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神授的权杖
然离开故乡还不到半个月,但对甚少离开荷里尼斯,更从来没有跨出过国门的她来说,仿佛故乡在遥远的天边,并且已经阔别经年了。她端庄地在镂花长椅上坐下来,似乎是对随从的女官,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好了,咱们就暂时住在这里吧,等待着盖亚的皇帝做出决定。并且,看看那个被库比欧老爷爷倍加推崇的元素魔法师,到底能够做些什么吧。”
第二卷 鲁安尼亚的骄傲 第15章 试探
坐着马车赶往斯沃的皇宫——由于赫尔墨的魔法师公会建在市内相对皇宫的一角,所以会有比较长的一段车程。坐在为了不引起骚动而仍然保持常速前进的车内,多么焦急的心情也会稍稍有所平静。反正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我们的设想正确——根据我的经历和经验来判断,那似乎已经很接近事实了——在我们做出反应之前,荷里尼斯那边是不会有下一步行动的。但万一不是呢?这种不祥的念头也同时侵袭着我……
“笨蛋,想不明白的事情先不要去担心。”西儿在我耳边说道。
“担心?不,我只是有点厌倦了颠簸而已。”我随口分辩着。但其实现在最让我受不了的,是密闭的车厢空间,闷热无疑会增添心底的烦躁。我推开一扇车窗,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但仍然无法舒缓郁闷——“恐怕,午后还会有雨啊……”
好象经过了上千年的时间似的,马车终于在皇宫前面缓缓停了下来。我跨下马车,不等通报,也顾不得旁人惊异的目光,疾步闯了进去。守卫并没有阻拦。进了皇宫,我径直来到斯沃的书房。那个家伙倒正悠哉游哉地靠在椅子上读什么书,看我进来,笑着抬起头:“我以为你下午才会来的……”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我在门口停了下来,慢慢调整呼吸。斯沃把书扔到一边:“匆匆忙忙的干什么?难道,又有人去行刺你的女王了吗?”
“又——这么说你已经知道了?”
“当然,”斯沃得意地笑了起来,“这里毕竟是我的帝都,女王的居所毕竟是皇家离宫。要是连这么惊人的事情都无从知晓,还当什么皇帝?”
“那你……”我突然意识到他在等我,他明确地知道我会在这个时间来到皇宫。
果然,斯沃站起身,拉过一把椅子,放在他自己坐的椅子的侧面:“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即使再温和的慢性子,碰到这种事情也会变得急匆匆啦,哈哈。”他做了个手势,我走过去坐了下来。他又向门外挥了挥手,有人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我首先想了解,”他坐下来,很轻松地翘起右腿,背部后仰,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你对此次事件有何看法?”
我被他的平静感染了,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歉意地对他点了点头。想了一下,我回答说:“我觉得,事情麻烦了……”
我花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把去年年底在荷里尼斯时所发生的相关事件、昨晚的刺杀行动,还有我和巴鲁克他们两人的猜测,都一五一十告诉了他。随着我的叙述,斯沃的神情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其间,他站起来踱了几步,去倒了两杯饮料,一杯递给我,一杯端在手上轻轻晃动着——虽然我知道,越是认真的时候,他越会做一些无意义的小动作,这恐怕是与生俱来的坏习惯,但仍然怕他会分心,因此一边讲述,一边望着他,目光随他的移动而转动。终于,我用一句“随着女王来到盖亚的,也许是灾难”结束了叙述,然后端起杯来,喝一大口饮料滋润干渴的喉咙。斯沃终于又重新坐了下来,小口地抿着杯中那琥珀色的液体,就象在喝酒一样。沉吟了好一会儿,他开口说道:“事情似乎比我原先想象的还要严重——你去年在荷里尼斯的遭遇,我想应该是此次事件的一条很重要脚注……”
