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神授的权杖
战局的变化,对哈维尔的打击是非常沉重的。总参事莫里斯·麦克维尔被迫辞职,而由教皇骑士团团长德·姆雷·奥斯卡暂摄总参事之职。“幸亏那情报你是通过麦克维尔传递给前方将领的,”红衣主教霍尔贝克摇头叹息,私下这样对奥斯卡说,“否则,恐怕连我也无法维护你……”
“那个浪荡子的成就,已经超过我的期望了,”奥斯卡微微一笑,“不过没有关系,祸福相依,我就此可以把整个参事总部都掌控在手中。”
“不要太大意了,德,”霍尔贝克并没有奥斯卡那样乐观,他提醒说,“你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于重视个人的力量。要知道,那个浪荡子并没有什么本领,但在他身后,是整个盖亚王国,有相当多的人辅佐他、协助他,这些人集合成为一个整体——目前这些成就,并非浪荡子一个人所能独自创建的。”
奥斯卡耸耸肩膀:“群体很可能代表力量,但同时也隐伏着分裂和内斗的危机。盖亚的敌人是谁?是自称强大的托利斯坦教皇国,教皇国也是一个整体,但这整体因为你我两人的努力,如今早已变得千疮百孔了……”
“请相信群体的力量,请注意运用群体的力量吧,”霍尔贝克坚持自己的观点,“我早就说过,你在孤军奋战。即便你个人的智慧和力量如何强大,超越于一切人类之上,但你未必能孤身一人对抗整个人类世界。为什么不请求圣域更多的增援呢?我听说他们已经宽恕你以往的过失,并且愿意协助完成你的计划了……”
奥斯卡面露不豫之色:“我以往并无任何过失,根本不需要什么宽恕。况且,我能够请求谁的协助?我可以相信谁?基诺,对于那些在所谓圣域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家伙,我所敢于抱持的信任,并不超过对你的信任——即便他们是我的同类,即便相处了超过三千年……”
“即便并不信任,即便仅仅是利用,也请你接受他们友好的表示吧,”霍尔贝克伸出枯瘦的手,抓住了奥斯卡的手腕,“为了你的计划,为了我的理想,请你不要再固执下去了!”
奥斯卡沉吟了一会儿:“好吧,我会考虑的……那么咱们目前应该如何应对?你觉得战争可以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吗?还是托利斯坦也需要一次胜利?”
霍尔贝克点点头:“当然。如果局面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失去了南方重要粮食产地的托利斯坦,不用三年就会变成一片残垣断壁的——这正是你我所期望的。但得到南方四省的盖亚人却会稳步地发展起来,发展成一个比旧托利斯坦更强大,更值得担忧的人类国家——我想这并非你所愿意看到的吧。”
“南方重要的粮食产地?”奥斯卡的嘴唇微微一撇,“托利斯坦得不到,盖亚同样也得不到。就让那里首先变成一片焦土吧,让它第一个敲响人类世界的丧钟!”
第四卷 托里斯坦的阴谋 第十二章 蜕变
金·斯沃·奥古斯特·盖亚心路历程之九“……值得庆祝的是,我军在前线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但这胜利是如何得来的?胜利成果如何才能继续维持下去,并争取更多的土地,更多的利益?!勿庸置疑,最重要的是皇帝陛下的英明领导,是枢密院的战略指挥得当,然后再加上前线将士们的浴血奋战。但仅仅这些足够吗?不,有位哲人说过:“战争是花钱的买卖’……”
开玩笑,我倒没听过有什么哲人会讲出这样的话来,重要的是,古往今来没有一位哲人是商人出身,不是商人出身的家伙是不会把“买卖”这个铜臭气很重的词汇挂在嘴边的。但他这句话,却引发了下议院内那些同样铜臭气满身的议员们的哄笑和鼓掌。
“……征兵、战马的饲养、铠甲的制造、武器的制造,还有粮草的整备和运送,无一不需要金钱。不夸张地说,是金钱支撑着庞大的帝国军事系统的运作,换回了前线的胜利。那么金钱从何而来?主要来源于国家税收。国家税收是谁缴纳的?根据统计,去年的税额,五成来源于帝国直辖领的农牧业,一成来源于各地方领主的贡献,四成来源于商业——先不管这个比率是否公平合理,那属于另外一项需要讨论的议题,我现在想向诸位阐明的是,国家税收的一半来源于商业,是咱们商人贡献的!”
