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神授的权杖
镣铐,慢慢站起身来,手挺着那柄蓝色的短剑,对褒曼尼尔呲出他雪白的牙齿。
“你的身后,现在是一个空档,”玛苏拉缓缓地说道,“我可以趁此机会从这个空档蹿出去,没有人能够拦得住我。”
“是的,”褒曼尼尔的脸色极为难看,巨斧停在空中,似乎整个人的动作都已经凝固了,“但这两个家伙,都将被我劈成肉酱!”
“你明白我的意思,狡猾的褒曼尼尔啊,”玛苏拉笑了起来,“我可以留下来,你不要动,放他们离开吧。不要动,你若是一动,我立刻就逃出去。”
我看看褒曼尼尔,又看看玛苏拉,在心中评估现在的形势。如果换了是我,这样小的空隙,想从褒曼尼尔身后逃出去,成功的机率只有两成而已。但也许是褒曼尼尔连这两成的危险也不敢冒,也许玛苏拉拥有比我更为惊人的速度和能力,很明显的,褒曼尼尔确实一动也不敢动。
我急忙一个翻滚,从褒曼尼尔的巨斧下扑到秘室的另一侧,用左臂扶起了满身是血的嘎剌出。嘎剌出的神智还算清醒,但疼得紧咬牙关,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了。我背起他,奋力向外冲去。
在背起嘎剌出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眼神,分明不愿意逃走,分明想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救玛苏拉出去。但我知道,有玛苏拉那番话的牵制,褒曼尼尔不敢现在就追击我们,我们两人逃生的机会非常之大。但即便牺牲了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救出玛苏拉,可就是未知数了。即便并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我也宁可选择胜算较大的行动方案。
身后传来褒曼尼尔雄狮咆哮似的怒吼。我头也不回,背着嘎剌出,急速穿过秘道。朱阔族的卫兵纷纷前来拦阻,被我奋起钉锤,很快就都打倒了。真神保佑,秘道的出口虽然已经关闭,但那只是隐藏在衣柜后面的一扇木门而已,我砸开木门,侥幸冲了出去。这时候的我,狼狈到了极点,一定象条可笑更可怜的流浪狗……
此后所发生的一切,仿佛身在梦魇中一般,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出朱阔族官邸的,只知道自己杀得满身都是鲜血——大多是敌人的血。我不敢前往休思族的官邸,我猜测褒曼尼尔既然早就看透了嘎剌出的图谋,他一定会在休思族官邸附近安排下监视人员的。于是尽量抄小路向城门口跑去,原本并不算重的嘎剌出,现在压在我肩背上的分量,却似乎越来越令人难以承受。我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
即便在战场上,从千军万马中冲杀出来,也从没有这样艰难和疲劳过。
非常幸运的,路上竟然遇见一个古柯伦族的兽人,衣衫华贵,骑着高大的驼龙。他看到我满身是血地从巷子里冲出来,吓了一大跳,差点从驼龙背上掉下来。这真是真神莫大的恩赐!我一拳把他打飞出去,霸占了他的坐骑。
驼龙这种牲畜并不算很难驾驭,熟悉马性的我,很快就摸清楚了它的脾气。我把嘎剌出横放在驼龙背上——自己的肩膀终于可以松快一点了——然后抖动缰绳,冲向城门。
估计褒曼尼尔并没有料到我和嘎剌出可以从秘室中逃出来,因此还没来得及在城门附近增加守卫,我用锤头上的尖钉在驼龙脖子上狠狠一戳,那畜牲狂叫一声,两腿生风,竟然毫无阻碍地就冲出了莫古里亚西门。
我们沿着阿什维伦湖向西南方向跑去,还没接近两次会面的“老地方”,我已经再也禁受不住颠簸了,一个踉跄,差点从驼龙背上摔下来。急忙勒住坐骑,抱着嘎剌出跳到地面。
把那休思人放在草地上,我很欣慰地发觉他并未断气。虽然真神所赋予的生命正一点一滴从他体内消失——刚才的那段疾驰,使他肩膀上的伤口再度大量出血,恐怕距离死亡也不远了。
我撕下一条衣襟,捂住他的伤口,然后一边擦拭沿途的血迹,一边把他拖到湖边。用布条蘸点水,润湿一下嘎剌出的嘴唇,他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真是顽强的生命力啊,如果是普通的人类,甚至是我,恐怕还没冲出秘道,就已经咽了气了。
“还是……失败了……”嘎剌出在这个时候,竟然还笑得出来,“那家伙……褒曼尼尔,原来早就看透了我的计划呀……”
“你为什么要救玛苏拉,他值得你冒这样的险吗?”我匆忙吐出心中的疑团。
“我父亲,是一个……是一个混蛋……”嘎啦出大口地喘着粗气,“我并不因为玛苏拉打伤了他,而心怀憎恨……那时候,十二岁吧,我看到他们的决斗……玛苏拉大人的英姿,一直存留在我的心中……我憎恶国王,如果莫古里亚一定要有个国王的话,那只能是玛苏拉大人……”
真是奇特的执念哪,但听了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竟然油然生出了一丝敬意。他毕生就只追求着这一个目标,虽然最终失败了,但他丝毫也没有露出懊悔的表情。我呢,我所追求的是什么?“心之光”?如果我最终因为追寻“心之光”而倒下,会不会因此感到懊悔呢?