他放下酒杯,再次站起身,走到书桌后面,拉开了墙上的帷幔,帷幔后面是一幅巨大的人类世界地图。“我所得到的消息,”斯沃望向我,“和你所得到的,来源、方向和性质均截然不同,但将两者经纬交织起来,也许可以编织出一幅完整的画面……”
他转过头去,指着地图上盖亚和鲁安尼亚交界的地方:“你知道,原本两国是沿亚伦河为界的,但通过百年前的‘亚伦协议’,鲁安尼亚将河中下游以北的大片领土割让给我国。因此,她在边境上已经无险可守……”
鲁安尼亚终究是我的祖国,虽然斯沃用丝毫不带感情色彩的语气叙述过往的历史,我听在耳中,仍然有些不舒服的感觉。我微微皱了皱眉头。“因此,在二七七年……也就是魔兽历四九九四年,大陆战争失败以后,鲁安尼亚就沿边境建造了一系列防御碉堡,并以罗尚、杰里迈亚和苏维兰德三城为防御中心,入驻重兵,”说到这里,他的手指的地图上画了一个长长的扁圈,“就是这个区域。在此区域内,鲁安尼亚的正规驻军数量约为六千人,有力的贵族私兵一万五千,占其全国总兵力的近半数。”
“鲁安尼亚的兵力并不充足,基于和盖亚的友谊,没有必要在边境驻扎重兵吧。”我怀疑地望着他。斯沃笑起来了,伸出右臂来指着我:“这就是政治,和善良、诚实、友谊这些美好词汇全然没有丝毫交集的政治。即使鲁安尼亚人都象你一样单纯,不在边境设防,盖亚人也不会都象我一样看重友谊,肯定会趁机撕毁盟约进攻的。”
我知道他所讲的确是事实。理智地分析,我可以理解这种卑劣的人类心理和行为,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承认这是不可或缺的,但在感情上实在无法接受。我仿佛突然闻到恶臭似的抽动鼻子,皱皱眉头。
斯沃哈哈大笑了起来:“是啊是啊,这些东西你即便了解,也是无法接受的。其实我也一样啊。尤其你只要竖起耳朵任污言秽语飘入就可以了,我却被迫要把卑鄙的政治往自己身上涂抹啊——我比你辛苦多了。”“谁叫你选择了一条君王的道路呢。”我冷笑着。“我选择?不!”他摇摇头,“生在盖亚王家不是我可以选择的吧。坐困沙思路亚的时候,我只有两条道路可以选择——死亡和战斗。还记得当时你和希格是怎么劝我的?你们推动我戴上君主的宝冠。为了拯救朋友的生命而劝他放弃灵魂!”
“我……”我才要开口分辩,却被斯沃挥手制止了:“我并非要责怪你们,只是请你们也不要责怪我。我成为一名君主,把污秽往身上涂抹,并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但是,既然没有第二条路好走,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命运让我当上了国王,我自己却要成为皇帝。命运要我往身上涂抹污秽——不,不,不,我宁可自己喷吐污秽!”
斯沃一边说着,一边夸张地挥舞着手臂。不知道为什么,本该被他这番话感动的我,现在却觉得他象个小丑一样。最近半年来,我似乎越来越无法了解他所讲的话中,有多少是真实的,多少是虚假的,多少是故意伪装的真实,多少是转移目标的闲扯……
我面无表情地望向他。他也许认识到再说下去也不可能打动我,也许以为已经打动了我,不需要再多说了,于是突然停顿,没有丝毫过渡就拉回了原来的话题:“最近边境上传来密报,鲁安尼亚似乎正在逐渐缩减边防军队的数目。大约从六七天前开始,应该是在女王离开荷里尼斯的前后——你认为呢,斯库里?”
我立刻明白了他这句话的含义何在,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对贵国完全没有敌意,所以,请不要多管闲事!”
“似乎正是在传递如此的信息,”斯沃双掌一击,“还有,你们的那个假设很漂亮,但我要补充一点——女王来到盖亚不到十日,刺客就出现了,速度如此之快,证明早有预谋。不过仔细想起来也是必然的,女王若要向别国求援,毫无疑义的唯一选择只有盖亚!”我点点头,表明自己想到了这一点。“但是还有一点,”斯沃突然用力一掌拍向地图,“你不会考虑到!”
