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神授的权杖
“没有伯恩斯坦的赞助,白翼不可能膨胀到如此巨大,”帕特里克冷笑道,“这点我再清楚不过了。然而伯恩斯坦现在竟然想把自己作为政治筹码的独立的白翼拱手献给父皇,他一定是和缪伦之间产生了矛盾,他再也无法控制白翼了吧……”
莫德兰斯轻轻摇头:“他和缪伦之间本就矛盾重重,卑鄙的政治利益和空想的宗教理念,两者永远不可能携起手来。原本互相利用的态势之形成,大概要归功于兰比斯和斯凯吧,但伯恩斯坦是不可能长久驾驭那两个人的。”
“您说得对,莫德兰斯师父,”帕特里克表示钦佩地点头说道,“但如果白翼彻底掌控在那两个人手中,或许我会请求父皇将其收编——那确实是非常具有战斗价值的一支部队。然而缪伦的空想宗教理念,是不可能彻底臣服于盖亚帝国的固有利益的,在托利斯坦灭亡无日的今天,蜜月期必将结束的双方,反而会逐渐站到你死我活的对立阵营中去。”
“利用,”莫德兰斯教导帕特里克说,“卑鄙的政治离不开利用,我发觉您往往会回避这一问题。您的思想如果用人来比喻,那就是只知向前的巴尔巴尔柯尔,爱憎过于分明在某些情况下并不是一件好事情。打个比方说,如果您继承皇位——当然,我只是作一个假设——您将怎样处理白翼呢?”
帕特里克愣了一下,然后狠狠地一点头:“或者缪伦死亡,或者白翼灭亡!”
黄昏前绚丽的阳光轻柔地弥散在花园中,也弥散在小西古尔德苹果般鲜艳的脸庞上。希尔维拉怀抱着自己的儿子,在花丛中优雅地踱步,而卡米拉则围绕在后母裙边,手里捧着一大束刚刚采摘的花朵。
公主已经九岁了,逐渐形成少女的妖娆体态和稳重举止,她不会再象前两年那样去揪巴尔万·巴尔巴尔柯尔的胡子,更不会去揪父亲的耳朵。据说她已经开始学习弹琴和刺绣了,相信很快就会变成一位窈窕淑女。
对于后母希尔维拉,卡米拉向来都格外亲近。她的亲生母亲露西娅皇后在产后就去世了,是当时还担任宫廷女官的希尔维拉一手把她教养长大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希尔维拉才是她真正的母亲。甚至有一种传说,斯沃皇帝是因为小卡米拉的喜爱才续娶希尔维拉为妻的。
侍女们都远远地环绕着她们,三位皇族成员在黄昏的花园中构成了一幅民间常见的其乐融融的家庭画卷。更远的地方,在皇宫的走廊上,帕特里克望着这令人羡慕的情景,却由衷感到一丝悲凉和寂寞。
是皇后并不爱自己吗?不。是弟弟妹妹们不尊敬他这个长兄吗?更不。然而每逢看到类似的情景,他总会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不,并非客观地被排除在外,或许是主观上他就没有勇气挤身进去。“我不属于这个圈子,我在家庭中是一个异类。”他经常这样痛苦地想到。同龄的男孩都往往会有宠爱被弟妹们抢走,自己无法彻底融入家庭中的错觉,更何况帕特里克的身世与众不同。
“殿下,您在想些什么?”莫德兰斯在身后提醒说,“陛下还在书房等着您呢。”帕特里克故意不转回头来望向自己旧日的老师,并且努力使自己的语调听起来格外平静:“有一件事情,莫德兰斯师父,希望您老实回答我。”
“是的,殿下。”
“外界是否有传说……传说我并非父皇的儿子?”虽然这种问题仿佛晴空响起的霹雳,但莫德兰斯却如同早有预料般并未感到惊愕和诧异,他只是微笑着回答说:“外界如何古怪的传言都会存在,编造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是某些人诡异而可鄙的乐趣。您不会相信那些无稽的传言吧,殿下?”
“当然不,”帕特里克慢慢转过头来,故作轻松地笑笑,“如果传言是真,父皇也实在太可怜了。这些传言出现在西德诞生以后,就可以从某种程度上证明其非,更证明一些特别的事情。”西古尔德的昵称本来并不是西德,但斯沃从来就这样称呼,或许因为“西德”的发音比较接近“希格”吧。
“您的感觉很敏锐,殿下,”莫德兰斯提醒说,“但即便传言的背后确实有阴谋存在,以您所处的位置,最好不要过深接触和探究。”
“我明白,”帕特里克点一下头,然后突然有些犹豫地问道,“然而您可知道当初是怎样确定我的身份的?仅仅凭藉母亲留下的遗物吗?”