我眼前隐约浮现出那个老人临终前的眼神,执着的清澈的眼神,耳边也回响起他的遗言:“它、它一定存在!虽然……我还是相信它一定存在……希格,你要去寻找它,跟从它,掌握它!”
想到这里,我望着嘎剌出的眼神竟然有些哀伤。嘎剌出慢慢地艰难地抬起手来,抓住我的胳膊:“你知道吗,我们休思族,据说是海精灵的后裔……回归海洋,是我们的夙愿……但这里没有海啊,只有象海一样广阔的阿什维伦湖……就把我埋葬在阿什维伦湖底吧……”
嘎剌出咽气以后,我按照他的遗愿,用披风把他紧紧包裹起来,栓上一块大石头,沉入了湛蓝的阿什维伦湖。湖水泛起层层涟漪,然后,这位休思族的族长就完全消失不见了。我不敢在距离苏里满城如此近的地方多作耽搁,送走嘎剌出以后,立刻骑上那头驼龙,兼程南下。
嘎剌出在临终前告诉我,休思族的战士现在由其弟博斡多率领,正驻扎在湖西的某个高原上,距离此地不到二十里路。他们看到只有我一个人出现,并没有嘎剌出的身影,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当天黄昏,我就奔驰到了休思族的营地,估计这个时候,我的变形伪装应该已经失效了,但为了保险,我还是把那柄已经残破不堪的钉锤挂在显眼的地方——似乎这已经变成了我最明显的标志。
我注意到休思族的战士们看我单骑跑近,都脸露悲戚之色,有几名匆匆向中央帐篷跑去。很快,一个年轻的休思人出现在帐篷门口——那应该就是博斡多吧。他简直是嘎剌出的翻版,兄弟两人竟然长得如此酷似。
我跳下驼龙,走近博斡多。博斡多看看我身上的血迹,用人类的语言,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希格蒙德·布隆姆菲尔德先生吗?”我点点头。博斡多屏住了呼吸:“我的哥哥……他……他的尸体呢?”
“按照嘎剌出先生的遗愿,我已经把他沉入阿什维伦湖了。”我据实回答道。
博斡多张大了嘴,象是要叫喊,但终于还是忍住了,我看到两行热泪从他眼角缓缓流下。还没来得及安慰这个刚刚失去了兄长的年轻人,他却突然把腰一弯,半跪了下去:“按照哥哥的遗愿,我休思族在此后的战斗中,遵从希格蒙德·布隆姆菲尔德先生的领导——请带领我们,杀死暴君褒曼尼尔吧!”
原来在休思族内,没有一个人了解嘎剌出的计划,包括他的亲弟弟博斡多。博斡多一直厌恶褒曼尼尔——其实大多数休思人都厌恶褒曼尼尔——对兄长靠近暴君的行为感到难以理解。然而,虽然他反对其兄的政策,却并不敢悖逆族长的意志去自行其是。
此次,嘎剌出离开大营的时候,这样对博斡多说:“我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和盖亚来的希格蒙德·布隆姆菲尔德先生一同去做。如果我安全返回,就会听从你的意见,向褒曼尼尔举起我的长剑。如果我没能回来,那么你就接替族长的位置,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行事了。”
其后,他又补充道:“如果布隆姆菲尔德一个人回来,就证明我已经失败了。连我都失败,你更不会是他的对手,你必须寻找强大的盟友,才能为我报仇。在此次战争中,休思族遵从布隆姆菲尔德的领导吧,这样才是唯一的取胜之道,也是今后唯一的生存之道。”
我明白嘎剌出的意思,所谓接受我的领导云云,其实是要其族人接受盖亚的领导,和万卡等部族一样,悍然向自己的国王举起反旗。
博斡多反复询问兄长的去向和计划,嘎剌出却一个字也不肯透露,他知道兄长想做的事,从来没有人可以阻拦,也知道以兄长的能力,既然反复提到失败后的安排,那么此行实在是凶多吉少。他带领着族中最优秀的战士,在高原上苦苦等待了整整七天,才终于等到了我带回来的噩耗和答案。
“原来是为了……为了玛苏拉……”博斡多听完我的讲述,喃喃自语道,“玛苏拉和我父亲决斗的时候,我还很小,我并没有如兄长般看到他的英姿,我并不崇拜他,可是也不憎恨他……如果兄长认为,值得为玛苏拉而死,那么,我也会紧跟着兄长的脚步的!”
