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神授的权杖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这家伙所擅长的骗术吧……”他们只顾争吵,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接近。我追寻着耳中出现的微弱声响,突然一松马缰,向米勒冲了过去。
  一钉锤,敲碎了突然暴起在米勒身后的一个狼人。嘿,这家伙,天还没有黑就敢出来活动,他的力量只有全盛时期的四分之一。我正得意地想着,突然后背一阵灼痛。
  应用在战场上得来的经验,我立刻明白了这灼痛的原因和来源。我从马上摔了下来,缓缓转过头去,心中充满了愤怒,望着斯威特。“头儿,这、这不是我……”斯威特满脸的惊慌。
  “是吗?你是说咱们附近还有一个能够使用四十格雷火焰魔法的魔法师喽?”我对斯威特长时间的不满突然一起涌上心头,“你为什么不加到五十五格雷?你能办到的不是吗?那样就可以一下子把我干掉了。”
  卡米诺面色苍白:“误会,这是误会吧。”斯威特在我的逼视下后退了一步,摆好一个防御的姿势:“头儿,你了解我的,真的不是我,不是我……卡米诺没有看到,贝德瑞赫应该知道的——贝德瑞赫,你告诉头儿,不是我干的!”
  米勒站在我的身边,一步步向后退去,同时慢慢从箭壶里抽出箭来:“是的,我看到的。虽然刚才一霎那,我也以为你要袭击我,但……不是哈克先生,真的不是……”
  我强撑着站起身来:“真的不是吗?那你为什么要后退,你为什么要抽出你的箭?”我感觉后背仍有火在燃烧,但我的心中更有火在燃烧:“你不是一直看不起我吗?你不是认为我只是一个骗子吗?好啊,我再给你一点时间,你仔细计算自己的射程和风向吧,看看能不能射得中我!”我用自己都感到奇怪的阴冷语调讽刺他。
  “别这样,头儿,”斯威特在一旁哀求,“大家都放下手里的武器,好好澄清一下误会不好吗?”“笨蛋,”我冷笑,“你看你找了些什么人啊,如果他刚才好好配合的话,我早被你们杀死了。果然无能的人也只能找到无能的人呢——如果弗莱和侯沃在,你们根本不可能得手的!”
  “不要,不要提他们!”斯威特歇斯底里地大叫,“他们离开难道是我的错吗?!”就在这时候,只听见米勒大叫一声:“不要啊!”“嗖——”的一响,我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卡米诺捧着中箭的胸口,缓缓倒了下去……
  “啊——”我怒吼一声,挥动钉锤向米勒扑了过去。
  战场上残忍的厮杀,反而养成我冷静到近于冷酷的性格。六年前的“白夜”那一仗,马克涅斯被托里斯坦皇家骑士团团长奥斯卡击倒的时候,我立刻毫不犹豫地强迫部属们随我突围而逃,直到战争结束才去寻找马克涅斯的尸体。为此,部属们骂我“忘恩负义”、“冷血动物”,纷纷舍我而去。但是我并不后悔,因为我确信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并且我知道,马克涅斯一定会在地下微笑,称赞我:“干得对,孩子!”
  战场上,我看到过许多人在身边倒下,有敌人,有同伴,有朋友,也有我的老师。但我从来没有因此而改变自己的冷静,否则,就不可能从无数次的枪林箭雨中生存下来,并获得最终的胜利。
  然而,现在为了一个相识不久的库罗·卡米诺,我竟然失去了自己的冷静。我感觉热血冲上脑门,惊诧、烦躁、愤怒和痛苦,完全迷失了自我的个性。
  “头儿,不要……”身后电光大作。我在扑击过程中,及时避过了两道闪电:“好啊,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虽然在丛林中风一般疾奔,左右穿插,接连躲过数支羽箭和十来道电光,然而,背上的伤口妨碍了我的速度,更重要的是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后,必然无法再正确发挥自己本身的能力。突然眉心一阵巨痛,我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刹那间,等我神智清醒,强撑着睁大眼睛的时候,米勒那惊骇扭曲的面孔正好出现在眼前。我用力挥下钉锤,鲜血和脑浆立刻溅了满脸。
  “不!”身后是斯威特的惨叫。我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是本能地顺势把右臂挥了半个圆圈,钉锤脱手向后飞出。
  顷刻间,森林中沉寂了下来,惨叫声、箭支破风声、雷电击中树木的声音,全都消失了。我无声地跌倒在地上,伸手去摸眉心——那里,竟然牢牢钉着一支两尺多长的羽箭!