莫德兰斯微微一笑:“您怀疑陛下的智力吗?事关自己儿子的真伪,怎可能只凭藉可能落入任何人手中的遗物就匆促下决定呢?”“我当然相信父皇的智力,”帕特里克的声音越来越低,“但我更相信送我前来的瑞安·兰比斯的智力……”
斯沃皇帝埋首在书房里大堆公文中间,等到帕特里克和莫德兰斯行礼过后,才面露疲倦之色地抬起头来。刹那间,帕特里克产生了一丝错觉,似乎感觉父亲比以前苍老了许多——这是没有道理的,皇帝还不到四十岁,更因为保养得宜,肌肉依然结实,眼角毫无皱纹,在不相识的人眼中看来,仍保留有相当童心的斯沃,或许更象是少年老成的帕特里克的兄长。
“父皇,”帕特里克竭力驱散脑中不快的念头,鞠躬问道,“您召唤我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斯沃点点头,从书桌后面缓缓站起身来,有些不很文雅地伸了一个懒腰。肃立在他身边的巴尔万·巴尔巴尔柯尔从文件堆中抽出一张羊皮纸来递了过去,斯沃接过,又递给帕特里克——“朕想考察一下吾儿对于宫廷礼仪的掌握程度。鲁安尼亚的玛丽艾尔女王即将来访,相关接待事宜,就交给你来负责吧。”
“遵命,父皇。”帕特里克双手接过羊皮纸文件,眉宇间显露出一丝兴奋之色。虽然宫廷礼仪和外交事务并非他最感兴趣的,但终究这是他接受的第一项单独委派——虽然从数年前就开始接触政务,但他基本上只是经常在御前阐述自己的意见,以赢得父亲和臣僚们惠而不费的赞叹而已。
莫德兰斯用鼓励的目光望着自己旧日的弟子。斯沃关照他:“你不要插手,莫德兰斯,让帕特里克单独完成这一使命。”“请放心,陛下,”莫德兰斯微笑着鞠躬,“臣相信殿下将能圆满完成您交付的任务,并且不会需要臣的任何建议或协助。”
“此次鲁安尼亚女王来访,意义非常重大,”斯沃转向自己的儿子,解释说,“虽然目前西方战局一帆风顺,但为防万一计,朕还是希望鲁安尼亚也能出兵协助——统计包括女王亲卫队和贵族私兵,鲁安尼亚可调往西方的军队也有万人之多,如果能在谈判桌上获得这支军队的协助,将大大减轻对我国财政的压力。”
“如果能够谈成的话,您打算怎样运用鲁安尼亚的力量呢?”莫德兰斯问道,但眼角瞟着帕特里克,分明希望旧日的弟子能够提出符合父亲心意的建议。
斯沃明白他的意思,并且本身也很希望听到儿子的意见,于是轻轻一挑眉毛,也盯着帕特里克。帕特里克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回答说:“不如让鲁安尼亚人负责帝国新领土的部分治安。一方面,无法过于期待他们的战斗力,另方面,那是最费力难讨好的工作……”
“说得对,”斯沃点头赞许,“既然明白这一点,你一定要努力完成接待工作。女人都是很感性的,玛丽艾尔女王也不例外,如果能够在谈判前先给她留下家人般亲切的印象,相信外交方面的讨价还价会轻松许多。”他一边得意地“嘿嘿”笑着一边说道,但随即收敛了笑容,有些犹豫地歪过头想了一下。
“父皇?”帕特里克不明白父亲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斯沃拉回思绪,缓缓地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朕希望借助魔法师公会的力量……本来这种事情和斯库里商量就好了,但那家伙在尼伦河边主持了一个超级华丽的魔法以后,竟然又失踪了……”
提到那次惊世骇俗的魔法运用,斯沃突然变得兴奋起来:“讨厌的家伙,这样壮观的场面竟然事先不通知朕前往参观……虽然就算通知了,朝臣们也一定会反对朕离开赫尔墨的。”说到这里,他不怀好意地望向莫德兰斯。莫德兰斯一扬眉毛,耸耸肩膀,意思是:“那也无可奈何。”
“嗯,朕刚才想说的是,”斯沃终于又拉回了正题,“鉴于在莫古里亚发生过的事情,还有发生在捷力克·麦斯洛身上的令人恶心的事件,朕觉得赫尔墨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魔法壁障,以确保那个恶魔无隙可乘。并不期望可以达到荷里尼斯王宫那样的防护强度——那终究是上万年来无数上位魔法师加护的成果——但起码要保证那个恶魔不会某天‘呼’的一声出现在这里,在朕的面前……”