这个年轻人猛然抬手擦净眼角的泪水:“现在已经没有机会秘密救出玛苏拉了,那咱们就杀向苏里满,用武力胁迫褒曼尼尔把玛苏拉交出来吧!我还要杀死褒曼尼尔,把他的王冠、盔甲和武器,都扔进阿什维伦湖里,去祭奠我可敬的兄长!”
休思族是莫古里亚罕见的战斗种族,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比起阿果、莫德等部族来都要差得很远,但军事组织极为严密,纪律性高,装备也很精良——精良到我前此根本不敢想象。
原来嘎剌出一直隐瞒着本族的实力,而并非仅仅隐瞒了会变形这一点。休思族的两千名精锐士兵,在博斡多的领导下,很快脱下麻痹褒曼尼尔和豪尔根的皮甲,换上清一色的精制链甲,他们身佩锋利的长剑,背着巨大的复合长弓,许多人腰间还挂着一种奇特的弩弓——这种弩弓和人类世界的形质大相径庭,但更便于操作,射击精度也更准确。
以博斡多为首的十多名指挥官,还跨上了坐骑,那是一种外形类似于马的四足食草动物,但象鹿一样,是偶蹄的。博斡多告诉我,他们称这种牲畜为“格利卡托”,可以意译成人类语言“无角鹿”。我骑不惯驼龙,也向博斡多要了一匹无角鹿作为坐骑。
我们向南方行去,准备先和法特的军队会合,再北上进攻苏里满城。才走了两天,就听说盖亚军已经突进到阿什维伦湖南岸附近,并且招降了卡奥等六个当地部族。派人前往联络,法特传信回来说:“苏里满派出一支大军,正在兼程南下,贵部请先隐蔽在湖西五十里外的地方,寻机与我夹攻消灭之。”
这场战斗,在六月七日爆发。依照法特的指令,我们在战斗展开两个小时后,才悄悄迂回接近敌军的侧面。敌军中高高飘扬着阿果、莫德、海勒恩等部族的大旗,总兵力估计在七千左右。
“这是褒曼尼尔可以拿得出手的最后一支部队了,”博斡多分析道,“只要将其围歼,北上苏里满将是一片坦途!”经过这些天的接触,我认识到这个年轻人的见识和魄力,虽然比其兄要差得很远,但在军事指挥方面,却也算是个优秀的人才了。“都由你来指挥吧,”我对他说,“我想阿果等部族,并非心甘情愿成为褒曼尼尔的棋子,我可以尝试劝说他们放下武器。”
休思族的第一轮齐射,就使莫古里亚军乱了阵脚。望着狼奔豕突的兽人,我制止了博斡多的再次远程进攻,骑着角鹿来到阵前。
担任莫古里亚军殿后任务的,是海勒恩族,大概有近千人,乍看过去,全是女性,半数使用弓箭,半数端着投矛。对应休思族的劲射,海勒恩女战士也回报以密集的羽箭——但她们的射术虽然高超,弓具的强弱和射程的远近,却完全不能和我们相比。只有几支箭散乱地射入休思族的阵列,很轻易就躲过去了。
我催动角鹿,用钉锤拨开羽箭,来到阵前。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个熟悉的愤怒的声音:“嘎剌出,你这个叛徒!”我听出那是暹姆诺黛在叫喊,于是向声音响起的方向前进了十几尺,大声喊道:“你错了,嘎剌出并非是叛徒,他为自己的理想而献出了生命,他用自己的鲜血,撕开了褒曼尼尔脸上的伪装!”
“你在说什么?”我看到暹姆诺黛手持长弓,从阵列中冲了出来——她现在这个样子,越发好似我那晚在梦中见到的大精灵。
“嘎剌出是为了救出玛苏拉,才暂时与褒曼尼尔合作的,”我尽量用最简单的言词,把问题的重点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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