那家伙挥舞着双臂,在讲台上喋喋不休,他肚子里装的什么货色,才一开口我就知道了,但基于皇帝的仁慈和大量,还不能打断他的话,而必须面带和蔼笑容倾听他放狗屁,这真是一件让人相当烦恼和无奈的事情。
“商人为国家作出了如此大的贡献,即便并不要求补偿,并不要求皇帝陛下额外的恩赐,为了帝国长久的利益考虑,是否应该帮助商人铲平前进道路上的障碍,使咱们可以发更大的财呢?商人发财,国家也发财,陛下也发财呀,前线也将因此得到更充足的物资补给,去争取更大的胜利啊!”
我开始有些走神了,没再注意这家伙后面说了些什么——其实不外乎要我批准在西方新领土上实行统一的关税法案。确实,如果可以把托利斯坦南方四省——不,那现在已经是盖亚的西方四省了——各贵族领上的层层关卡废除,统一税率的话,商业运作会更顺利,这四省的财政复苏也将更为迅速。但这只是一方面的考虑,新领土上被迫臣服于我的托利斯坦贵族领主,大大小小有四十多个,这帮家伙本来就心存疑虑,若再勒令他们废除关卡,统一关税,等于直接命令他们把三分之一的收入上缴帝国政府,非引发暴乱不可。如果是和平时期,我并不惧怕这些暴乱,想要对兰伯特圣剑吐唾沫的,不被圣剑斩为两段,也会淹死在圣剑统辖下百万民众的唾沫的海洋里。然而,对托利斯坦的战争还远没有结束,我需要有一个稳定的后方,而这后方,正在逐渐西移,从帝国本土转移到西方四省新领土上。
商人们已经因为新领土的占据和扩大,获得了相当大的收益了——他们的行动速度很快,第一天是“白翼”扰乱,第二天军队进驻,第三天商人们就开到了——他们怎么那样贪得无厌,并且目光短浅呢?如果托利斯坦已经灭亡,新领土稳定了下来,我一定第一时间批准统一关税的法令,但是现在……想都别想!
那家伙好不容易喷完了唾沫星子,转身向我深深鞠躬:“伟大而睿智的皇帝陛下呀,您是真神在世间唯一的代表,您将使整个人类世界都臣服在兰伯特圣剑和真神最纯粹的教义之下。希望您聆听小民们的恳求,尽快批准我们拟交的法案吧。”
议院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我也被迫轻轻地鼓了两下巴掌,继续展现那和蔼的笑容——不行了,再装下去,脸上的肌肉都要僵硬了。“国家新的法案出台,必须要征询多方面的意见,朕会尽快与首相和财政大臣进行磋商,给你们以满意的答复。”我一边复述一些门面套话,一边瞥了端坐在主席台上的伯恩斯坦一眼。我心里在想些什么,那家伙应该很清楚才对,为什么不在下议院内部阻止这种短视的法案的出台?或者起码拖延表决和呈递的时间?如果罗兹还坐在这个位置上,是绝对不会让我来听这种废话的。
不过平心而论,我虽然讨厌下议院,但更受不了上议院。上议院是由贵族商人们组成的,但虽然挂着商人之名,议员中超过半数却早已经淡出商场了,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靠着祖先或自己早年积聚下来的产业,坐吃山空,毫无继续扩展生意的迹象,剩下的也都把产业寄存到平民商人商会中,请他们代为打理。他们日渐成为“职业”的议员,除了议员,别的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是……这种人群如果数量增大,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上议院开会,和普通上流社会的茶会、沙龙没什么区别,难得提出什么法案来上呈政府甚至是我。我记得这几年来,他们只呈递了四项法案,第一项是请求确定我的生日为国庆假日,第二项是请求确定希尔维拉的生日为法定假日,第三项是确定卡米拉的生日为假日,第四项是确定帕特的生日为假日……天晓得,我若再多生几个子女,全年都要变成假日了!