“什么?”我被他夸张的动作和表情弄得更加心烦意乱了。“鲁安尼亚虽然有两万边境守军,但是指挥不统一、装备和训练都很差,我盖亚军队若想北上,他们根本无力阻挡。边境碉堡只不过虚张声势和自我寻求心理安慰罢了。因此缩减此处兵力,并不仅仅是传递友好的外交信息……”
“你是说……”我不禁感觉背上有点发冷。“就在南方边境守军数量缩减的同时,”斯沃在地图上比划着,“鲁安尼亚中部和北部的几大贵族,正往荷里尼斯方向调动军队。刚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发生了象其第三王朝时代的那种内乱。但是现在集合你的情报重新分析,得出的答案却截然不同——”
他突然微笑了起来:“我也许不懂军事,但身边有不少参谋,无聊的时候经常会分析各种哪怕是最虚无缥缈的可能性。他们一致认为,以目前的实力对比,盖亚可以简单地荡平鲁安尼亚,除非——鲁安尼亚收缩防线,撤掉边界碉堡,以埃兰顿、麦昆迪和肯普苏恩三个防御中心拱卫王都,作长期抵抗的打算。我军不能久战,一则国内经济尚未完全恢复,一则……托利斯坦放弃了一个击败甚至吞并我们的好机会,并不证明她肯定会放弃第二个。”
这些污秽的政治啊,国与国之间卑劣的勾心斗角,就象两个小丑在用难看的招数对打一样。尤其其中一个小丑是自己的朋友,另外一个是自己的祖国……这实在让我难受到了极点。我不想再听他讲下去了,也不想再继续研究这个问题——这不在我的能力和意愿范围内。我只有直接问他:“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
斯沃没有正面回答我,而竟然反问道:“你呢?你想怎么样?或者说,你觉得怎么做比较好?”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会脱口而出地回答他:“我嘛……我想去见见女王陛下,就以公会会长库比欧阁下的委托人的身份,去问问女王陛下的想法……”
“不错不错,女王的想法是事件向何方向继续发展的关键,”斯沃挠了挠头,似乎又想到了一些什么,“还有,你同时也要以一个鲁安尼亚人的身份前往。”
我没有心思去研究他的这句话是真心讲的,还是内含调侃或不满。我站起来,随随便便颌首一致意,然后就向门外走去。
“喂,斯库里。”斯沃从后面叫住了我。
“还有什么?”我停住了脚步,但并没有回头。
斯沃的语气,似乎变得十分诚恳:“别忘了再加上,你以盖亚帝国皇帝金·斯沃挚友的身份……”
我眼眶一热。这个家伙,即使他被污秽涂遍了全身,但是我敢说,至少直至今日,他的心还没有完全被污秽吞没。我转过头,向他微笑了一下,然后快步走出了书房。
跨上停在皇宫门前的马车,我立刻吩咐车夫:“去玫瑰花园。”
第二卷 鲁安尼亚的骄傲 第16章 乌云
(斯库里·亚古的心路历程之六)
……
巴鲁克带来了一个男人,自称是鲁安尼亚魔法师公会公务员,名叫艾隆·萨鲁特。
我对这个人有印象,这正是当初给我传达库比欧命令的见习魔法师,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鲁安尼亚平民服装,满脸都是疲惫的神色。包括我在内,屋里的几个人,都怀着戒备的神色打量着他。
在命令巴鲁克出去以后,我首先发问——虽然还没有询问萨鲁特的来意,但他的出现,使某些疑问终于从混乱的脑海深处蓬勃泛出,我再也忍不住了:“记得去年年底,我到荷里尼斯去的时候,是你找到我,对我说库比欧阁下命令我先回来盖亚待机。但是女王陛下刚才向我提到,库比欧阁下在去年九、十月间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我请你解释一下其中原因。”
听到我毫不客气的询问,萨鲁特不但丝毫不显惊慌,反而笑了起来。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喘着气对女王说道:“首先请您原谅,陛下。我实在是太累了,我能不能先坐下,并且请您宽恕未对您行礼的无礼举动。”我侧目望去,看到女王做了一个无所谓的手势。萨鲁特这才转过脸来对我说道:“我实在是太高兴了,亚古先生,库比欧阁下没有看错您。您在产生疑问后,丝毫没有因为先入之见而质疑陛下,而是来责问我,这就足以证明您的忠诚是可以托付的。这一事情的原因是这样的——库比欧阁下要您去圣湖送信的事情,您还记得吗?”
我点点头。“那么,您想知道那封信的内容吗?”“怎么?”我微微一愕,“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萨鲁特眨了一下眼睛,“因为那封信正是我为库比欧阁下起草的。并且,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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