  我用力想把箭拔出来——虽然知道拔出来必死无疑——但是只换来难以忍受的剧痛,和神智的逐渐模糊。“混蛋,再用点力气,把我一箭射死不好吗?”我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只好缓缓地、无目的地向前爬去。爬一阵,再拔额上的箭;拔不动,再爬一阵……黑暗慢慢降临,我感觉到刺骨的疼痛中,夹杂着无尽的恐惧和寒冷。
  爬着爬着,我的眼睛已经几乎看不见什么了,但是突然间,我看到了一双脚。是的,那是人类的脚!我强自挣扎着抬起沉重的头颈,我看到一个白须及腹的慈祥的老人,慢慢弯下腰来。
  那老人伸出右手,轻轻抚上了我的额头——我感觉一阵清凉涌上眉间,剧痛突然消失了。但是同时,沉重的睡意突然袭来。我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我摸摸眉心,再摸摸腰间,突然意识到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眉心不但没有羽箭,没有疼痛,连丝毫的伤口或者伤疤也没有——如此神奇的治疗魔法,在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更重要的是,钉锤仍然挂在腰间,虽然记忆中,是已经脱手扔出,打倒了斯威特的。
  就象平常从噩梦中醒来,惊悸还在心头,但很快就能分辨出这不过是个梦而已。然而,这次却并不是梦——
  我从指间燃着一点小小的火焰,打量自己和四周。是的,我的身上没有丝毫血迹,但是却到处污迹斑驳,沾满了尘土和落叶,而且在我身后,分明的有一道杂乱的痕迹,一直延伸到远方。
  我,确实是爬到这里来的!
  这一切不是梦,这一切都是幻觉。不,不仅仅是幻觉而已。回想仍然清晰的每一个细节,我突然发现自己当时的心情,不,应该是每一个人的心情,处在一种绝对不正常的状态。我失去了自己的冷静。平常即使喝醉以后难以控制自己的行动,也仍然能够控制自己的心智,但是那时候,我的心智紊乱了,我心中充满了从来没有过的愤怒和仇恨,还有杀戮的渴望。
  我又一次感到了恐惧。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不可知的事物,包括死亡后的世界,还有这次幻觉。这次幻觉,比死亡更为可怕,因为我突然发现当时的我,似乎并不是我!我是谁?我自认为代表了自己的心智竟然背叛了自己!
  一个人,只有当他具有灵魂心智,意识到自己存在的时候,他才真的存在——我一直这么认为,但是,当所谓的灵魂心智已经不属于自己的时候,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他还保有自我吗?他不是我,他是谁?!
  还有那个老人。任何梦境或者幻觉应该都是有所本原的,应该都是平日所见所思的一种扭曲。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老人……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老人,他是从何处进入到我的思维中来的呢?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我也不敢再去寻找斯威特他们的尸体或是仍然存活的踪迹。只是奋力向外狂奔,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了紫森林,然后无目的地向南走,向远离紫森林的方向走去……
  半个多月后,我离开鲁安尼亚,进入盖亚的领地。我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但是仍然不想或者是不敢回头。这一天,进入坎德培城堡,那是盖亚的一个伯爵领地。
  城堡主楼前的广场上,围着许多人,有一个吟游诗人正在歌唱。他所唱的,正是五十年前的“七玫瑰之战”。
  那是盖亚和托利斯坦之间的一场著名战役,托利斯坦最后赢得了战争的胜利。在盖亚国内竟然吟唱歌颂托利斯坦胜利的歌曲,似乎是件很可笑的事情。但是想到作为宗教圣国的托利斯坦长时间拥有人类世界中唯一最高君主的名号,而盖亚和鲁安尼亚的统治者只敢称王而已,也就不奇怪了。
  何况,坎德培向来是盖亚国内离心力最强的数块贵族领地之一。
  我侧耳听那歌声——
  ……托利斯坦最伟大的骑士,教皇法袍上最鲜艳的绣花,
  麦克特尼大人啊,他的速度好象猎豹一样。
  趁着黑夜他进入平原,在这连精灵都熟睡的夜晚,
  天幕上没有星辰也没有月亮,只有“豹王”才看得清敌人的营帐!
