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神授的权杖
斯沃皱了一下眉头:“首相他们都已经提过了……朕现在没有这个心情,等莫古里亚战争彻底结束以后再说吧。嗯,你刚从前线回来,评述一下法特迟迟未有进展的原因吧。”
邦德诺一贯厌恶克鲁夫·法特,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在皇帝面前进同僚谗言的人,恰好相反,政治上的洁癖,使他觉得如果不趁此机会为法特开脱,就会留下公报私仇的骂名。他仔细想了一下,慢慢回答道:“有其客观原因制约着——黑域的地理状况,连白域的兽人们也不清楚,法特将军目前的兵力又有限……”
“你认为必须增兵吗?”斯沃一边咀嚼的事物,一边含混地问道。“不是必须增兵,而是不能再减兵了,”邦德诺回答,“当然,士兵们在遥远的异乡战斗了将近一整年的时间,是该让他们复员回乡,与妻儿团聚了。但仅靠那些白域兽人,是无法在短时间内顺利攻占黑域的。那些野兽们,还有那个所谓的‘白翼’佣兵团,他们并非真心臣服于陛下,臣服于帝国,法特将军稍有不慎,反而会遭他们反噬!”
“反噬?”斯沃笑了起来,“这个词用得好。朕考虑等过了新年,再往前线增兵,先让法特和那帮兽人多顶一个月吧。”
“其实……”邦德诺犹豫了一下,“现在前线八成以上兵力都由白域兽人组成,物资就地征收取用,这样的仗,即便拖延时间再长,对帝国经济也不会产生多大影响——当然,臣本身对经济一窍不通,只是想当然。就算增兵,也不必要动用太多数量,只要足够法特将军应付某些突发事件就可以了。”
“突发事件?”斯沃抬起头,双眼凝视着远方,缓缓地说道,“突发事件已经发生了……希格蒙德已经进入了黑域,并且帮助那些野兽,向朕举起了他的钉锤,这件事你知道吗?”
邦德诺大吃一惊:“我听说这种谣传……”“不是谣传,”斯沃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话,“乔,你是在自欺欺人,从潜意识中故意抹杀这种可能性。法特所遭遇到的敌手,对方所惯用的战术策略,除了希格没有第二个人!我不相信在黑域的兽人中,还会出现一个和他具有相同头脑和战斗经验的指挥者!你我都很清楚,通过白域之战,希格和许多兽人结交成为好友,包括隆特姆——那老头死了——包括嘎剌出——那混蛋也死了——包括梭克艾蒙——这家伙却带领族人逃去了黑域!”
“但他是陛下的朋友……”
“梭克艾蒙他们也是他的朋友,”斯沃放下刀叉,加强了语气,“友情岂能用结交时间长短来衡量深浅?如果是你呢,乔?两边都是你的朋友,他们起了冲突,你会站在哪一方?”
“我会尝试着解劝,让他们握手言和,”邦德诺回答道,“如果无法成功,我就只好置身事外,两不相帮。”“也许希格正打算这样做,”斯沃轻轻叹了口气,“在朕和兽人的对立中,目前兽人们明显处于下风,那么希格暂时站在对方阵营中,以期在保持均势的情况下,寻找和解的方法。他已经数次通过法特,希望朕亲自前往黑域与其谈判了。”
“我并没有听说过此事……”邦德诺皱起了眉头。
“没有人听说过此事,法特扣留了他派出的使者。”斯沃冷笑了起来。邦德诺“霍”地站起身:“那家伙想做什么?!”“法特也许为朕的安危考虑,因为朕听到这个消息,是一定会前往黑域的,”斯沃扯下掖在领口的餐巾,擦了擦嘴,沉着地说道,“即便希格不以朕为朋友,朕也不会这样轻易就放弃友情。过了这个新年吧,朕亲自领兵增援法特……”
“陛下,那地方穷山恶水,到处都是野兽们的埋伏,您不宜亲自前往,”邦德诺急忙说道,“让我作为您的使者,前往黑域去见布隆姆菲尔德先生吧。”
“你见了他又有什么用呢?”斯沃摇摇头,“黑域问题最终将怎样解决?兽人们一定想要自治,怎样的自治状态才不会给帝国造成损害,甚至还对帝国的长治久安有利?朕不清楚,首相他们也还讨论不出结果来,你就更不明白了。你顶多带回希格的书信,而书信往来是无法完成谈判的……”
说到这里,皇帝把餐巾扔在桌子上,站起身来,目光炯炯地盯着邦德诺:“谈判,必须要面对面,而对友情的检验,更必须要面对面。你明白吗,乔?所有人都说朕变了,已经不再是沙思路亚城中那个英勇的、敢于亲自站上矢石横飞的城头的第一王子了。但是,朕要告诉你,要告诉希格,要告诉所有人,朕其实并没有变!”
