开来,于是惊奇地发现,我们竟然进入了一片完全无雪的区域。
不但地上无雪,空中也无雪,也并没有狂风,比雪地中温暖许多,几乎象已经到了三月份晚春的时候。四外张望,茫茫的雪原就在身后,狂风依旧肆虐,雪花依旧冯武飞舞,但在帐区中,却一片雪、一丝风也没有,象是打开了一扇无形的大门,迈进炉火熊熊的室内似的。
“是卡奥族几位长老的魔法力量。”梭克艾蒙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我身边。我点点头,是的,万卡族曾经提到过,那些长得象蜥蜴的卡奥人,会使用与人类世界迥然不同的魔法。解下身上裹着的毛毯,抖了一抖,我问梭克艾蒙:“但要维持这样一个结界,也是相当费力的吧?”
梭克艾蒙似乎并不明白“结界”这个词汇是什么意思,他想了想,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又不会使用魔法--在盖亚军中呢?是否有可以达成这样效果的某个人,或者某群人?”
我把毛毯递还给弗莱,也摇了摇头:“不,我想没有……”突然想到,已经成为大魔法师的斯库里是否能凭藉个人的力量,或者统和他魔法兵部队的力量,完成这样巨大的一个结界呢?他现在究竟在哪里呢?如果斯沃请他来到莫古里亚前线,战局也许还有一线转机。
梭克艾蒙指指前方的营帐:“快走吧,隆特姆大人正等着咱们。如果你不能劝服他还有其他几位族长放弃这次行动的话,盖亚人很快就会遭逢噩运了。”
听了他的话,我悚然一惊,急忙加快了步伐。
第三卷 莫古里亚的溃灭 第26章 布局
盖亚历三三二年一月三日,在赫尔墨的一再催促下,盖亚远征军主帅海普克利斯·埃斯普伦侯爵开始整合各部,准备向莫古里亚中部高原挺进。
因为无法探明敌军主力的位置及其动向,统帅部内对于下一步军事行动的意见分歧相当严重。两名最主要的参谋官和将领更是针锋相对,克鲁夫·法特主张把握机会,快速突进,而希伯克拉斯·帕布鲁克则持较为谨慎的态度。经过反复考虑,埃斯普伦选择了后者作为前军总指挥。
“发现敌人的踪迹,咬住它,”主帅对帕布鲁克下达了这样的指示,“等待主力突进合击。千万谨慎,不要离开我大本营的半日通讯范围。”
帕布鲁克所统领的前军,主体为盖亚皇家卫队第二军团的主力约四千三百人。在其身后,埃斯普伦将中军划分为三个部分,呈正等边三角形排开,每军之间保持不超过二十里的距离。统率三千西路军的,是克鲁夫·法特,统率三千东路军的,是皇家卫队第二军团高级参谋捷力克·麦斯洛,埃斯普伦侯爵的本队兵力则为五千七百。
此外,还分派皇家卫队第三军团参谋修艾尔·马利亚克统领八百名侦查骑兵和弓箭兵,向高原西部的荒漠地带作迂回探查。“东到莫贺咄河流域,经风骑兵侦查,并未发现敌军踪迹,”参谋克莱斯韦尔·查曼这样向主帅进言,“东方三条大河形成了天然屏障,我军暂不宜渡河深入,而敌军只要不渡河来攻,我军右翼可保无虞。让风骑兵继续警戒这一区域吧。而西面也必须有一支侦查游军,担负与风骑兵相同的任务。”
“我本来要他们先直插阿什维伦湖南岸的,他们怎么拐到东边去了,”埃斯普伦有些不悦地揉着下巴,“即便我的指令有误,也不应该不经通报,擅自行动。风骑兵如此自行其是,不把统帅部放在眼里,迟早会对全军……甚至对帝国带来不可弥补的损失的!”
此次对莫古里亚中部地区的进攻,从统帅埃斯普伦侯爵以下,各方面将领都是斯沃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盖亚中青年军官,其中的帕布鲁克、麦斯洛和马利亚克,更是四年前御前比武大会的胜出者。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将成为未来支撑盖亚军界的中坚力量。
一月五日午后,帕布鲁克统率的前军,在一处名叫逻南草原的地区,首先遇敌。这是一支小规模的兽人部队,主体由状似公羊但无须的轻步兵组成,杂以三成其它部族的弓箭兵。激战约一个小时,帕布鲁克彻底击溃了敌军,并谨慎地向北方开始了追击战。
逻南草原,在克鲁夫·法特的判断中,是莫古里亚兽人阻截盖亚军的第一道防线。在出征前的最后一次军事会议上,法特在地图上标出了三个点--
“第一是逻南草原,第二是夏尔登山旁的谷地,第三是这一片无名的高原。我估计敌军会在这三个地区中的一处构筑防线,以阻挡我军进攻。在接近这三个地区的时候,请帕布鲁克将军千万小心行事……”
现在,虽然已证明逻南草原地区确有敌军阻截,但规模之小,战斗力之弱,却大大出乎法特的预料。“这应该只是敌军的前哨部队。据此态势,敌人很可能在夏尔登谷地阻截我军,请阁下严令帕布鲁克部不要追击,一方面向夏尔登方向派出侦查部队,一方面等待随时与主力回合。”法特这样向统帅埃斯普伦侯爵提出建议。
不需要他的提醒,埃斯普伦已经下令帕布鲁克不要远追了,但同时,他对法特书信中的“严令”一词,感到有些许的不愉快。“当初主张急进的是他,现在反过来提醒我不要鲁莽从事也是他,还要我‘严令’帕布鲁克,”他对参谋查曼抱怨说,“是否‘严令’,属于作为主帅的我的职权范围,他怎敢在建议书中使用这种语气?”
对于此次进兵,查曼一直有些忧心忡忡。经过多次较量,他深知兽人部队作战的勇猛,虽然盖亚军在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但在未能寻找到敌军主力前,优势兵力除了粮草消耗会多些以外,有什么实际用处呢?敌人究竟在哪里?他们在做何种布置?对于这些问题,他与埃斯普伦、法特、帕布鲁克等人一样毫无头绪,但担忧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其是,当今天早晨,他前往巡查部队的时候,发现许多士兵都捂着肚子,满脸忧烦之色。仔细询问后才知道,在高原地区做饭,谷物和肉类都很难煮熟,吃了半生的食物,几乎过半的士兵都感觉肠胃不适。
在耐着性子听完主帅发的牢骚以后,查曼把以上情况禀报给埃斯普伦。埃斯普伦愣了一下,突然笑起来了:“我说那帮野兽们怎么所到之处劫掠一空,连草木也不剩下,好象什么都能吃的样子,原来他们早就锻炼出来了。等帕布鲁克把俘虏运来,咱们仔细审问,看看有无解决的办法吧。”
查曼皱着眉头:“必须尽快解决这个问题,否则对战斗力影响太大。”埃斯普伦点头表示赞同:“没想到会碰到这种情况……看样子,必须尽快寻找到敌军主力,与其决战,否则,咱们只有退回卡提兹去了……”
说到这里,他询问站在大帐门口的传令官:“马利亚克那边还没有消息吗?”传令官恭敬地鞠了一躬:“是的,将军阁下。”“在不能保证西线安全的情况下,我不敢加快前进的步伐啊,”埃斯普伦皱着眉头,“那个家伙在干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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