听到父亲的这些话,帕特里克不禁皱起了眉头:“父皇,前几年您在莫古里亚究竟遭遇了一些什么?巴尔巴尔柯尔始终守口如瓶……”斯沃不豫地摆了摆手:“那是一个噩梦,你不需要知道。总之,奥斯卡那个恶魔确实神通广大,他到现在还没有直接来取朕的性命,或者有别的阴谋,或者是因为有圣剑在保护着朕……”他轻抚腰间兰伯特圣剑的剑柄,“但我恐怕他会危害到其他人,尤其是朕的家人……”
话音未落,突然门外侍卫大声禀报说:“陛下,兰卡洛爵士夫人有紧急事件求见。”
朱安·兰卡洛是斯沃皇帝继位后新封的一名低级贵族,真正的夫以妻贵,因为其妻乃是侍奉皇帝多年的宫廷女官奥莉亚丝,也是皇后希尔维拉的密友。听到侍卫的禀报,斯沃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奥莉亚丝不是才回去兰卡洛那鸟不生蛋的贫瘠领地了吗?怎么突然又折回来了?”他使了一个眼色,巴尔柯尔大声说道:“请爵士夫人进来。”
原本虚掩的房门被推了开来,红发的爵士夫人满头大汗,目光有些呆滞地几乎是直冲了进来。“怎么了?路上碰到强盗了?”惊异中的斯沃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不是一向以自己的格斗技为自豪的吗?”
奥莉亚丝一言不发,快步奔近皇帝。帕特里克眼角的余光偶尔一瞟,突然惊慌地大声叫了起来:“夫人手中持有匕首!”话音才落,奥莉亚丝已经距离皇帝不到五尺,左手突然扬了起来,手中果然握有一柄闪亮的武器。
斯沃皇帝面色大变,他的左手本就扶在腰间兰伯特圣剑的剑柄上,五指猛然一紧,腰肢微扭,反手拔出了长长的圣剑。奥莉亚丝一匕首插向皇帝的肩头,而皇帝却反手一剑,劈向她洁白的脖颈。
这一切都只是在刹那间发生的,别说年轻的帕特里克,连上个月已经晋升为第三级魔法剑士的佐拉亚·莫德兰斯都无法作出必要的反应。行动迅速的只有巴尔万·巴尔巴尔柯尔,他大吼一声,和身猛扑了上去,隔在两人中间。帕特里克的惊呼声中,血光飞溅,巴尔巴尔柯尔一拳打落了奥莉亚丝手中的匕首,把她推倒在地,而同时兰伯特圣剑却从他的肩头掠过,削去了不小的一片皮肉。
帕特里克顾不得什么御前礼仪,冲上去按住了倒在地上的奥莉亚丝。莫德兰斯也急忙错步上前,拦在皇帝和爵士夫人中间,并警惕地望着帕特里克,随时准备施以援手。斯沃皇帝愤愤地将手中圣剑往地上一顿——锋利的剑尖楔入大理石地面超过三寸:“这是挑战!”
“什、什么,父皇?”帕特里克茫然问道,同时他发现被自己牢牢按住肩膀的奥莉亚丝目光中呆滞之色逐渐褪去,代之以和自己一样的茫然。
“奥莉亚丝,”斯沃拍拍巴尔巴尔柯尔的肩膀,表示危险已经过去,要他尽快包扎伤口,同时厉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爵士夫人茫然地望望帕特里克,又茫然地望望皇帝:“我……我怎么会在这里?陛下……皇子殿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斯沃从地上拔出圣剑,却并不急于插回鞘中,他向前迈了两步,摆摆手,赶在拦在身前的莫德兰斯:“放开她,帕特里克。奥莉亚丝只是被操控了。”“操控?”帕特里克慢慢松开了双手,直起腰来,“被谁操控?”
“还能有谁?是那个恶魔!”皇帝怒目圆睁,须发皆竖,“他分明是在向朕挑战!好呀,那朕就亲身到前线去,用兰伯特圣剑与你一决高下!”“陛下,您在说什么?”莫德兰斯疑惑地眨着眼睛,“您身处赫尔墨皇宫中都会遭遇这样的危险,怎能亲自到前线去……”
“圣剑会保护朕的,”斯沃左手举起圣剑,右手慢慢伸了出去,拉起倒在地上的爵士夫人,“若非圣剑及时出鞘,奥莉亚丝,朕和你两人间必会倒下一个。幸亏巴尔万的动作足够快……”巴尔巴尔柯尔正用右手按住左肩,用治疗魔法尝试止血,闻言微微苦笑。
“今天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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