“那么,”邦德诺站起来深深一鞠,“请让臣保护陛下前往黑域。”
斯沃用复杂的目光望着邦德诺:“不用了,有巴尔巴尔柯尔在朕的身边……”
第三卷 莫古里亚的溃灭 第49章 云聚风停
盖亚历三三三年,新年过后不久,盖亚皇帝斯沃亲自统率着皇帝禁卫军两千精锐,离开帝都赫尔墨,向北方进发。
行军的速度极为纡缓,因为皇帝在路途上还要处理各种政府机关通过快马或魔法阵传递过来的紧急公文,同时,不断接见所经地区的地方领主和贵族。一月中旬,进入鲁安尼亚境内,十九日进驻罗尚,以布鲁·斯凯为首的鲁安尼亚南方贵族的十余名代表已经在此恭迎斯沃皇帝的大驾光临。皇帝在罗尚停留了整整三天,才再次踏上远征之途。
二月中旬来到兹罗提,新领土总督亨利克·罗贝尔将军觐见皇帝并述职。皇帝赐予罗贝尔“苏拉卡亚男爵的称号”——苏拉卡亚地区位于卡提兹以北,这是盖亚封于莫古里亚白域新领土上的第一位贵族。皇帝再次前往兹罗提城堡内的墓园,屏退所有侍从,单独一人冥想了很久。
三月初进入卡提兹提,班克罗夫特·凯男爵前来进谒——他在去年年底就任卡提兹的军事长官,回归帝都中枢的梦想再度破灭。同时,皇帝还秘密召见了“白翼”雇佣兵团的团长华史·缪伦和参谋长瑞安·兰比斯。兰比斯将一个八九岁的少年带到皇帝面前,但谈话的内容却无人得知——当然,可以进行大胆的猜测。这是“雷帝”帕特里克二世第一次出现在历史舞台上。
三月十四日,斯沃皇帝来到莫古里亚旧都苏里满,已经臣服于盖亚的十九名白域兽人族长前来觐见,受到皇帝盛宴欢迎。斯沃此次离开帝都前往莫古里亚黑域,与其说是出征,不如说是巡游——他即位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的政治巡游,也是政府唯一一次全面支持的皇帝巡游,新领土因此次巡游而快速趋向于稳定。
一直到三月底,斯沃皇帝才来到黑域前线。
从草原辽阔的白域中北部,进入峻岭溪谷纵横的黑域,主要有五条通道。东边的两条,都必须横渡波涛汹涌的北乌都金河,中间一条在北乌都金河拐弯处,支流纵横,偏西一条在神秘的马贡尼嘎火山湖附近,也都难以展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因此,法特选择了最西面的通路——利夏河谷。利夏是一条宽不过百尺的小河,水流平缓,而河谷附近也存在有大范围的平原地形,便于行军和战斗。
从去年九月开始,法特统率包括人类和兽人在内的六千大军,经过利夏河谷进入黑域,一开始势如破竹——应该说,几乎没有遭遇到任何抵抗。但等离开平原,进入溪谷地带,却再也难以前进一步。黑域兽人利用地形之便,潜伏在崇山峻岭中,不断对法特所部发动奇袭,甚至一度想要从侧面插入利夏河谷,截断法特的后路。法特被迫收缩军队,在利夏河以北构筑工事和堡垒,以保障后勤运补路线的畅通。
这座前线堡垒,后来成为黑、白两域间最重要的贸易集散地,名为“歌兰”。
三月底,皇帝来到了歌兰城堡。此城堡位于利夏河北岸,依靠山壁构筑,易守难攻,并可以高屋建瓴之势,掌控整个利夏河谷地区。建筑城堡的石材,主要来源于周边山地,都是未经雕琢的整石,这使得第一观感可以用“简陋”和“粗糙”这两个词汇来笼统概括。得知皇帝将亲赴前线的消息后,法特临时从白域征集了三千名兽人工匠,重新构筑城堡的主殿,并从罗兹商会购得大量物资,将其装修得美奂美伦。一方面,他不希望皇帝因为城堡毫无修饰的纯军事化用途,而看轻了自己的努力,另一方面,他也希望皇帝能因为城堡主殿的华贵而长留此间,别再亲自深入黑域,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了。
因为法特专注于接待斯沃皇帝,向前推进的速度再次减缓,兽人们也不为己甚,你不打我,我也来懒得理你。从二月初开始,黑域的战争基本进入对峙期,只在势力接缝处,偶尔发生一些小规模的冲突。
