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神授的权杖
“您好,军官先生,”那人的声音也蛮清脆的,“我想,您因为自己最近的遭遇非常不可思议……不,不如说,只是出乎您自己的预想之外,所以想我给您一点指示……”
法特不置可否地撇嘴笑笑。流浪艺人把一摞纸牌洗了几遍,然后一张一张地面向下排在桌上。排了二十张牌,呈横五纵四的一个方形后,空着的右手微微一抬:“请,请您选择这其中的一张牌,不要翻开。”
法特随手指向第二横行的一张纸牌。流浪艺人拿起这张牌,重新归入左手托着的牌摞,又洗了两遍,然后把整摞牌放在桌上:“上面第三张,是神给您的指示。”
法特翻开第三张牌——那是一张灰色的弓箭手。“铁灰色弓箭手,”流浪艺人“咯咯”笑了起来,“首先,您是一位弓箭手,其次,铁灰色是您的性格,并且指引您前进的方向。”
法特冷笑,就他的装扮和所佩带的武器,谁都看得出来是位弓箭手。他不说话,听流浪艺人继续说道:“铁灰色对应的性格是——冷静、勇敢,和残忍……”
听到“残忍”这个词汇,法特的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前两个词汇还罢了,他实在不想把自己的性格和“残忍”联系在一起。
“您不喜欢‘残忍’这个词汇是吗?但是人生在世,有的时候必须残忍,甚至,在动乱的时代,只有具备这种素质的人才能存活下去。军官先生,尤其您是一名军官,我想您会逐渐理解这个词汇的真实含义的…”
“我不需要你告诉我我是怎样的人,”法特冷笑着,打断了流浪艺人的话,“你应该可以预测我的未来吧?”“是的,先生,”流浪艺人再次“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非常刺耳,“就在最近,您将建立自己的盖亚军中的第一桩武勋,并且是无人能及的武勋。”
这正是法特所期盼听到的,虽然他并不相信。“是吗?我会被调回前线去吗?”本来没有必要这样追问一句,但因为这是他几天来一直在考虑着的问题,所以不经意地就自然流露了。
“不,先生,”对方回答道,“您的机会并不在鲁安尼亚,而在这里,在赫尔墨。”
法特皱起了眉头,认真思考起流浪艺人的话来。当时他并不知道,其实盖亚全军崩溃的传言,已经在当天上午就幽灵般地渗入了赫尔墨城……
第二卷 鲁安尼亚的骄傲 第25章 坠落的金色狮鹫
克莱斯韦尔·查曼男爵,在离开苏维兰德以后,兼程北上王都,终于在十月三十日,也即哀悼者平原之战的前七天,进入了荷里尼斯城。这恐怕是战争爆发以来,唯一一支增援王都的贵族军队,因此,查曼破例受到了大魔法师阿德·鲁科欧的召见。
鲁科欧是年六十九岁,出身于一个普通骑士家庭,他具有鲁安尼亚北方民族独特的修长身材和白皙皮肤--据说,这些民族的祖先是有一定大精灵族血统的。鲁科欧四十八岁晋级为大魔法师,擅长地系的防护魔法,是鲁安尼亚宫廷魔法师、魔法师公会总会的资深教授和名誉副会长。
“北方诸领援军被绊在诺伊萨德·帕高附近,无法南下,而南方呢,都是一群怯懦的白痴--除了男爵阁下您,”虽然现在身为鲁安尼亚实际上的统治者,但鲁科欧仍然竭力保持一种平等的态度,温和可亲地询问查曼,“我已经听说了阁下的功绩,能够击败盖亚侵略者的,只有阁下了。将怎样防卫王都呢,阁下有何良策?”