  举起了神圣的长剑,顷刻间黑夜变成了白昼,
  因为无数火箭射向敌方……
  听他唱到“弓箭”,我的眉心似乎又有点隐隐作痛。当然自己也明白,这完全是因为那段经历对心理的影响。我分开人群,匆匆向外走去,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突然问道:“希格蒙德·布隆姆菲尔德先生?”
  我抬起头,认出那是城主坎德培伯爵的一名执事。
  “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你的同伴呢?加入我们作战吧,报酬优厚呦。”
  “战争?”盖亚又要和谁作战呢?我突然想到了金·斯沃。
  这是盖亚历三二七年的三月十五日。 
 
 
 
  
序 卷 动乱前的和平生活 第11章 叛国者
 
  (尤曼斯·卡贝尔的心路历程之一)
  “先生,醒一醒,就快到目的地了……”车夫敲打着马车的护栏大声说道。
  “哦……谢谢……”我揉揉惺忪的睡眼,紧了紧身上的长袍,靠在干草堆上迷迷糊糊地看着四周。初冬的托利斯坦还是老样子,清冷而平静,微暖的阳光均匀地洒在道路两旁收割后的麦田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故乡的味道。
  我是托利斯坦西部人,无采邑爵士兰登·卡贝尔的唯一继承人,从小就梦想着成为一名伟大的魔法师,因此幼年时进入首都哈维尔魔法师公会所开办的学校学习,毕业后又去鲁安尼亚深造。鲁安尼亚是魔法师这一职业的肇始之地,也是目前大陆上魔法水平最高的国家,其首都荷里尼斯是魔法师公会总会所在地,大陆上半数以上的大魔法师都在其中担任职务或参与教学工作。因此我才会在年幼的时候,就千里跋涉前往东方。经过十年的刻苦学习和其后的游历修炼,终于,我感觉自己的能力已经可以晋级成为元素魔法师了,于是离开异国,踏上了归国的道路。
  我的祖国托利斯坦,并不以魔法见强于整个人类世界,可是,魔法学徒晋级为见习魔法师、见习魔法师晋级为元素魔法师的仪式,规定必须在进入魔法学校起就注册登录的公会举行。所以,我只有回到托利斯坦的首都哈维尔来。
  托利斯坦是教皇国,宗教气氛非常浓烈,这是在东方各国完全感受不到的。虽然真神是唯一的,没有人敢于提出疑问,但是在鲁安尼亚,人民普遍崇拜其世俗女王,而在商业国盖亚,甚至很多人认为金钱比神灵还要万能。这也是无论政治力、经济力还是军事力,都高高凌驾于鲁安尼亚之上的教皇国托利斯坦,却无法在魔法技术上超越对方的原因之一吧。听说不久前哈维尔教区的主教,就提出某些拟态魔法不仅仅是对人类,也是对神的欺骗,要求禁止研究和使用。
  十一月十六日,我终于回到了久别的哈维尔城,报名参加元素魔法师的晋级仪式。
  在东方世界,几乎所有城市的魔法师公会都紧邻着神庙,因为他们认为靠神的加护才能达到魔法研究的极点。但在西方的托利斯坦,魔法师公会则都远离神庙而存在。“魔法在很多领域,都侵犯了神的特权,因此魔法师公会必须要以谦恭的姿态远离神庙,以表示对神的虔诚的歉意。”——托利斯坦第五王朝的开国之君、教皇安尼·圣·卡尔卡斯曾经这样说过。在首都哈维尔城中,宏伟的雷霆圣殿位于城市中心,而魔法师公会则偏处东南一隅。
  进入魔法师公会——这里的结构布局,一如我十六年前来参加魔法学徒向见习魔法师的晋级时一样,丝毫没有改变。来到公会西部的晋级办事处,我首先详细填写了履历表,并验明了魔法波动,然后等了大约一个小时,身份核查无误,才被领进最里面的一间小屋子。
  接待我的,是托利斯坦一位著名的元素魔法师,也是我在魔法学校学习时候的导师——瓦尔·哈勒姆先生。
  “你好,尤曼斯,”哈勒姆先生亲切地叫着我的名字,“我听说过你在东方学习和游历的事迹,刚才也查看过有关你的魔法波动的数据,你应该有资格晋级元素魔法师了。努力吧。”
  “如果任务不是很难的话……”我坐在导师对面,少年时候的敬畏之情突然再度产生,自己想想也有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