斯沃皇帝亲自前往黑域,本是希望会见希格蒙德,通过他来完成这最后一块兽人领土的和平征服。临行前,他曾秘密召见了下议院议长艾德里安·罗兹,据后人猜测,罗兹的意见大致如下——
“黑域必须臣服于陛下的权威,接受帝国政府的领导,成为盖亚帝国牢不可破的一份子。在此前提下,可以允许其保留相当权力的自治。陛下,商人们只关心帝国的经济问题,若能确定一两处集贸地,使黑域的物资可以源源不断运往帝国其它领土,下议院将毫无保留地支持陛下任何谈判方针与结果。”
然而,皇帝进入黑域后,却再也得不到希格蒙德·布隆姆菲尔德的消息了。或许,希格蒙德希望与皇帝谈判的消息本就是谣传或者诡计,或许,因为法特数次扣留其要求和谈的使者,令其终于失去了对帝国的信任和耐心。皇帝认为,必须在前线完成一次相当规模的军事胜利,才能使对方坐到谈判桌上来,他对法特说:“我要亲眼见到那混蛋褒曼尼尔的死亡!是你去完成朕的宿愿,或者他们献出那个暴君,都无关紧要。其余的,让他们到朕的面前来,都可以再商量。”
就在这种情况下,法特策划了四月十九日的大侵攻行动,而希格蒙德·布隆姆菲尔德,也趁此机会,终于来到了皇帝身边。有关这一重要事件的全过程,克莱斯韦尔·查曼后来在回忆录中记述道:
不可否认,布隆姆菲尔德的游击战术,在与黑域险恶的地形相结合以后,变得更为可怕。我原本以为,他的战术只能通过机动力极强的风骑兵来完成,但此人确实善于在一贯的战略理论指导下,利用现有的军事力量,因应时、地的改变,活用其灵活的战术。
法特将军对此也有同感,他曾经这样对我说道:“以布隆姆菲尔德的能力,不肯成为陛下的臣子,本身就是很危险的存在。但我本以为,风骑兵是帝国正规部队,只要抓住了风骑兵,就可将布隆姆菲尔德可能造成的危害限制在最小范围。然而我错了,这家伙不仅仅会使钉锤这一种武器而已……”
战争陷入长期化,对我军是相当不利的。在无法大规模增兵的前提下——不可能从白域动用更多兽人了,那样肯定会引发后方的骚动,而盖亚人长年在外征战,也需要逐批复原归国了——也许只有利用政治手段去解决黑域问题了。基于我们对敌情的了解极为肤浅,政治瓦解黑域各部的联系,正如我们在白域所做过的那样,这条道路很难走通。那么剩下的,就只有谈判一途了。
皇帝陛下坚持认为,布隆姆菲尔德是在寻求机会与他对面和谈,因此他决定主动创造这一机会。“当年在沙思路亚城头,朕也曾亲冒矢石,以身诱敌,”陛下充满信心地说道,“你们不要劝阻,君王的生命,怎如他的名誉来得重要?”
据陛下回忆往事,布隆姆菲尔德此人虽然狡猾,在对手放下最香的饵食的时候,还是会尝试吞食的,即便饵后就是明显的鱼钩。据说他在盖亚内战中,就曾计划过亲自袭击僭王克拉文。
我们无力谏阻陛下的冒险行为,尤其是我,不过一员来自鲁安尼亚的客将而已。我作为鲁安尼亚的贵族,没有任何可以为大众所接受的理由,却处于盖亚军中,本身所处的位置微妙并且危险。我自己很清楚这一点,但已经没有退路了。或者尽快结束这一仗,让我回归祖国,摆脱这种尴尬的局面,或者陛下向女王陛下提出,用政府正式公文来确定对我的借重——当然,对此,我是不可能主动向陛下提出的,陛下似乎也很明白这一点,但他却毫无表示……
具体的诱敌计划,事隔二十年,已经在记忆中逐渐模糊了——因为全都是一些毫无效用的计划。陛下离开了歌兰城堡,在法特和我目力所及的距离,向布隆姆菲尔德挑衅,并展现自己高贵的胸膛,可惜对方却象瞎了一样,毫无反应。三次……不,有可能是四次的诱敌计划失败以后,我们力劝陛下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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