查曼请求觐见女王陛下,但是遭到了委婉的拒绝,这不禁使他开始怀疑盖亚方所释放的谣言是否具有部分真实性。女王仅存的一点权力是否都已经完全被魔法师公会剥夺了?女王是否已经丧失了人身自由?甚至,女王还在不在荷里尼斯城内?……
但在表面上,短发清癯的查曼,一直保持他引以为傲的天真的笑容--有时候他会想,是否正因为这种笑容,才使自己总被别人看作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才使自己的意见无人肯予接受呢?但不管怎样,这种微笑是最好的防护,也是最好的武器,尤其在对付这些社会经验丰富但政治经验就未必足够丰富的大魔法师们,就更为有用了。
他从小就崇拜那些因为保卫国土而名垂青史的勇士们,但他同时也清楚地认识到,手中不掌握权力,勇士的下场往往极其凄惨或者寂寞。他立志要成为一个伟大的人,但前提首先要提高声望,掌握权力。可是怎样才能达成自己的心愿呢?作为边境地区一名小小的领主,根本没有机会进入鲁安尼亚决策层,况且,鲁安尼亚的主要权力一直掌握在那些高位魔法师手中,而自己,非常遗憾的,根本不具备魔法修炼方面的天赋。
他只有一边充实自己的知识,一边辛苦地等待--终于被他等到了这一天,他预感到,鲁安尼亚的政体将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不能在这次历史的洪流中把握机会,自己就将永没有出头之日。他知道鲁安尼亚在这次战争中的胜算几乎等于零,他不敢追求战争的最后胜利,他只希望通过战争,获取更大的足够充分的人望,使得在即将产生的新的政治构架中,可以获取一席之地。
他必须竭尽所能去英勇地战斗,这不仅仅是给贵族同僚们看的,更是给鲁安尼亚人民看的,更是给盖亚皇帝金·斯沃看的。如果形势的发展果真如自己所料,鲁安尼亚注定会成为盖亚的附庸,那么后一点就尤其重要。
他感觉自己行走在一根细小的钢丝上,钢丝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他如何靠自己的努力去获得同僚们的敬仰而非妒忌,更重要的是获得盖亚皇帝的重视而非仇恨,这是需要具备艺术家一般超卓的想象力和精细度才能准确完成的巨大工程。当然,这些,面前这位相貌堂堂的大魔法师,是根本无从揣测和理解的。
“依靠贵族联军来完成三角防御体系,现在看来是不现实的,”查曼皱紧眉头,装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现在鲁安尼亚所能倚靠的,只有民众的力量。”
事实上,对于军事方面的规划,他早就心中有数,根本不用临时筹划。鲁安尼亚军事方面的最大弱点,不是军队缺乏训练,不是装备落后,而是没有统一的指挥权和有能力彻底掌握和运用此指挥权的统一的指挥者。如果自己可以完全调动那些贵族私兵--他曾经反复这样想过--那么自己将只用一半的兵力完成三角防御体系,而将机动性较高的精锐驻扎在杰里迈亚和苏维兰德两城中的任一点上,随时准备对胆敢深入的盖亚军作一击离脱式的侧翼攻击。这恐怕是鲁安尼亚在军事上的唯一取胜之道。
但这,只不过是飘渺的幻梦而已。现实是残酷的,即便象杰里迈亚公爵、诺拉德伯爵这些威名素著的领主们,也无法顺利调动超过四分之一的贵族私兵,他小小的查曼男爵,贵族系谱中最后几页才能见得到的名字,怎么可能掌握如此大的权力?
既然失败是注定的,那么让敌我双方都清楚地看到并且开始重视自己的能力,就是在这场战争中,他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当然,仅靠自己麾下的不足三百人,是无法达成这一目的的。列林顿村北之战,使他开始认识到了民众的强大威力,仅靠临时从附近村落拼凑起来的不足两千农民,他就漂亮地挫败了号称名将的班克罗夫特·凯,击溃了盖亚前军。在来到荷里尼斯以后,他大致统计了一下城中剩余的兵力,不足四千人,并且装备未必比那些农民要好多少,即便这些部队都完全听命于自己,也无法阻挡盖亚军前进的步伐,哪怕仅仅是一小步。如果自己在斯沃皇帝海啸般威力巨大、声势夺人的进军面前,还没来得及翻起一朵小小的浪花,就被淹没了的话,皇帝是不会看重自己的,甚至自己在他心目中,有变成不自量力的小丑的可能……
好在,列林顿村北之战,让查曼看到了民众潜藏的巨大威力。调集荷里尼斯城市平民和附近乡村的农民,应该可以立刻拉起一支超过万人的大部队,虽然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有限,但只要指挥得当,完全有可能把他们所喷出的鲜血,溅污皇帝那华丽的锦袍。这样就够了,皇帝不会因此记住鲁安尼亚的民众,但却会记住他克莱斯韦尔·查曼的名字。
一筹莫展的大魔法师,全盘接受了查曼的建议,虽然他坚持剩余的那四千正规军非到万不得已,只能用来守城。查曼很快就临时征召了万余装备极差,但却士气高涨的义勇兵,他将其中近半数布置在埃兰顿和麦昆迪这两座面向盖亚人的要塞中,而亲自统率六千余人,在两座要塞间构筑防御工事,准备用民众的累累尸体,绊跌盖亚人前进的脚步。
就在这种态势下,哀悼者平原之战爆发了。
大魔法师鲁科欧催促查曼向前挺进,与南方贵族联军腹背夹击,力图将盖亚人打败在哀悼者平原上。但查曼只是口头敷衍,心中却知道那是很不现实的。他数次派人绕过盖亚军,去和正犹犹豫豫向北进军的贵族们联络,却每次都得到截然不同的回报。有的贵族大为兴奋,催促他抢先攻击盖亚军;有的贵族完全不理会他派去的使者;更多贵族则是推三阻四,把使者送去他人营中了事。贵族们缺乏统一指挥,互相间都几乎完全没有配合,更怎么和远在数十里外的自己配合行动呢?步调不一致的夹击,简直就是会遗臭万年的大笑话!