下议院虽然可厌,空话却还并不算太多,偶尔莅临旁听他们开会,也能从繁杂的国家事务中抽身出来,权当养一两个小时的神——可惜不能闭目养神,不过往回退个十年,我年轻的时候若遇见这种情况,恐怕早就睡着了吧。
今天的会议好不容易结束了,伯恩斯坦站起身来讲几句废话,然后议员们全体起立,恭送我出门。我缓缓站起身来,尽量保证姿势和表情都始终如一地优雅且慈祥,然后向那些可厌的家伙们轻轻摆手,请他们落座。这时候,我突然想到,虽然自己在相当程度上是依靠了商人的力量才得以登上王位,甚至得以开创帝国的,但万事万物无不如蝶蛹化蝶一般在逐渐蜕变,商人们会不会从我的朋友,慢慢蜕变成我的敌人呢?就象下议院议长的位置由罗兹蜕变成伯恩斯坦一样——我似乎很愿意用“蜕变”这个词汇来很不恰当地形容议长人选的改变。
远远望去,罗兹坐在最后一排——不,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蜷缩——他蜷缩在一个我坐下身就再也看不见的角落里,并且似乎真的在闭目养神。可恶的家伙,我都没有在下议院开会时闭目养神的福气,他现在倒变成了大闲人一个,轻松得令人妒忌呢!
回到皇宫,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想起还有许多公文需要批阅,我就头脑发涨,有点打不起精神来。兰伯特圣剑并非没有挥舞的机会,但这真神所赐予的机会,没有政府那些官僚的认可,不过是水中泡影罢了。我在皇帝的宝座上盘踞越久,就越没有御驾亲征的机会,只能日益在公文堆里糜烂腐朽下去……
希格死了——真神哪,请你原谅我,请你保佑他的灵魂;斯库里现在不知道在世界的哪个角落,甚至不知道是否还置身于人类世界,连他的妻子很多时候都找不到他;布拉德依旧埋头在法兰多岛的图书馆里;潘比我还要忙……我现在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难道果真如吟游诗人所唱的——“寂寞是帝王命定啜饮的苦酒并且是毒酒”吗?
我走进书房,书房中不仅有宫相佐拉亚·莫德兰斯,还有我的儿子帕特。作为皇子辅佐官,佐拉亚坚持让帕特提早接触政务,我勉强同意了。
“父皇。”帕特恭敬地向我鞠躬。我微笑着拍了拍他的头——这孩子越长越高了,已经到了我的肩膀,再过两三年,恐怕身高会超过我,到那时候,我就不能再拍他的头了,不如趁现在拍个够。不过孩子似乎对此相当抵触,我拍他的时候,他总会微微地皱起眉头。
走到书桌后面,我首先翻出下议院新近呈报的两份法案:“刚听完他们的见解,朕觉得有关新领土统一关税的法案不能通过。另外一份是什么?朕还没来得及看……”
“陛下,首相大人的相关意见,就附在那份法案后面,”佐拉亚站在桌前微微鞠躬,“如果您一定要在两份法案内选择其一签署通过的话,那还不如签署新领土统一关税的法案呢。”
“哦?”我不禁皱起了眉头。近年来庞大的军事开支,没有商人尤其是平民商人们的支持——换句话说也就是下议院的支持——是很难维持的,因此对于下议院所呈递上来的法案和建议,我总是尽量拣选对政府既定政策影响不大的签署通过。比如改组商务司的建议和合并上下议院的建议同时呈递上来,我虽然满心不希望平民商人们把商务大权都揽到自己手里,还是勉强通过了前者。
我打开那份似乎让首相梅尔瓦极为恼火的法案,草草瞟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公文体字,竟然有三十二条之多,看得我头晕眼花。“究竟说些什么?哪一条是朕绝对不能允许通过的?”我随口问佐拉亚。
“第二十九条,陛下,”佐拉亚一语切中要害,“国家对商人课以新的税项,必须经过下议院表决通过。”“必须?”我皱起了眉头,“真的使用了‘必须’这个词汇?”
不需要佐拉亚回答,我翻到第二页,找到了那一条,确实明明白白地写着“必须”一词。这还真是可笑,课税是皇帝的天赋权力,委托政府官员相应办理,什么时候轮到议院说三道四了?我前此有关加税和征兵的诏命,先交给议院协商,是争取赢得他们的支持,而并非需要获得他们的批准。许多政策,因应当时的情况,怎样从权都是可以理解的,但将其制度化,就是另外一件事情了。征税需要下议院批准?究竟谁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君主?我,还是伯恩斯坦?!
心中极为恼火,但我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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