当然,这个时机是不可随便错失的,尤其他清楚地了解到,盖亚人根本不把他这万余衣衫褴褛、装备落后的义勇军放在眼里,大摇大摆地转过头去面对贵族联军,而把空虚的后背暴露给自己。他决定做一次强力的打击,让盖亚人尝尝苦头。但,他不会和那些愚蠢的贵族们配合夹攻的,他要自己选择发动攻击的最佳时机。
十一月六日晨,大战爆发。查曼挑选了包括自己原部三百人在内的约两千精锐,趁前一晚月色昏暗,悄悄潜近盖亚军阵营。他登上一座立于高阜上、还未被盖亚侦查兵彻底毁坏的哨楼,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战局的发展。
他很快就看清了盖亚人的意图。以盖亚军力之盛,只要随随便便地向前推进,鲁安尼亚贵族联军就会全面崩溃的,但盖亚人反倒在接战的初期采取守势,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拖住鲁安尼亚人,然后逐个击破,并且寻机围歼敌军,争取更大的杀伤。午前十一时,传说中的风骑兵部队开始疾风一般对贵族联军的左路进行侧翼打击,盖亚人在局部战场上突然转为攻势。看到自己的同胞们在无谋的指挥下,毫无价值地野草一般倒伏下去,查曼不禁握紧了拳头,狠狠捶着哨楼的木墙。
在盖亚军如此严密的布阵面前,自己这两千人不管从任一方向投入,都会被顷刻间淹没,而对战局的发展起不到丝毫作用的。现在唯一的机会,就只有等待,如果盖亚用来阻遏贵族联军右路的左翼不足够坚韧,在敌方彻底击溃我军左、中两路前就濒临崩溃的话,那么自己还有一击得逞的胜算。消灭盖亚军左翼,即便不能动摇整个战局,也可以让皇帝大吃一惊的。
战争延续到下午二时左右,盖亚军左翼向后撤退的步伐开始变得散乱,情况似乎向查曼所预想的那样发展着……
指挥盖亚军左翼的捷力克·麦斯洛,此时正陷入苦战中。他挥舞着骑枪,指挥仍有相当战斗力的最后十数骑,对敌军连续进行了两次半自杀性的冲锋,希图遏阻其前进脚步,但都收效甚微。“鲁安尼亚人也已到了强弩之末,并且友军很快会击败敌军中路,前来增援的!”他这样大喊着鼓励士兵们。但其实,他却在心中对自己说:“我只要再有一百名生力军……不,五十名就够了,立刻可以扭转战局,但现在……难道要死在这里吗?!”
原本可以灵活进退的四十丈的纵深空间,现在已经一丈都不存留了。鲁安尼亚人连续占领了三道原本控制在盖亚军手中的堑壕,作为自己进攻间隙的整编和防御屏障。而麦斯洛,现在却反倒没有任何堑壕可辅助防御了。
一上午的战斗,己方阵亡不足百人,反倒杀伤三到四倍的鲁安尼亚人,但到了这个时候,伤亡率突然急速提升,不到半个小时,就有超过四百名士兵惨呼着倒了下去,再也无法爬起。剩余的士兵,也都濒临崩溃的临界点,就连麦斯洛自己,把握骑枪的右臂也酸软得无法灵活运动了。
“这就是战争吗?与单兵格斗全然不同的战争……”望着潮水般涌上来的鲁安尼亚人,麦斯洛唇边露出一丝苦笑。他现在才了解到,整个战场上处境最为艰难的就是自己,盖亚的阵地上最薄弱也是需要抵抗最大打击的,也是自己。“为什么要把实战经验并不够充分的自己安排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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